此地道教,被稱爲北羅道教,道觀中供奉的法像,皆是大界之中宗派的天君尊者。
湛長風查其痕跡,發現北羅道教只在此留了一點理論性的粗淺道經,充當了此界道士的開山祖師,並沒傳下修煉之法。
但粗淺道經也是法,有人蔘悟遵從,自然就有人信仰,它裡面的智慧要是被人所得,影響大片人,也算功德一樁,間接可爲氣運加成。
難怪北羅宗派不願意跟太一扯上關係,他們已經有龐大而趨向完整的聚攏信仰功德氣運之法、理論傳承之法,要是在北羅道教的祖師中再掛一個帝君,或者讓太一進入該天域佈道傳法,豈不是動了他們的利益?
北羅道教網羅了此界域絕大部分天君尊者,讓整個界域的氣運和傳承渾如一體,這還是她見過的,第一個關係如此緊密的宗派聯盟。
湛長風又去別的小界看了看,果然都有北羅道教的蹤影,甚至在幾個不信鬼神的世界裡,衆多信徒將它奉爲獨樹一幟的哲理派系,超脫庸俗的心靈港灣。
然在十個小界中,有三個出現了惡源蹤跡,她始終查不出它們的來源,似乎自然而然就誕生了,如果真是這樣,是一件可怕的事。
說明該界千年萬年積累的惡念全都集合了起來,自發演變出了一絲一縷的參造惡源之炁。
這可能是大量惡源降世造成的連帶影響,也可能是天地殺劫的推動,又或皆而有之。
換句話說,惡源的來源,不只是大天世界裡的那些了,還是無數星界自己誕生的。
那麼,北羅這幾個小界不是孤例,其他天域界域中,某些星界也正在生出惡源。
湛長風心中凝重,傳訊給掌管太一祠下界香火的明心,讓他去風雲小界查看情況,並通知神靈使節協助。
星界自身誕生惡源,對整個九天而言是極爲不祥的徵兆,就好像凡人中冒出了難以根除的新疫病,惡源也會如它般感染一界生靈,致使天道法則崩壞,最終動搖界之根基。
然在根基動搖之前,天道法則定會自救——比如主動覆滅所有生靈,讓天地重啓。
若該界沒有演變出新生命的力量,無法重啓,大概率會走向徹底的毀滅。
而小界的天道本身就單薄,受到一丁點承受不住的動盪,就在重啓或毀滅間搖擺,不像中界大界,半個界都被打毀了,還能自我調節。
湛長風看戲的心思談了點,破虛來到一方中界,觀摩北羅道教發展模式之餘,對惡源的行蹤愈加關注了。
好在,粗略而觀,這個中界的天地間沒有溢散的惡源,秩序也很穩定,應當沒有惡源誕生或入侵。
此界的主要勢力,都是北羅大界各宗派的支脈,少部分是土生土長的勢力。
她又去了另一中界,依舊是相似的情況,由此而觀,北羅道教對該界域的掌控很全面。
湛長風是從小界、中界到大界,層層選拔出能才,他們卻也從小界、中界到大界,將道之信仰和無數修道苗子都攥在了手裡。
無怪他們抗拒太一。
湛長風四處轉了轉,心中有了決斷,身形一晃,再出現已是北羅大界裡。
北羅大界的壯觀,無法言語,聽說北羅大界在二庭大戰時,受到過嚴重創傷,地脈損毀嚴重,天光矇昧,幾乎不再適合修煉。
有擅長風水、堪輿的大能聯合諸位強者,移山填海,改換地脈方位,佈置出了“七日來複”之局,棄車保帥,匯衆多小地脈,而成一方寶地。
因此俯瞰北羅大界,至少有一半地方生機絕跡,一副末世之象,而另一半,山脈連綿而巍峨,煙嵐雲岫,地傑人靈。
湛長風通天地陰陽,識八卦風水,觀這片山海陸地相間,縱橫百萬裡的寶地,微微推演,就知曾經那些大能,用一界地脈,佈置出的“七日來複”之局,是什麼樣的了。
在八卦卦象中,七日來複,應的是復卦,意爲反覆試探,利於前進。
然在風水局上,指的是,此方寶地和外面的地脈,形成了反覆往來的一個週期,伴着這個週期的運行,外面的地脈,會慢慢被融入到此方地脈之中,造出它鍾靈毓秀的名聲。
如今,縱觀北羅大界,除了這方名叫無咎道場的寶地,其他地方都成了死地,地脈之力已被抽取乾淨了。
歷經數萬年,無咎道場在“七日來複”之局下,也已形成了一個地脈、氣運、自然,自給自足、循環往復的新天地,不再從外汲取地脈之力,也能長久存在下去。
但湛長風細觀天地間的氣運,發現在“七日來複”之上,還有一個局。
也許是此方修士覺得僅僅憑無咎道場的氣運,無法造就更多的異寶、人才,便向外借了力。
這個力,就是中界小界修士的信仰,和衆生接受了各宗傳法,而回饋給他們的氣運扶助、功德獎勵。
無數小界、數百中界回饋的力量化成兩股,一股給了各宗派,於是宗派繁榮鼎盛。
一股返於天地,於是地脈之力源源不絕,氣運加深,異寶頻出,高手衆多。
這個循環買賣是良性的,對雙方都沒有實質隱患。
連湛長風都要感慨這二局的巧妙了。
因爲無咎道場中,差不多都是各宗派的領地,她就沒再隱身了,直徑橫渡而去,到了今日宴會的主場地——北羅第一宗煙海臺。
北羅宗派爲保持自身的完整性,不向其他勢力俯首,欲聯合龍慈、白牙兩界域的勢力,故而借門中長老晉升返虛爲由,請來的也都是尊者天君。
至於爲什麼還給太一、神都、揚湯發請帖,不外乎試探和警告。
今日就是晉升大典,名義上的主角帶着同爲長老的師兄姐在山門口親自迎接各方來客,他們知曉這場大典背後的意義是什麼,心思分外凝重。
來客也從煙海臺在道臺會日期公佈的第二日,聚集他們三界域大能,有點別樣的意思,也不禁繃緊了神經,生怕走錯一步。
所有人的笑容、祝語,卻好似情真意切,歡歡喜喜。
毫無徵兆地,在這歡歡喜喜的祝賀中,一道人影出現了,一瞬間,道樂也被彈錯了一個調,像是突然從古樹上躥起的驚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