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背後的故事是你不知道的小故事&
有很多傷是永遠無法完全癒合的。
即使潰面已經長出了新肉,可還是會留下疤痕。爛臉老毛子的傷就是無法完全治癒的嚴重燒傷——在這之前,他還沒有得到這麼個難聽的綽號。
他以前是部隊退役的軍人,妻子是一名中國導遊,後來由於業務的干係經常往俄羅斯跑,一來二去的早已動了心思的他便成功得到了佳人的芳心,結婚以後,他倆就開了個專跑中俄路線的旅遊社,後來旅遊社成了規模,兩個人賺了一筆錢只要當個甩手掌櫃就夠了。再後來妻子有了身孕,中國女人的體質和冰天雪地也能洗冷水澡的俄羅斯人體質有着天壤之別,考慮到這一點,老毛子回了妻子的老家天津定居,有了中國老丈人和丈母孃的細心照顧,妻子順產下了一個很漂亮的混血小二毛子。
早年在軍營裡的生活已經把老毛子訓練成了一個可以不眨眼睛爆掉別人腦袋的魔鬼,常常面對柔弱的妻子,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表達剛毅外表下的那一份柔情。可是當醫院的護士把剛出生的女兒放到他的懷裡時,他覺得這個世界彷彿在一瞬間融化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眼角就流落出了一滴淚來。
她沒有哭鬧,似乎是個性格恬靜的女孩子。她是那麼的嬌小,自己只需一個手掌就能把她穩穩的託舉起來了。她眼睛還沒有睜開,有些睏倦的吐了吐粉嫩的小舌頭,舔舐到了老毛子蹭在她臉上的粗糙手指。
卓婭。
老毛子在護士把女兒接過去以前,不好意思地拭掉了與他不相符的那顆眼淚。
屬於自己的這個可愛的孩子,就叫做卓婭吧,那是一朵常開不敗的、充滿朝氣的生命之花!
事實上,這個小女孩並沒有像父親所期望的那樣保持着那份恬靜,但她的確如她生命之花的名字一般健康茁壯的逐漸綻放,她很調皮,整天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一口天津話說的非常地道,隔壁住着個說書的,長年累月的鬥嘴使得她耳濡目染,一開口說話就讓人覺得置身茶館在聽段子,非常喜感。
把這個美滿家庭打碎的罪魁禍首,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
那天是晴朗的週末,毫無察覺的小卓婭一直在撅着屁股睡懶覺,而這個時候的大火已經把她家廚房中的碗櫃燒成灰了。
火勢升騰的很快,就像突然之間瘋狂了一般,等到一大早爬起來出門去、正在給家裡兩個女眷排隊買肉包的老毛子瘋了一樣的衝回來時,大門已經進不去了。
他的眼睛似乎在這一刻也燒灼了起來,他覺得他在火光中看到了老婆的身影,但是她只出現了一瞬又不見了,她最終沒有逃出來,她應該是在熊熊烈火中嘗試着往樓上跑着,他們寶貝女兒的臥室是在二層的!
小卓婭長期跟一羣說書的老頭混在一起,養成了特別喜歡坐搖椅、扇扇子、曬太陽的習慣,此時此刻,終於驚醒的她跑到了臥室外側的陽臺裡,縮在那把實木搖椅上邊哭邊拼命的揮舞着紙扇。
火啊,那麼燙,那麼嗆鼻,所有的傢俱都被它吃掉了,爲什麼扇不滅呢?再等一等,卓婭也要燒着起來變成黑炭了。
陽臺的金屬護欄裝飾着非常精美的歐式花紋,卓婭鑽不出來,連碰都沒法碰。
太燙了,外皮的烤漆都開始融化變色了。
瘋子一樣衝進家門的老毛子被左鄰右舍一羣人硬是拉了回來,誰都清楚在這樣的火勢下,進去就是個死,他的臉被掉下來的已經燒變形了的壁燈砸中了,半張臉都是斑駁的血跡。
稍大一點的車輛根本進不去這條小巷口,周圍的居民也放棄了一桶桶的向這家房子潑水施救,一切都是徒勞的,這座看起來很氣派的二層小樓已經被燒空了。
房子主人家小女兒的哭喊聲伴隨着劇烈的咳嗽,突然從那個好像要燃燒到快要掉下來的陽臺上傳了出來。
她還活着呢!
