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聽說是廟會,蒼狼城十分的熱鬧。荊元麟這個愛清靜的人都出去了。府中下人們也都去湊熱鬧,就連楚丹和朱環都向她請命出去。清水也清楚這赤狄的風俗,三月份的這次廟會是每年最盛大的,她也就由着她們了。
獨自一人在後花園處閒逛,忽然一隻雪鴉撲扇這翅膀從頭頂飛過向遠歸院方向飛去。
遠歸院是馴養雪鴉的地方,這些經過馴養的雪鴉便成爲了王府的信使鳥。各處的信使鳥都是將消息帶回這裡,所以它也是肅王府的禁地。剛進王府次日,荊元麟便和她說過,所以這幾年她也的確從來沒有進去過。
可最近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特別是上次抓住了一隻玄字放回的雪鴉,她覺得這個肅王府有太多的秘密。而這個遠歸院就是外界信息的最大收容站。
她走到了遠歸院門前,被兩個侍衛攔了下來。“夫人請留步,這裡夫人不能進。”
她打量了一眼兩個侍衛,也不爲難他們笑盈盈的轉身離開。轉了個彎避開侍衛從院子一側飛身越牆進去。
院內兩側是鳥舍,每一個雪鴉的籠子上都有一個小木牌,上面分別寫着一個字。她大致的掃了一眼,大概有上百個籠子。
鳥舍前方有一排供雪鴉棲息的橫木,有鳥食和水。幾隻信使鳥正站在上面啄食。
這時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她立即的奔到旁邊的牆角躲開。
一箇中年的聲音說道:“最近大周那邊傳來的消息比較頻繁,今日收到了兩份信報,我正準備給王爺送過去。”
“王爺今日不在府中,我是怕有什麼緊急的信報耽誤了事情,所以過來取。”
“我也正有些事要和你說呢,進屋說。”
那個青年的聲音,清水聽得出來是秦復辰。
聽着腳步聲判斷兩人都進了房間,見院中無他人便湊到了房屋的窗下。裡面中年男子道:“現在涼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消息傳來,看來大周那邊的情況不妙。而且玄那邊也沒有信使鳥飛回。”
沉默了片刻,秦復辰道:“玄應該是去追殺皇甫卓了,沒有回信是還沒有進展。至於涼那邊,王爺已經書信給了其他身在華京的人,具體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應該很快會有消息。”
“哦,對了,關於木槿園的家主身份我也已經查到了。王爺猜測的一點沒錯,她的確是大周先皇后、蜀國公主江流霞。只是園中除了她之外便只有她的一個護衛和侍女。”
“當年她逃離大周皇宮之後是與姬夫人一併向南而行,最後因爲追捕被迫分開。沒想到輾轉之後竟然來到蒼狼城。據當年的信報所說,她是爲了從皇甫卓手中救一個人,雖未有查出是何人,但此人與她關係並不一般。既然她在蒼狼城,想必那個被救出來的人也應該在此。”
木槿園?找到江流霞便能夠找到殷商。恰時,聽到前院有人進來,她立即躲到一個鳥舍旁邊,然後飛身離開遠歸院。
她在後花園轉了片刻,發現到處都是侍衛和家丁。這光天白日,要想逃出去而不被發現根本不可能。一旦發現,她也別想出得了這王府。她轉悠走到角門處,卻發現此處只有兩個守衛,不遠處也只有兩個在採花的丫鬟。
她隨手撿起旁邊的一塊石子,用力的向丫鬟穴位打去。丫鬟當即便昏倒在地,另外一個丫鬟見到同伴莫名昏倒,立即去扶她。清水也走了過去,詢問怎麼回事,然後吩咐丫鬟快去叫大夫。然後神情焦急地叫過旁邊的一個守衛,吩咐:“將她抱回去。”
守衛遲疑了一下,見四周也並無他人,走上前去彎腰剛要抱丫鬟,清水在背後擡手狠狠一掌劈下,守衛當即也昏了過去。
“夫人……”另一個守衛吃了一驚。
清水疾步上前,直接和守衛交手。兩守衛她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對付一個她還有勝算。守衛捱了一掌,剛要開口喊人,清水立即的威脅道:“你敢叫人,我便喊你非禮。”
守衛被嚇得立即閉口,這位夫人可是什麼事都乾的出來的。“夫人,求你不要爲難小人。”
幾招後,清水一腳踢在了守衛的腰間,然後迅速的奪門而出。守衛追出門兩步,發現自己根本攔不住清水,便立即的叫人。
清水此時已經跑到了街市上。隆重的廟會,街市上比肩接踵,即便是侍衛現在追了過來,想找到她都難,更別說在這人山人海中抓她。
她向街道上的行人打聽木槿園。但是街上的人似乎都沒有聽說過。想必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園子,並不似高官的府邸那麼闊綽會讓人認識。她必須縮小範圍到城東去尋找。
在城東打聽了許久,終於有一個人說見過,然後給她指了一條路,她順着找過去,卻並沒有發現木槿園。她便一條街道一條街道,一個巷子一個巷子的尋找,遇到人便問。一直到黃昏,太陽要落山,她依舊沒有見到木槿園。
難道是她聽錯了?她懷疑自己,找了這麼久,找了好幾個坊市,都說沒有見過聽說過。
從早上出門到現在連一口水都沒喝一口飯沒吃,跑了一天,此時已經餓的腳下有些虛軟,便走進附近一家面鋪,要了一碗湯麪。然後藉機問了夥計木槿園。夥計也是說不知道。
她最後便寄希望在慕容連峰的身上,木槿園不好找,慕容連峰連身爲寒王身邊的謀士和將軍,他的住處總有人知道的。
經過一番打聽之後,她終於打聽到。此時天已經黑了,街道上白日的喧鬧都已經歸於沉靜。家家戶戶都關着門,只有幾個客棧門還虛掩着。在前往慕容連峰院子的一條街道轉角,見到了秦復辰和幾個侍衛。
她愣了一瞬,這次沒有逃,而是笑着走上前去。
“在這兒等了我許久了吧?”他們猜想到她離開肅王府唯一能夠找的人就是慕容連峰。
“能夠等到夫人也是值得的。”秦復辰笑着迎上前兩步,“天色已晚,夫人還是隨屬下回府吧!”
