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世民悠悠轉醒是時,已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
他輕咳幾聲艱難地動了動身子,立即發覺有一隻熱乎乎的小手撫摸上了自己的額頭,有人興高采烈地高聲道:“父皇醒了,皇姐,你快來啊。”
只聞一陣輕快的腳步走來,一個女聲驚喜不已低地說道:“快,明達,傳太醫進來。”
李世民聽出了此乃長樂公主的聲音,艱難地睜開雙眼虛弱問道:“長樂,朕,這是怎麼了?”
長樂公主眼見父皇終於醒來,喜極而泣道:“父皇受了刺客一掌傷及肺腑,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個晚上,現在終於轉醒。”
“乖孩子,不要哭。”李世民艱難地伸出手撫過長樂公主淚流滿面的俏臉,吐了一口濁氣緩緩閉上了雙目,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兵變的一幕,想及備受自己器重的兒子乃是兵變主謀,李世民怒急攻心,立即又忍不住大聲咳嗽了起來。
這時,太醫走了進來,一番察看,低聲叮囑道:“陛下剛剛轉醒,切記不可亂動,臣立即爲陛下再診治一番。”
李世民擺了擺手示意太醫稍等,對着長樂公主問道:“現在叛亂情況如何?可有抓到李泰那個逆子。”
聞言,長樂公主原本就蒼白的臉此際更白了,她深怕刺激到父皇,猶豫半響避重就輕地開口道:“昨晚趕來支援的北衙禁軍在吳王和長孫大人的帶領下已經平定了叛亂,賊子們幾乎都已伏法,而且根據俘虜的口供,叛亂的真兇並不是三皇兄,而是……而是……”
聽到真兇不是李泰,李世民頓感心頭一鬆,問道:“真兇是誰?何必吞吞吐吐?”
見長樂公主半天沒有答話,一旁的李明達怒氣匆匆地說道:“他做了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難道皇姐還想隱瞞麼?父皇,真兇是太子殿下,是他暗中令人挾持三皇兄,造成是三皇兄謀反作亂的假象。”
話音落點,李世民雙目陡然圓睜,身子瑟瑟顫抖了起來,不能置信地問道:“長樂,明達之話可是真的?”
長樂公主無奈地點了點頭、
李世民咬牙切齒地怒斥道:“好一個太子!弒父弒弟,他真是好大的膽子,衛士們可有將他抓住?”
這一下,不僅是長樂公主,就連晉陽公主也不敢說話了。
李世民眼見兩公主不答,心知其中必定有難言之隱,厲聲吩咐道:“長樂,晉陽,扶朕起來,朕要親自出去看一看。”
話音剛落,一旁侍立的太醫立即跪地勸阻道:“陛下身受重傷,萬不可動彈分毫,請陛下以龍體爲重三思而行。”
“混賬!朕的身子重要,難道大唐就不重要了麼?”李世民喝斥了一句,不容忤逆地說道:“叛亂之時羣臣恐慌,若朕不出現,豈不加重了臣子們的疑慮?你們不用再說了,領命便是。”
長樂公主無可奈何,只得與晉陽公主一道替李世民披上了衣服,又攙扶他下榻離地,向着行轅帳門而去。
快到帳門之時,李世民不想讓臣子們看見自己的虛弱之態,甩開長樂公主和晉陽公主攙扶之手,咬緊牙關邁動步子,獨自走了出去。
東方的天際這時露出一線曙光,日出的時間終於來臨,李世民站在門口剛剛環顧了一圈,立即便呆住了。
經過一夜的廝殺,整個天子大營已經蕩然無存,入目便是一片狼藉,遍地的死屍,坍塌的轅門,倒地的柵欄,“唐”字大纛旗變成了一條破絮,在晨風中有氣無力的飄揚着,輕飄飄猶如李世民此刻的心情。
不知呆立了多久,李世民才從震驚中恍然回過神來,悲涼的感情猶如烏雲般遮蓋了心頭,使他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長樂公主美目四顧,想找到餘長寧的身影,然而依舊是徒勞無功,不知餘長寧和瑤瑤去了何處。
見他倆這麼久了還未回來,長樂公主心裡面大是忐忑,走上前去詢問負責打掃戰場的薛仁貴道:“可有看見餘長寧駙馬回來?”
薛仁貴拱手道:“啓稟公主,自駙馬爺昨晚離開行轅,將士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屬下剛纔已經令羅瑜帶着人沿着谷地搜尋,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有消息。”
長樂公主點點頭,俏臉上擔憂之色更加濃厚,生怕餘長寧和漢和公主出現什麼意外。
這時,李世民走上前來,問道:“長樂,餘卿他前去了何處?”
長樂公主心知瞞不過父皇,便將情況對着李世民一五一十說了。
及至聽完,李世民喟然一聲長嘆道:“餘卿真乃朕之忠臣也!若非他拼死相救,只怕朕現在已是屍骨無存。”言罷,他陡然正色道:“薛仁貴聽令,你立即前去北衙禁軍處傳朕的口諭,讓他們立即派出人馬搜尋,一定要將餘長寧駙馬找回來。”
薛仁貴抱拳應命,大步赳赳地去了。
李世民安慰了長樂公主幾句,便看見一騎快馬飛一般地疾馳而至,行至前方騎士翻下馬背,正是這次狩獵的總管長孫無忌。
眼見李世民無恙,長孫無忌不由老淚縱橫,拜倒在地哽咽道:“是臣之疏忽,讓陛下深陷於險境之中,實在罪該萬死。”
李世民本想親自上前將他扶起來,然而胸口劇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深深皺起了眉頭,虛手一扶道:“兵敗發至於內,讓人防不勝防,愛卿不必自責。”
長孫無忌頷首站起,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向陛下稟告那個壞消息。
李世民卻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咬牙切齒地痛罵道:“枉朕平日裡對承乾多加教導,沒想到他竟幹出了兵變弒父之事,實在罪大惡極,不知你們可有將那逆子擒住?”
長孫無忌臉膛發白,結結巴巴道:“稟陛下……臣未能將太……太子生擒。”“那可是讓他逃了?”李世民的目光陡然凌厲了。“也……沒有。”長孫無忌深深地垂下了頭,身子輕輕地顫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