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一驚,神情略顯木納,沒做應答。
張柬之接着道:“現如今皇帝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我看她定是命不久矣,兄長在朝內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居廟堂之高,處得了江湖之遠,只要兄長站出來振臂一呼,我想到時候定能三軍歸順,推翻武唐餘孽,扶正太子上位,恢復我李唐神器。”
狄公搖頭:“油盡燈枯?命不久矣?哼,我看不然吧。”
張柬之不解狄公的用意,接着道:“難道不是嗎,皇帝心狠手辣,這些年來一步步上來不知道殘害了多少忠良和我李唐的子民,如今晚年被惡鬼纏身,不能自拔,我看她是命不久矣了。”說着話,張柬之啪啪拍了兩聲手心,幾個人應聲出來。
張柬之沒有等狄公說話,直接開口:“兄長久離朝堂可能還有所不識,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幾個人。”說着,他讓三人站成一排,依次指道:“檢校羽林衛大將軍尉遲薛平,桓斌,龍武衛大將軍 龍輝。”
張柬之道:“這三位將軍是我等心腹,現如今我已將三人說動,一旦皇帝賓天,三人就會裡應外合,立刻動手,到時候,控制北衙,統帥宮城的禁軍,鎖起宮門,清除樑王武三思等武氏餘孽,扶正李顯太子殿下登上皇位,還我李唐天下。”
狄公卻是一笑:“哼,我看皇帝離賓天還早得很呢。從洛陽人皮鬼市案時,我就看得出皇帝絕非晚年垂暮,現如今定是遇到什麼突然的疾故,我看還是從長計議,不要到時弄得滿盤皆輸,我們陷進去是小,讓太子陷進去是大啊。柬之兄,你明白嗎?”
張柬之聽得也在理,可依舊不依不饒:“哎,前幾日我派人監視樑王,探子回報,他看見樑王府的後堂之內坐着幾個身着戎裝的參將。武三思在屋中踱步,不知向他們說着什麼,探子只聽得他講說:一旦皇帝駕崩,立刻控制宮門,首先誅殺狄仁傑,張柬之,姚崇文這些老東西,逼迫李顯讓出太子之位,傳位與我到時候大功告成,自然少不了諸位將軍的功勞。”
狄公一驚:“我說這幾日怎麼不見樑王,他真是這麼說的?”
張柬之點點頭,道:“千真萬確啊!”
狄公還是將頭一搖,語重心長:“憑我這幾日看皇帝的起色,絕對不是暮年之像,柬之啊,一切當以大局,從長而定,切不可操之過急,小心落入他人彀中,萬劫不復啊。”
張柬之道:“可是,可是萬一讓樑王佔了先機,到時候,我們不就被動?”
狄公一笑,一捋鬍子:“皇帝這個人我瞭解,若是樑王先動,就讓他動吧,若皇帝真的賓天,我們在做部署,也不爲遲,現如今還是一切小心謹慎的好。”
張柬之點點腦袋:“一切以兄長之言爲令。”
狄公道:“文殊閣掌故官方文天被閣中的典書砸中腦袋而死,這倒是一件怪事,此案發生在洛陽,本該交於錢彪錢大人調查,現如今在這個時候皇帝卻命我查察,其中原理,實在是耐人尋味啊。”
張柬之眼珠兒一轉,道:“難不成,難不成皇帝想把我們分開。”
狄公一點頭道:“一語中的!我即刻要和廣泰啓程返回洛陽一趟,在這期間爾等必須小心謹慎,切不可輕舉妄動落入他人舍下的圈套之中。”
張柬之應聲:“謹記兄長教誨!”
洛陽城東,刺史府衙門。天色陰暗,烏雲四合,雨水已經停下,陣陣秋風吹卷門前的紅色楓葉。
府衙內外,城防營的軍士把守各處,來回巡視,府院內堂,八名緹騎把守着一間廂房。此刻,錢彪和刺史崔呈推門而進。
一個回紇模樣的男人正坐在桌前,他的兩撇山羊鬍子是金黃色的跟嘴巴一樣向上翹起,,藍色的眼睛正盯着錢彪來回打轉,他身上穿的是正四品下的將做大監官袍,他就是沙溫。
崔呈替沙溫和錢彪相互引薦:“這位就是大理寺卿錢彪,錢大人,奉聖旨查察善金局截殺案,而這位就是皇帝愛臣,將做大監沙溫沙大人。”
“恩,好。”錢彪從頭到腳看了看沙溫,道:“好,不知沙大人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沙溫回道:“蒙寺臺大人牽掛,已經好了不少,並沒有什麼大礙了。”
錢彪點頭:“恩,既沒什麼大礙了,本臺就有些話想問訊沙大人了。那夜善金局被劫,如此茫茫大火,您是怎麼逃出來的?”
沙溫回道:“這,這些不都告訴過刺史大人了嗎,他也已經命人記下來了。”沙溫看向崔呈,刺史崔呈也連連點頭:“是啊,這些他都講過了,都記錄在府衙之中,錢大人想看的話,卑職立刻派人取來。”
錢彪一揮手:“不用了,我還是想當面聽沙大人給本臺親訴一遍。”
沙溫的神情有些不悅,望向崔呈道:“刺史大人,這案子我已經向你洛州刺史衙門供述過了,錢大人現在這似乎不合規矩吧?”
錢彪一笑:“哦,規矩,看來沙大人金銀器鍛造上是獨具匠心,可對我們周唐律法是一竅不通啊,您說呢,刺史大人。”
崔呈一笑,望了一眼沙溫,咳了兩聲,清清嗓子,道:“這大理寺位於神都洛陽,主要負責全國州縣案件的複查審理和疑難懸案的緝捕追蹤,作爲全國的最高司法臺。而你面前這位就是大理寺卿錢彪錢大人。”
沙溫無言以對,只得將頭低下:“錢大人您想知道什麼問就是了,沙溫定當知無不言!”
錢彪輕輕的掃了沙溫一眼,就問道:“沙大人作爲內侍省善金局的掌故官,能不能對本臺說說善金局劫案當晚的情況啊?”
沙溫道:“那夜是卑職當班,正巧那段時候是每月的零號,善金局的活路異常的繁忙,大約到了子時,南衙禁軍負責警戒的哨子發現有馬隊前來,因我當時並未接到消息說是有銀車前來,所以以爲是盜賊,隨機命令南衙守軍戒備。”
錢彪道:“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