她溫和的笑了下,走到他跟前低聲的道:“你不說如果我想離開,你就會幫我的嗎?”
秦復辰愣了一下,看着她眼睛像確認她剛剛的話。
“可……今日屬下幫不了夫人。”
“肅王不是前些天還希望我和連公子來往的嗎,怎麼現在又阻斷了?他這反覆無常的本領還真是登峰造極了。他到底想做什麼?”
“王爺的心思,屬下怎麼能猜透,想必是其中有什麼地方不妥會傷害到夫人。”
清水冷笑一聲,“你反覆無常的本事學的也挺快。”前些天在演武場說幫她離開,對荊元麟傷了她表示不滿。現在又是這般說辭。這肅王府真是上下每一個人都不可信。
她轉身向肅王府方向而去。秦復辰身側的手微微擡起,最後又無力地放下。帶着侍衛跟上前去。
荊元麟站在院中擡頭看着天空,今夜多雲,天空一片黑暗,沒有星光。可院子中的燈卻照的明如白晝。旁邊侍候的下人垂首立着。
“你不是希望我見連公子的嗎?爲什麼又阻攔我?”她衝上前開門見山的質問。
他溫潤笑了下,“我改變主意了。”
“你堂堂肅王就如此的言而無信?”
“是!”他並不辯解。
清水覺得自己的質問似乎像一拳打在了水中,不僅力量沒有釋放出來,反而被對方化解。她心中更加的憤怒,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的去反駁他。
“你以後也不必再離開王府了。”說完對秦復辰吩咐道,“送夫人回飄絮苑。”
“你……你休想再囚禁我。”
她出手便向荊元麟攻去,將旁邊的侍衛和僕人都嚇愣了。清水招招狠辣,並不像是平常比試過招。
荊元麟閃躲開,兩個侍衛立即的上前攔住清水。十幾招後便被兩個侍衛擒住。她擡腳狠狠的向身邊一個侍衛踹去,掙脫一隻手向另一個侍衛打去,侍衛輕巧的避開,再次的去擒清水。如是幾番,侍衛也不敢傷清水,每當擒住她,都被她掙脫。
另外兩個侍衛也立即的去幫忙。清水拼力的反抗,一次次的被抓住,一次次的從他們的手中掙脫。整個人像瘋了一樣,拼命的要擺脫侍衛的糾纏。
荊元麟站在旁邊看着她在四個侍衛的圍攻下掙扎,他還從未見過她如此的執着,漸漸地被圍困的人變了容貌,侍衛也變了模樣,個個凶神惡煞拿着長刀長槍的向中間的人刺去。她遍體鱗傷,垂死掙扎,眼神中充滿了不屈和倔強。
九年前,他沒有親眼看到那個畫面,但他腦海中想象過無數次,她是怎樣在周軍的圍攻下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滿身鮮血倒在地上,她當時是多麼的無助和絕望,她當時心中肯定對他是怨恨的。
“夫人……”一聲驚呼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面前女子捂着肩頭,血從指縫間溢出,滴滴打在地上。她面容痛苦,靠在秦復辰的懷中。
他一瞬間衝上前去,卻在面前幾步停了下來。他好似此時纔看清面前的女子不是九年前的那個人,她是清水,是冷暗香,他有些慌亂和錯愕。
清水一把推開秦復辰站直身,對荊元麟陰冷的道:“今夜,我要麼死在這兒,要麼離開這裡。你休想再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