小卓婭還不明白所謂“死亡”的含義,她隱隱約約的知道出了大事,她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了媽媽的慘叫聲,她讓她不要害怕,趕快從陽臺跳下去,摔斷了雙腿也沒關係,只要逃離了這兒,爸爸回來救她的。
卓婭早已被濃煙嗆的呼吸困難了,她很想遵從媽媽的囑託往下跳,可是金屬護欄已經變成了烙鐵,她的手心都燙的蛻了一層皮,痛死了啊……那麼多血!連攥拳頭都沒有了力氣,護欄還那麼高呢,她知道憑着自己的能力,已經完全出不去了。
她能做的只有哭喊而已,只有這樣而已了,她知道幾分鐘後,自己就得像說書大爺描述的那樣,“蹬腿兒”了。
擡頭看看太陽,太陽也在燃燒啊,可好端端的天空上突然就冒出一隻大鳥來!它極快地落了下來,它的大爪子一把抓住自己快要烤熟的後背,就那麼忽然的升起來了!
是仙鶴要帶她去西天?不對,她是被抱在懷裡的。
這個人穿着黑西裝打着領帶,一身整齊的行頭沾滿了髒兮兮的灰燼。
絕望中的左鄰右舍們正到處找爬梯,驚訝的看着一個突然躥出來的小青年跑到了牆根兒,不知道是怎麼變出了繩子和掛鉤來的,跟電視劇裡會輕功的大俠似的,身手特別敏捷的就飛到二樓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半死不活的女孩抱出來了!
老毛子拖着斷腿,捂着不斷流血的半邊臉,他用剩下的那隻眼睛看着這神蹟似的一幕救援,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怎樣都好,就算拿這條老命去抵給他也好,只要女兒還活着,只要她還活着,自己怎樣都無所謂了……
那個救命恩人的衣服已經燒了起來,一本正經的黑西裝上破開了還在不斷外擴的小洞,他把卓婭保護的很好,抱着她非常熟練的打了一個繩釦,將攀巖掛環從燒的紅彤彤的金屬圍欄上拉起,沿着陽臺外檐縱身一躍就從二樓的高度停在了距離地面只有半米的位置,然後在那個繩結眼看就要燒斷之際,他張開雙手輕輕一放,女兒雖然已經昏迷了過去,但幾乎沒有受傷的平安落地了!
卓婭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覺得做了個得到了新生的夢,從天而降的這個陌生人看起來只有二十歲,他的身手好厲害,這就是說書大爺口中的“大俠”嗎?如果沒有大俠出手相救,自己就要和燒着的房子一同化爲黑炭了吧。
卓婭看着他被薰的髒兮兮的脖子和下巴,伸手幫他擦了擦,卻把手上還沒幹涸的血跡塗到了他的臉上去。
父親和隔壁的說書老頭大喊大叫着衝了過來把她抱起,災難結束了。
大俠,你是誰?
“我說小王爺啊,您這舉動可嚇死小的了,出點啥事兒令尊得吃了我……瞧您這一身狼狽樣,纔剛做好的衣服,纔剛取啊……”
老毛子確認女兒身體無礙,趕忙想向年輕的恩人道謝,卻見到他把破成了乞丐裝的衣服拍打了一遍,對着旁邊一個撫着心口的老頭眉頭一皺:
“滾,衣服重要還是命重要,這件重做吧,下週我再來。”
他回頭朝毀掉了半張臉,老淚縱橫的那位父親點了點頭,一個字也沒多說就鑽入了隨後涌上來救援的人羣之中,怎麼喊也不再露面了。
“趙裁縫,那是誰?”
隔壁的說書老頭兒把沒了家的爺倆交到醫生的手裡,扭頭問道。他一向不願意和那個奴才相的臭裁縫搭話,可是誰都沒想到從他的店裡能冒出一個救命恩人來!
“你們肯定不認識,那位小爺來頭不小哇,可是京城來的貴客,這要是放在以前舊社會啊,他都得坐着八擡大轎!咱們一個個兒的啊,還得跪下給人家請安呢!”
“大俠是王爺來着?”
筋疲力盡的小卓雅躺在擔架上剛要被擡走,突然讓醫生目瞪口呆的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等我回來……我一定要好好聽一聽,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