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兩個月的路,從華京走了西北戈壁之地,從春末走到了酷暑炎夏。但是因爲一路上行程比較慢,她們還沒有走出大周的國境,甚至是還沒有過裂雲關。
此時人間如蒸籠一般,特別是在此草木稀零之地,白天在炙熱的太陽底下站着都熱的汗流浹背,更何況還是走路。身上衣衫被全部的汗溼,額頭上滾滾汗珠順着眼角、臉頰、下巴滴落。甚至有幾個宮婢都熱的昏了過去,最後被士兵丟在了運貨的馬車上。到了晚上卻發現有一個宮婢已經死了。
清水心中不禁的害怕。她身體雖然經過南軒調理了半年,但並未有完全的康復,若不是因爲有些功夫的基礎,她恐怕是第一個昏死過去的人。
只是要走的路還那麼長,暑天至少要一個多月才能夠真正的過去。自己不能夠就這樣的也被熱死了,她一定要撐到赤狄,儘早的尋到表哥,這樣她就可以脫離隊伍。
天氣熱,人走不動路,馬也走不動,行程更加的緩慢。走在路上,擡頭看着明晃晃的太陽,頭都暈眩,每個人都期望着能夠下一場雨,讓自己舒爽一下。可是偏偏接下來的幾日,一星點的雨滴都沒有看到。
在這樣的地方趕路不僅是這些不行的宮婢和士兵,就連騎在馬背上或者是坐在馬車中的人都是汗流浹背。莊淑坐在馬車內,簫音給她打着扇子,卻依舊是覺得汗水連連,身體疲乏。
考慮到天氣的原因,所有人都辛苦,莊淑便吩咐這隊伍在前面的驛館休息幾日,待天氣稍稍涼爽些再趕路。
在驛館內,清水打着扇子,和兩個宮女坐在竹凳上,喝着涼茶乘會涼。這時候一個女官劉長史進來,對她們三個呵斥道:“你們倒是舒服着呢?還不去幹活!公主要沐浴,都燒水去。”
她們便放下扇子匆匆去了廚房。酷暑的天氣,好不容易休息能夠涼爽了一下,又要擔水燒火,剛止住的汗水又流了下來。
一個宮女去點火,她便去提水,畢竟點火燒水她根本不會,提水總不會招致懷疑。
水燒好之後,女官又過來,又是一臉冷冷的對她們斥責:“愣着做什麼,還不將水提到公主的房中,難道還讓我來提的嗎?”
低着頭應是,立即的將鍋中的熱水舀到木桶中提去。走到莊淑的房門口,她向房中瞥了一眼,莊淑和簫音正坐在對門的桌邊,她遲疑了,雖然已經刻意裝扮,但畢竟無法隱去所有的容貌,對於熟悉她的人來說必定還是一眼就能夠認出來。
“愣着做什麼,還不提進去!”女官在她的手臂上狠狠的擰了一下,她疼的咬了牙沒有叫出聲來。提着木桶,跟着尋梅低着頭走進去,儘量的避開莊淑河簫音的目光。
提着空桶出來的時候,尋梅走在了前面,她落後了兩步,正被簫音喚住。“去端壺涼茶過來。”
“是。”她垂着頭故意壓低聲音,然後轉身邊走。卻被簫音給喚住,語氣不和善的道,“這空茶壺端下去,怎麼這麼粗心。”
“是。”她餘光瞥了眼莊淑,她正起身準備去屏風後,簫音瞥了她一眼也跟着過去。她這才走上前去端茶壺。
走出房間她吐了一口氣,然後匆忙的去了廚房。倒了涼茶,便請尋梅端進去。尋梅是不願意的,畢竟這麼熱的天,誰都不想多做活,而且主子又不是吩咐她做的,她更是不樂意幫這個忙。
清水便皺起眉頭,捂着胳膊滿臉惋惜的道:“給公主端茶送水,若是做的好,公主說不定能夠讓我在身邊伺候,也不用每天這麼辛苦的頂着太陽長途跋涉的。只是胳膊剛剛被劉長史擰傷了,送進去若是有個閃失灑了摔了必然是惹怒公主的。見妹妹與我關係好,纔將這機會給了妹妹。妹妹若是不願,我去問其他的人。”
尋梅聽着清水說的倒是有道理,這兩個多月,雙腳走的全是傷,每天被太陽烤着,整個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若是得公主在意,留在了身邊,至少也能夠有個馬車坐着。這也是個機會。便答應了。
清水知道她雖然不甘只是一個低等的奴婢想着往上爬,卻並不是一個機靈的人,容易哄騙。若是旁人有這樣的機會,根本就不會推脫,而是爭着搶着在主子面前露臉表現了。
她揉了下自己的胳膊,剛剛劉長史擰的拿一下的確是不輕,她估計這會兒都已經青紫了。
這邊的熱水剛燒完,莊淑沐浴還未結束,劉長史便命令她們將莊淑換下來的衣服拿去洗。她立即的上前接了過去,至少待會進去打掃的時候不會再叫到她。
她蹲在後院的水池邊,看着木桶中的衣服,苦笑了一下。之前那麼多年,她從來都沒有洗過衣服,沒想到這一路上竟然學會了。
將衣服晾曬好,她已經熱的一頭的汗水。一邊用袖子擦着汗一邊回房間。走在復廊中,聽到另一面有說話的聲音,聽着像是冷逍。
“王爺那邊傳來什麼命令?”
