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坐在梳妝鏡前看着採蘭在自己的臉上不斷地塗抹描畫,自己的容貌漸漸地和她相近,不消片刻,清水已經認不出自己來。若非是仔細的辨認,她根本就不知道鏡中的人到底是自己還是身邊的宮女採蘭。不得不佩服這宮女的易容術。
接着採蘭便將她的頭髮散開,盤成宮女的髮髻。鏡中的兩人如孿生一般。
她又與採蘭換了衣服,由於她偏瘦,便在裡面多穿了兩件衣服,採蘭再爲自己易容,孟萱幫她盤成剛剛清水的髮髻,然後帶着珠釵髮簪。此時的兩人真的是互相換了容貌一般。
皇后便吩咐和孟萱萬事小心,千萬不要被發現了。若是能夠離開皇宮就找個機會離開。然後又看向清水,此時她已經尋不到原本容貌。她滿意的笑了笑。
她微微的垂首跟着皇后走出內殿,外面的宮女果然是沒有人認出她來。皇后對夜明宮的宮人吩咐道:“你們娘娘身子也累了,現在需要休息。雅貴妃身子不好,你們伺候的時候可都給本宮盡點心,別偷懶了。”
“是。”衆人應聲。
皇后便帶着微瑩等出了夜明宮,門前的侍衛細細的查看她們,清水心中也在發怵,幸而並沒有被發現。她跟隨皇后繞到中宮,然後皇后便打發其他的宮女,帶着微瑩和採蘭直接駕車離宮,守衛的士兵盤查的時候也並沒有認出來。
此時已經是黃昏,駕車的微瑩對車內詢問:“殷府怎麼走?”
“左轉。”
“慢着。”江流霞喚道,“我們這樣的離開,若是宮中人發現尋來很容易就尋到我們,而且這馬車明顯是宮中的馬車。先直行去南門。”
清水聽江流霞的安排。到南門附近,見到有一對中年男子擔着兩個木箱準備出城,身後還跟着一個婦人揹着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走的很是艱辛。現在城門也快關閉了。江流霞立即的叫住了微瑩停車,然後挑開車窗然後對中年男子道要將自己的馬車送給他,讓他駕車出城去。
中年男子很是疑惑,天下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但是見是三個女子,而且說的誠懇。便感激的道謝,然後將東西放入馬車,然後撫着妻兒上車,駕車從南門出城。
三人立即的折回,在附近的街道上一家馬館買了一駕馬車,駕車向殷府去。
到殷府附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她們隱藏在殷府對面的一片林中,此時殷府的門前幾排的官兵。她們根本接近不了殷府,更別說是進去了。
這時候郭東攘帶着一對人馬而來,個個身着鎧甲,手執長刀。
“他們要幹什麼?”清水大驚。
這時幾匹馬從後方奔馳而來,爲首的一人橫馬攔在了郭東攘的面前。
“郭大人是不是太心急了?”
這聲音竟然如此的熟悉。清水仔細的看着那個騎馬的人,雖然只是一個側臉,她已經完全能夠辨認出來,他就是平王皇甫卓。沒想到他真的從邊關回來了。
郭東攘冷笑幾聲,“急?殷府叛國謀反死罪難逃,皇上已經讓殷府之人多活了這麼久。”
“你們給殷府扣如此大的罪責,滿朝堂誰能夠拿出來確鑿的證據來證明殷府之罪?”皇甫卓斥責道。
郭東攘又是冷笑。“平王,你對雅貴妃有情,滿華京人人皆知。卻不想你卻會爲了這個女人抗旨。你身爲西北主帥,私自回京,這也是死罪一條。你自己性命都不保,還想着要爲殷府求情,想救殷府?”
“本王的事,本王自會向皇上交代。但郭大人如今重兵集聚殷府何爲?”
“何爲?當年刺殺皇后的兇手正是殷府的二公子,如今已經被抓。單這一條罪名就已經夠將殷府滿門抄斬了,這個證據平王認爲是否確鑿?”
“殷府二公子?”皇甫卓心被狠狠一擊,殷府的罪名便是落實了,他再想辦法也救不下來。
“是,還有你平王府之前的侍衛統領慕容非。聽說他當年背叛你,沒想到竟然和殷府之人成了一夥。”
皇甫卓抓着繮繩的手緊了緊,強裝鎮定的問:“慕容非現在何處?”
“已經被斬殺,也算爲平王清理門戶了。”
“你……”皇甫卓手攥的咯咯作響,雙目死死的瞪着郭東攘,似要將要他生吞活剝一般。
郭東攘接着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聖旨已下,殷府一個不留。”說完將聖旨丟給皇甫卓,“平王確認確認,可別阻止本官辦差,”
皇甫卓立即的打開卷軸,從頭到尾讀下來,這是皇甫澤的筆跡,落款處正是玉璽印章。聖旨是真的。聖旨內容簡明扼要,殷府叛國謀反,刺殺皇后,殷府滿門抄斬。
“皇上怎麼……”他沒有想到皇甫澤這道聖旨下的這麼突然。
“衆將士聽令,殷府反賊,一個不留!”
