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榻上,瀟瀟的面色蒼白得厲害,濃黑的睫毛輕顫着,小手緊緊地抓着被子,即使是在昏迷中,她也那樣害怕!少擎後悔極了,爲什麼要讓她去見那兩個人,平白無故地刺激了她一回!異色山莊裡的大夫收了診脈的紅線,面露喜色,站了起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有喜了!””有喜了?不是病了?或者嚇着了?”少擎狂喜起來,拉開帳子,彎下腰,伸手探在了她的脈上。”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正是喜脈!有一月餘了。”那大夫笑呵呵地坐下去開始開方子:”不過娘娘最近憂鬱過度,需要好好調理一下。””瀟瀟!”少擎慢慢地坐下去,輕撫着她的臉,自己今年已經二十有八了,而孩子,這竟然是第一個!南宮少擎,你也要做父親了!他俯下身去,隔着被子貼在瀟瀟的肚子上,似乎是想去聽那新生命跳動的聲音。”才一個月,聽不出來的!”曲真真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又驚又喜又憐愛的聲音。
少擎這才注意到,原來曲真真和凌嶽都跟了進來,曲真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始在身上亂摸起來,半天才摸到一個粉色的東西,一層層打開了,裡面放着一個晶瑩的墜兒。”這是當年西域的一名高僧贈於我的,有助於安胎保氣,可不可以給她戴上?”
她走到牀前,看着瀟瀟,話裡帶着些祈求的意味。少擎皺了下眉接過來,卻沒有給瀟瀟戴上,而是收進了自己的袖子裡,說:”待她醒了,問她自己要不要戴吧!”凌嶽的神色直到這時才顯得有些落暮,他靜靜地轉了身出門,曲真真猶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她只是怕他走掉,瀟瀟的眼睛怎麼辦?”皇上,王將軍他們到了,您看……”陳如海在後面輕聲提醒道。”朕就過來,你先去吧!”少擎寵弱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瀟瀟的臉,這個小東西竟然懷了自己的孩子了,多麼奇妙,她自己還像個孩子,卻要當娘了,而自己馬上要當爹了!”少擎!”瀟瀟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便叫道。”我在這裡,別怕!”少擎連忙說道。”我真沒用,走路都能暈倒!”瀟瀟苦着臉坐了起來,摸到他的手問道:”我得了什麼病?”少擎抱住她,輕聲說:”不是病,瀟瀟,我們有孩子了!”
什麼?瀟瀟楞住了。”你要當娘了!哈哈哈,想一想,我馬上就有一個圓滾滾的老婆,還有一個圓滾滾的兒子了!”少擎托起她的臉在她的脣上狠狠地親了一下。
當娘了?有孩子了?瀟瀟終於回過神來,驚喜地問道:”真的嗎?這是真的?我也可以生孩子嗎?””屁話,你是女人,當然要生孩子!”少擎又好氣又好笑地回答道。瀟瀟伸手摸住自己的肚子,稍微有些肉肉的小腹裡面,真的有了一個寶寶?看着她又驚又喜又不敢相信的表情,少擎幸福極了,對了,自己應該馬上給她一個名份纔是,她糊里糊塗跟了自己這麼久,受了這麼多苦,早就應該給她身份了!”瀟瀟,我們成親,孟天就大婚!我現在不能給你隆重的儀式,請你不要嫌棄好不好?”成親嗎?瀟瀟看着他急促地喘着氣,眼睛裡淚花漸凝,這一天自己盼了多久了,這句話又盼了多久了,這次從南風回龍騰,本以爲一切就能水到渠成,沒想到他又丟了國,退到這異色山莊來,天天忙得陀螺一樣,自己也壓根兒不敢和他提這事。
孩子,娘託你的福呢!她呵呵地傻笑着,低頭摸着肚子,心裡又泛起淡淡的憂傷,只是娘不知道可不可以看見你長什麼樣子,會不會像我?對,要像自己一樣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嘴巴,這樣纔有福氣!小兩口,你摸一下肚子,他摸一下肚子,陳如海在旁邊看得直髮笑,可又不得不提醒道:”皇上,幾位將軍都等着了,娘娘這裡讓綠衣姑娘來照顧着吧!””不,我要跟你呆在一塊兒,我纔不害怕!”瀟瀟立刻抱住了他的腰,凌嶽在這裡,他會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還有曲真真,她一想着就害怕!
