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你懂什麼啊——”林碧華眼疾手快地把材料塞進包裡,一邊讓夏鴻過去幫忙:?“快點過來,免得人來了!”見夏鴻還是不動,林碧華生氣了:“喂,夏鴻,你到底聽沒聽到啊?到時候讓朱經理和吳總怪罪下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夏鴻無奈,只好一步一蹭地緩緩走過去,剛一走到林碧華的身邊,林碧華就一股腦地把偷偷拿起來的資料全部堆放在夏鴻的手上,讓她捧着,然後對夏鴻說:“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太小了!沒事的,不用怕!”
林碧華的聲音還未落下,就聽見門口傳來了一聲沉喝聲:“你們是幹什麼的?!”
夏鴻的頭皮一麻,下意識地就往門口看,只見一個壯碩的身影堵住了門口,辦公室裡的光線頓時暗淡了下來,夏鴻這才發現這個說話的人是個頭髮花白,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雖然衣着並不光鮮,但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林碧華面色也嚇得蒼白,她朝着那個男人賠着笑臉,說:“哦......我們只是進來隨便看看......您看辦公室裡也沒人......那個啥......打擾了,打擾了......”她邊說着,邊貼着牆壁不易察覺地移動,想悄悄地往外溜。
夏鴻也侷促地拿着手裡的資料,猶如捧着一個燙手山芋,她想把資料扔下,但林碧華卻狠狠地掐了夏鴻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不準放下。
夏鴻只好把手背在身後,但手心裡全是汗。林碧華和夏鴻慢慢地往外走,夏鴻越發覺得堵在門口的男子很是氣勢迫人,她們背冒涼氣,不住哈腰道歉,簡直是一步一拖,總算捱到了門邊,可那男子眼尖,看到了夏鴻手中的資料,立刻把她們叫住:“你們站住!你手裡拿着的是什麼?”他指着夏鴻發問道。
夏鴻立刻站住了,頭一次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她心裡本就發虛,腿肚子也開始發軟,她擡起頭來,用可憐巴巴的求饒眼神看着那位男子。
而林碧華一看情勢不對,立刻踩着高跟鞋,飛一樣地逃跑了,夏鴻見林碧華奪路而逃,慌亂之中也跟着林碧華奔跑起來,由於太慌亂了,她也忘記把手中的資料還給那位男子,而是跟着林碧華衝下樓去。
可是就在衝出門外拐彎準備下樓梯的時候,夏鴻被慌不擇路的林碧華用胳膊肘一撞,她站立不穩,手中又拿着資料,失去重心之後她的腳下一滑,整個人便從樓梯上滑滾下來!
夏鴻從三樓的樓梯滾到二樓的拐角樓梯臺上,好不容易弄來的資料撒了樓梯都是,被摔懵了的她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兒,想去撿那散落一地的資料,但她剛準備站起身,左腿傳來了一陣劇痛,她的腳摔傷了,她痛得蒼白的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樓梯上出現的人影擋住了她的視野,夏鴻有些畏縮地擡起頭來,看着那個追出來的中年男人,只見他緩緩步下樓梯,撿起地上的資料看着,隨後蹙眉說道:“你還是學生吧?爲什麼要幹這樣的事情?”
夏鴻羞愧地埋着頭,一聲不吭。那男子神色嚴峻,對着聞訊趕來的園林局的保安說道:“你們幹什麼去了?!剛纔有兩個女的進來盜取園林局的機密,其中一個你們趕緊追,現在這個你們看守好了,她必須承擔相應的懲罰!”
自知理虧的保安瞥了一眼跌坐在樓梯口的夏鴻,連忙應聲道:“是,吳局長,我們不會讓她跑掉的!”
夏鴻低着頭,眼裡泛起了淚花,她將臉埋在膝蓋上,沮喪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那男子對夏鴻說:“你知道錯了嗎?你是哪裡的?”他的聲音很嚴厲。
夏鴻連忙點點頭,聲音裡帶着羞愧的哽咽:“我,我是EAST園林公司的,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你們的領導教出來的,就是這種偷雞摸狗的小嘍囉嗎?”那男子冷哼一聲,接着對夏鴻說:“你和我說對不起沒用,你得到派出所去交代清楚!”