鐵甲兵直接手持盾牌長刀向殷府衝去。平王飛身而起,攔在衆將士面前。
“平王,你想抗旨嗎?”郭東攘倨傲的坐在馬上冷眼看着他。
顏模和冷逍立即的衝上前拉住皇甫卓,低聲勸道:“王爺,萬不可衝動,公然抗旨,可是會禍及整個平王府。”
皇甫卓青筋爆出,雙目似火,雙拳緊握,牙都要咬碎,努力的剋制自己欲衝上去殺了郭東攘的衝動。
“王爺,你已經盡了全力。”顏模和冷逍將皇甫卓拉到一邊。
郭東攘立即的揮手讓重兵破門而入。
躲在林中的清水淚唰唰的落了下來,起身便要衝進去。被江流霞和微瑩生生的拉住。
“別衝動,你去了不過是多送一條性命。”
“表哥他們在府中。”清水低吼道,掙扎着要衝出去,兩人拼勁全力的拉着她,將她拖住。三人扭打起來,江流霞和微瑩將其按在地上。
“清水……別衝動!現在一定要忍。”
“我不想忍!”她扭動着身子,卻掙脫不了按壓她的兩人。
“你不忍,你也阻止不了他們。這是皇上的旨意,平王都攔不了,何況你我。”
“我不!”她哭的妝都花掉,沾上泥土,頭髮蓬亂,狼狽不堪。
“清水……”江流霞哽咽的道,“別白白送死,你這條命還有用。”
殷府內不斷地傳來打殺和慘叫的聲音。清水徹底的崩潰了。
“啊……啊……啊……”雙手死死的扣着地面,十指深深的陷入泥土中。心痛的哭不出聲來。
江流霞淚流滿面,緊緊的咬着牙忍受。
慘叫的聲音漸漸地弱下去,殷府內火光慢慢燃起。郭東攘對外圍把手的士兵命令道:“若有逃出者,格殺勿論。”
“是!”
東方的天際露出一道霞光,整個殷府只能夠聽到噼噼啪啪的火焰之聲和房屋倒塌之聲。
重甲兵一人跑出來稟道:“無一活口。”
“殷商呢?”
“深受重傷,在房中自焚了,現在房屋已經被燒的坍塌,估計此時已經是焦屍一具。”
郭東攘此時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旁邊雙目通紅的皇甫卓,笑着道:“平王現在倒是可以進去爲殷商收屍,或許還能夠有個全屍。”
他下令撤兵,進宮去向皇上回旨。
皇甫卓陰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衝進了殷府。
官兵漸漸地撤離,清水便掙開江流霞和微瑩直衝殷府,江流霞和微瑩緊緊的跟着她。
前院內屍體橫七豎八,死狀悽慘,滿地鮮血還在流動。
她發了瘋的向含風院奔去。石板路上,迴廊中,亭榭內,都是屍體,以各種各樣扭曲的姿勢躺着,面上表情痛苦不堪。他們有的是被一劍刺穿心臟而死,有的是被割斷喉嚨,有的被砍了好幾刀,腸穿肚爛,更有甚者肢體被砍斷。
清水腦中想象當時他們那悲痛欲絕被砍殺時候的模樣,一邊走淚一邊流。
這些都是她熟悉的人,都是與她一起從小長大的人。現在他們就這樣悽慘的躺在她的面前,再不會與她說笑。
“表哥,表哥……”她向奔跑道殷商的房前,房子已經被燒坍塌大半,火勢依舊猛烈。她要衝進去,被江流霞和微瑩再次的拽住。
“太危險了,房子隨時都可能倒塌。”
“表哥在裡面,他在裡面,我要救他出來……”
“清水,殷公子他……你不能進去。”
“表哥,表哥……你聽見了嗎?我是清水,你回答我,你出來,表哥……”
“清水,不要這樣。”
“表哥……表哥……”清水頹然的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耳邊的火燃燒的聲音,眼前明亮的火光,炙熱的溫度,鼻息中血腥了焦炭的味道混雜。殷府,就這樣的成爲了滿地屍體,一片焦土。
她緊緊的握着胸口的那枚狼牙吊墜,這是虞國人身份的標誌,上面的“姬”字,更是她的使命。牙尖深深的刺入掌心,一串血珠從掌心低落。
轟然一聲,面前另外一半的廊檐燒斷坍塌,她驚愕的看着迸濺而滾過來漆黑而燃燒的木樑,身子來不及躲閃。退坐在地上,雙手擋着頭。忽然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拎起,然後攬入懷中。
她定了下神,擡頭看着救她的人,桃花眸子看着她,刀眉憂鬱的皺起,高挺鼻樑,方臉薄脣。是皇甫卓。她一把推開他,拾起地上的劍便刺過去。
皇甫卓並沒有躲閃,旁邊的冷逍見此立即的上前一掌打開清水的劍。清水再次的提劍刺去,冷逍這次直接打落她手中的劍。
“姑娘這是爲何?”
清水拾起劍又刺去,冷逍想攔,被皇甫卓伸手打開。清水的劍直直的刺在了他的心口。
“王爺……”顏模奔過來,見到執劍的人是清水停下了步子。
“清水……”
“不要叫我!”
“……對不起,我沒有救得了殷府。”
“皇甫卓,我看夠了你的嘴臉。我殷府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不該信你,表哥更不該信你。若是當年你死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表哥也不會死!”
“姑娘,殷公子……”
“冷逍!”皇甫卓斥道,“殷公子的死,我也有責任。清水,只要你在刺深一寸,你就可以爲你殷府報仇了。”
清水握着劍柄的手緊了緊,傷口的血順着手腕低落。望着滿地的屍體,她咬了咬牙,用力的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