“王爺命令我們此去赤狄一路上查找夫人的下落。”說話的是一直跟在冷逍身邊的一個侍衛木蕭。
“夫人?夫人當初不是跟隨殷公子南下的嗎?”
“上個月王爺去了一趟虞山,從虞山得到消息夫人前往赤狄。據王爺猜測,殷公子、蜀國公主等人應該是早於夫人前往。”
“好,我知道了。你吩咐我們的人,一路上多打探。”
“是。”
清水心中開始不安,皇甫卓去了虞山,那消息必然是從藍雨和小傲的口中得知,他會不會傷害他們,還有遺兒,他一定不能有事。他爲什麼會忽然的去找她?他不是已經對外宣佈她死了嗎。他還想幹什麼?難道真的非要她性命不可嗎?
這日,劉長史吩咐她去街上買一些東西,她剛從店鋪出來,沒走多遠,忽然一駕馬車在她的身側緩緩的停了下來,馬車裡面的人撩着簾子,“姑娘,真是有緣,竟在此處相遇。”
她扭頭看了一眼,車窗內的人一身雪白的衣衫,手中一柄摺扇展開,風流俊雅,她覺得自己是見過這個人,而且還算是熟悉的,但是想不起來了。
白衣公子見她皺着眉頭,垂眸似乎在回憶,便笑着道:“在下姓袁,你我幾年前在華京見過幾面,在下的侍從還撞散了你的松子。”
經他提點,她想起來,是袁玉塵。的確當初在華京想見過幾次。弱水還看中了他夫人的金步搖,後來在燕湖月夜又相遇過。沒想到幾年後會在距離華京上千裡的地方再次的相遇。
“袁公子,幸會。”
袁玉塵從馬車內走下來。
“姑娘怎麼在這兒?
“袁公子怎麼會在這兒?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問,清水覺得有些尷尬,別過頭笑了下。
袁玉塵回答道:“只是回鄉途徑此地,姑娘是?”
“我……我也是途徑此地。”走了幾步路,她覺得彼此雖然多年前認識,但並不算熟悉,這樣走着很尷尬,便藉口要回去便匆匆地離開。
袁玉塵看着她的身影笑了。
靈脩從馬車上跳下來,“公子,平王不是對外傳出消息,說她已經死了嗎?看着他的裝扮很像跟隨大周和親的宮婢。她又怎麼會淪落到此了?”
袁玉塵淡淡的笑了笑:“平王當初宣佈她死了,應該是她離開了華京,平王爲了救她迷惑追殺的刺客。至於在和親的隊伍中,應該是她有心而爲的選擇,這麼些年經歷那麼多生離死別,痛苦絕望,她也真正的長大了。”說着笑中帶着一種滿意和肯定。
“公子的意思是她另有目的?”
袁玉塵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只是吩咐:“走吧!”
靈脩皺了下眉頭,也不多問。
清水剛回去將東西交給劉長史,便遭到了痛罵。“讓你買個東西,去了這麼半天,你是不是在外面偷懶了?說!”劉長史擰着她的胳膊責問。
“我,我沒有。”
“還說沒有,那能夠去這麼長時間嗎?我看你就是皮癢癢了是吧?”說着又是狠狠的掐着她的胳膊。她想甩開,卻忍了下來。畢竟她現在身份是個低等宮婢,若是得罪了她,必然是鬧出點動靜來。她一直隱忍着沒叫出聲來。劉長史好像還不過癮,一直的掐着擰着,清水最後忍不住疼,叫了出來。
“長史姐姐,我錯了,別再擰了。”她可憐兮兮的道。
劉長史似乎這才滿意住了手。
“那以後就給我乖乖的聽話點。”
“是。”
劉長史這纔拿着它買回來的東西去莊淑的房間。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發現左邊的胳膊上三四處都被掐的青紫了。她雖聽聞宮中女官多有欺凌宮女的,但是她卻並沒有撞見過。至少阮靈靈到王府後,對丫鬟們還是很照顧。沒想到這一路上竟遇到了這樣一個惡長史。
尋梅跑過來給她看着手臂上的傷,心疼的道:“暗香姐姐,你以後不要忍着了,說幾句求饒的話她就不會再掐你了。”
她笑着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