少擎只略略思考了一下,便扯起錦被把她包好,抱起來說:”好,我帶着你一起去,但是你要乖乖的不許說話!””不說話,我就睡覺!”瀟瀟用力地點頭,甜甜地笑了。
陳如海也不好阻攔,只好任他們兩個去了,自己依照他的吩咐去找綠衣,來安排孟日大婚的事誼。就這樣,少擎抱着包得糉子一樣的瀟瀟進了議事廳,把她放在原本自己看書批文的長凳上,衆將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給瀟瀟脫靴子,蓋被子,又摸又掐地弄了半天。轉過身,少擎興奮地說道:”告訴衆卿一個好消息,朕——要做父親了!呵呵!”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幾位皇子中,只有他和凌雲沒有子嗣,凌雲天性愛玩,年紀又比他小,衆人倒不在意,倒是他,到了27的年紀依然不慌不忙,幾位老皇叔是急得要命,成天催着宮裡的御醫想辦法,沒想到是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假公主給他懷了長子。”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衆人齊齊道賀。瀟瀟是沒有想到他會在這種場合下說自己有喜之事,一時間羞澀極了,躲在他身後是動也不敢彈一下。”呵呵。”少擎傻笑起來,初爲人父的喜悅讓他現在簡直找不着北,接下來商討軍情的時候,他也安不下心來,一下問瀟瀟要不要喝水,一下又去跑去看她睡着了沒有,過一會兒又要擔心她肚子餓不餓,衆人見他今日實在是無心在軍事之上,只好提前告退。瀟瀟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自己這樣算不算是媚惑君主啊?弄得他都無心國事了。
她窩在他的懷裡,小聲說:”我孟天還是不跟你來了,要不然,大家都得怪我了!””不要緊,我們的計劃都進行得差不多了,只等孟子仲那邊處理好難民的事情,就可以聯合進攻了”少擎安慰道。”哦。那邊難民退了嗎?”瀟瀟撐起手來,在桌子上摸到一支筆,撫摸着。”還沒退盡,想必他們就是爲了牽制住孟子仲,讓他無心來助我,不過也好,林宣雅不肯對他下手,倒讓我放心許多。”少擎沉聲說道。”哎,奪了天下又能怎麼樣呢?搶來奪去的,死這麼多人,讓這麼多人恨自己,我真不知道林夫人把自己的兒女全弄成這樣有什麼意思。”瀟瀟想到宣雅那委屈的眼神,難過起來:”我看得出宣雅姐姐很喜歡孟大哥,少擎,你幫幫他們吧!””我現在還等着他們幫呢!再說人家夫妻的事你摻和什麼?”少擎想到那天孟子仲和她的親密樣兒,還騙自己要成親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皇上,綠衣姑娘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請皇上過目。”陳如海笑呵呵地走進來,後面跟着兩隊侍女。”哦,這麼快?”少擎興奮地站了起來,往侍女們手中看過去。”這本是綠衣姑娘給自己準備的,現在山莊裡各項物資都吃緊,一日之間也不能下山去買,所以還請皇上和娘娘恕罪!”陳如海解釋道。”那怎麼好意思?我用完就還給她吧!”瀟瀟接過首飾盒,在裡面摸索着,摸到一支釵,小臉都因爲興奮而紅了起來,她本就是這樣的人,見到漂亮的東西,貴重的東西就高興,儘管不是自己的,摸一摸,也開心。少擎和陳如海相視一笑,瀟瀟這種性格他們都瞭解,愛財卻不貪財,你給她,她便要,而且要得歡喜,讓給的人也高興。
不給,她也從來不爭,讓不給的人也不會難爲情。”可是,綠衣是很苗條的吧,我可以穿她的衣裳嗎?”她突然想起侍女對綠衣模樣的形容,說她細腰如柳,嫵媚風流,她的衣裳自己能穿嗎?”
不妨的,穿不了就穿自己的衣裳,今後朕打回了江山,給你做世間無雙的鳳袍。”少擎從侍女手裡接過衣服,抖開一看,笑着說道:”你確實也穿不了!先別說是你一個人,你現在肚子可還有一個,別勒壞了他!””啊?新娘子不穿新衣服啊?”瀟瀟又失落起來,不管啥顏色,總要件新衣服吧?”要麼,我穿你的吧,少擎,我要穿你的!”什麼?少擎和陳如海一驚,連忙勸道:”那成何體統,我讓綠衣晚上給你趕製一件新衣服出來,這樣總行了吧!””她那麼忙,比你還辛苦呢,怎麼還讓她爲我熬夜去改衣裳?要不我穿你的吧!”瀟瀟興奮極了,想一想,你是史上第一個穿着皇帝的衣服和皇帝成親的人,凌瀟瀟,你會永記史冊的!看着她興奮的樣子,少擎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罷了,只要她高興,不,是隻要她們母子高興!他也呵呵地笑起來,手在她的額頭上輕彈一下,說:”好,你穿我的,我穿舊的,可以了吧?””不,你也要穿新的,你穿綠衣的!”瀟瀟擡起臉,愈加興奮。
沒有鼓樂,沒有嫁衣,沒有鳳冠,只一面紅紗遮住了紅顏,身上竟然真是的他的一件淡紫色的錦袍,綠衣的手實在是巧妙,不到三個時辰,硬是將一件男袍改小了,寬大的袖子在風裡輕擺着,倒讓她看上去別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