那男子一向是個自我嚴苛要求的人,對夏鴻這種小毛賊自然更不會手軟。
夏鴻是頭一次進派出所,而且還有園林局的專車接送。
她羞愧難當地被兩個保安架出去,用警匪大片裡最常用的動詞就是“扭送”到公安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堆被無數腳印踩過的資料,就是她盜取商業機密的鐵證。
在派出所裡,一個民警很程式化地給夏鴻錄口供做筆錄,依次問訊了夏鴻的姓名,家庭狀況,住址,學歷,末了要夏鴻在筆錄上簽名按手印,夏鴻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看見筆錄材料上面印製的犯罪嫌疑人字樣,她的眼淚就出來了。
最初的愧疚過後,滿心剩下的都是無盡的恐懼與驚惶。
從小到大,她都是尖子生,後來上大學,又是班級裡的骨幹,沒有讓父母*過半點心思,記憶裡連捱過的批評都是屈指可數的,可是,現在,居然看見自己被定性爲“犯罪嫌疑人”,她的心裡感到既屈辱又羞慚。
做筆錄的民警看見夏鴻在哭,對她說:“別難過了,這個也不算什麼的,進來的人都要做的。”說着上下打量着夏鴻,說:“看着你也不像惹事的人呢,爲什麼要去偷竊機密材料?”
“我,我不是存心的——”夏鴻終於忍不住嗚咽着說。
“唉,”民警搖搖頭,對於這種失足少女他見得多了,所以也不奇怪。夏鴻暫時被扣押在拘留室裡,民警說還要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而且要出去還必須要有人保釋才行。
夏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林碧華自從逃跑後,一點消息都沒有,夏鴻悄悄地給她發短信,但都沒有人回覆,夏鴻剛纔在車上,聽保安說只抓到夏鴻一個,林碧華根本就已經脫離險境了。??換句話說,林碧華根本就是把罪名全甩在夏鴻的頭上了。
夏鴻想了想,又顫抖着手聯繫叮噹,想讓叮噹幫忙通知公司前來保釋自己,但是叮噹的手機欠費,根本打不進去。
民警看着夏鴻說:“你要是聯繫不上人來保釋你,估計你要在派出所待些日子,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才能出去。”民警也給EAST公司總部打過電話,查找到朱經理和林碧華,但是他們根本就不承認有派夏鴻到園林局去,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
夏鴻咬着下脣,本想再打電話給丁璽和馬賁教授的,但想想,這麼丟人的事情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的好。至於吳思翰,她更不敢打電話了,他若是知道她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估計會把她給掐死!
她緊捏着手機,心裡從來沒有過的軟弱與絕望,她低着頭,一言不發,好像不是在關拘留,而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樣。
怎麼辦呢,到時候該怎麼從拘留所裡出去?這件事會不會留下案底?會不會影響她從學校畢業,所有的問題堆積在心頭,夏鴻覺得自己的內心像塞了團草,亂得幾乎無法思考。
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淪落爲階下囚,看來善惡一念間,總是有報應的。她欲哭無淚。
窗戶外面的天都已經黑了,夏鴻從拘留室裡望出去,外面的天空根本看不清,連窗戶都裝有鐵條,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跑。
看時間已經是凌晨時分,縱然是春夜也帶着料峭的寒氣,風吹得冷,夏鴻越坐越難受,又冷,又睏乏,她已經基本一天沒吃東西了。
她開始正着坐,後來斜靠在椅子上,被扭傷的腳痛得鑽心,漸漸腫起來,她翻來覆去,心裡焦慮煩躁得想吐。她獨自一個人在角落裡,忍了好久的眼淚就這樣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褲子上。
就在眼淚落下的瞬間,夏鴻才發覺自己活得竟是這般的狼狽。
面對利益再好的朋友都會變,更何況只是平時裡關係一般的同事?
夏鴻明知道是林碧華誤導了她,但是誰叫她自己也那麼傻,竟然不知道分辨對和錯,也隨波逐流和朱經理、林碧華成了一丘之貉。她至於要去偷竊那些資料麼?!現在想起來,隱隱覺得好像被林碧華和朱經理給耍弄了一把似的。
夏鴻知道自己總是那麼的天真,把這個世界看得如此簡單。她其實好希望可以一直那樣天真下去。對於朱經理和林碧華之流的那種“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格言,她一點都不想贊同,一點都不想懂,因爲她不想變得像他們那樣的虛假。
可是現實太殘酷,還是因爲人心正如此呢?她連最後的天真都無法保留住。
朱經理和林碧華使出這些心計用來“對付”她,到底想幹什麼呢?夏鴻蜷縮在冰冷的鐵椅上,覺得自己太傻太天真。
她低着頭,咬牙罵自己道:“夏鴻,你這個傻妞,以後看你還敢不敢再輕易相信人,再見,這狗Ri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