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趕緊打住念頭,直到此時,他彷彿才終於找回一絲理智。他開始煩惱要如何不動聲色地離開,正在躊躇之間,又看到微濃拿出了什麼東西順着泉水清洗起來。
真是天助我也!原澈心頭大吼一聲,連忙放輕腳步一口氣跑回了營地。他二話不說鑽進帳篷裡,用被褥把頭牢牢悶住,想要哄走那些奇怪的感覺,還有身體裡不斷流竄的燥熱。
無奈他纔剛剛冷靜下來,微濃就回來了。他聽着她的腳步聲……又再次衝動了起來!耳畔傳來她踩踏在鬆軟草地上所響起的沙沙聲,如此悅耳,如此令人心癢難耐,他恨不得出去拔光所有的花草!
一想到這裡,他腦海中靈光一現,終於找到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露面!於是他立刻爬起來,掏出火摺子鑽出帳篷,不偏不倚,恰好與微濃打了個照面!
此時她的青絲已經散了下來,周身看不出任何異樣,手裡也沒拿任何東西,看樣子是把洗過的衣物都晾曬在泉邊了。
而且,原澈在看她的同時,發現她也在看着自己,這令他忍不住竊喜。
時機把握得真好,原澈默默讚歎自己的機智,然後裝模作樣地擦亮火摺子,作勢要去點燃草叢。
果然,微濃制止了他:“你在做什麼?”
“呃,把這些草都燒掉。”原澈故意皺眉。
“好端端地爲何燒草?”
“因爲你走來走去,這些草一直在響,吵着我睡覺了。”
此言一出口,原澈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的本意是想催促微濃趕緊休息,再順勢詢問她可有不適之處,但這話說出來,味道怎麼就變了呢?
不出他所料,微濃的臉色沉了,方纔泉水中惑人的清透精靈,搖身一變成了冷豔孤高的仙女:“世子殿下若是嫌棄我,直說就好,何必去找花花草草的麻煩。”
“我……”原澈張口欲解釋。
“您放心,這是最後一次。”微濃言罷又沒等他說話,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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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原澈失眠了,他腦海裡全是晚上看到的畫面,半露半掩、欲遮還休的微濃,顯然比從前那些赤身*的女人更有衝擊力!瑩白的肌膚、玲瓏的曲線……甚至是她枕上的青絲,都不停縈繞在他腦海之中。最終,他還是沒能剋制住……自瀆了一把。
然後,他又開始自責,開始唾棄自己,開始鄙夷微濃。如此循環往復了一個晚上,導致他翌日頭昏腦漲,精神不濟。
更要命的是,孔雀山清晨下起了細雨,使得帳篷裡漸漸開始進水,這讓他想補眠都不能夠了!而藏書山洞的火勢足足燒了一天一夜之後,也終於在這場越下越大的春雨之中熄滅殆盡。
微濃顯得很興奮:“這雨來得正是時候,否則還不好撲滅火勢呢。”
原澈緊張地看着她,半晌才接話道:“哦,是啊。雨下得真是時候。”
他這種表現,被微濃理解爲一種置氣與矯情,不過這個男人的喜怒無常和嬌生慣養,她早在過去的一年中已經領教得徹徹底底,便也不欲與他計較。
微濃將帳篷扔在原地,只把包裹背在身上,對原澈道:“要上去看看嗎?”
原澈是真的不想去,他此刻只想埋頭睡覺,可又不想被微濃看扁了,只得點頭道:“哦,好啊。”
微濃便催促他收拾包裹,見他毛手毛腳,又忍不住幫他一起收拾。以往原澈自然求之不得,但他今日拒絕了,只磕磕巴巴地道:“別別別,我自己來就行了……你,找個地方躲雨吧。”
微濃詫異地看着他,終也沒說什麼,起身走到一棵茂密的樹下。
原澈窩在漸漸溼潤的帳篷裡,越來越覺得緊張。他知道微濃在樹下等着他,明明是隔着帳篷,可他總覺得她能看穿他。倘若自己毛手毛腳的什麼都收拾不好,豈不是要被她小看?
早知道就不那麼快收拾餘尚清了。原澈一面後悔,一面草草地將東西胡亂塞好,鑽出了帳篷。遠遠地,他看到微濃靠在粗大的樹幹上,擡頭不知在看着什麼。
反正不是看他。
原澈低着頭走過去:“帳篷真得不用收拾嗎?”
“左右已經淋了雨,收起來也是溼的,不如等它晾乾。”微濃轉而望向藏書的山洞,又叮囑道:“火勢剛滅,到處都是黑煙,你小心嗆着。”
“這是關心我?”原澈不經意地問。
微濃認爲他非常莫名其妙,遂抿着脣沒答,徑直冒雨邁開步子。原澈見狀趕緊跟上,意識卻是恍恍惚惚,唯有一雙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她的後背。
昨日已經劈好了路,故而兩人步速極快,不多時就走到藏書的山洞。黑煙嫋嫋之間,那些不知長了幾百年的老藤全部化爲烏黑而乾瘦的藤條,無精打采地掛在山壁上,有的已經燒焦,有的早已化爲灰燼。
兩人圍着山洞走了一圈,總算看到了洞口的位置,其上只剩下最後一層燒焦的藤蔓,仍舊頑強地遮蔽着洞口。微濃二話不說揮劍砍斷,一把拉過原澈就要鑽進去。
後者身子一僵,又立即裝作若無其事,任由她拉着走進山洞。然而兩人剛一進去,便被濃密的煙霧嗆了出來。
微濃咳嗽幾聲,無奈地道:“看這樣子,還得等兩天才能進去。”
原澈倒是不着急,可是今天下雨了,他們總不能在外頭淋雨吧!但要再找一個山洞,費工夫不說,誰也不能保證是不是豺狼虎豹的巢穴。
他是真的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那怎麼辦?就淋着雨?”
微濃沉吟片刻,道:“先到樹下躲雨吧。”
於是,兩人又原路跑回營地,找了兩棵茂密的參天大樹避起雨來。幸而這山上都是百年樹木,枝葉茂密,真正躲在下頭幾乎也淋不到雨,只是偶爾會有幾滴雨水落下。
原澈望着串線珠子一般落下的雨水,忍不住哀嘆:“從小到大,我還沒遭過這種罪呢!”
微濃十年前跟着鏢隊走鏢時,也曾風餐露宿過,對於這種事情倒還從容一些。她看着淋在雨中的兩頂帳篷,對原澈道:“不如我們把帳篷挪過來吧,看看到夜裡會不會晾乾。”
兩人說幹就幹,不多時便冒雨將帳篷挪到了樹下,又各自換了乾爽的衣裳。原澈想起微濃的特殊情況,有些欲言又止地問:“你……還好吧?”
微濃沒聽明白:“什麼還好?”
“哦,我是說……你……”他掙扎半晌,到底還是難以啓齒,只得回道:“我是說你一個姑娘家的,淋了那麼久的雨,可千萬別生病了。”
微濃笑了:“世子總算說了句人話!不過你放心,我可比你的身子骨要強。”
這是在諷刺他前些日子感染風寒之事了,原澈不願在她面前示弱,便硬着嘴巴道:“我活了二十年,就受過這一次風寒!”
微濃顯然不相信,抱臂靠在樹幹上看他。
原澈又心虛地道:“十年風水輪流轉,你要是生病了,可別指望我照顧你!”
“自然不能指望世子殿下。”微濃掩口笑起來。
原澈又開始覺得鬱悶了。兩人鬥嘴鬥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明明佔了上風,心裡卻更加憋屈,最終索性住嘴不言。可是一旦不說話,徹夜未眠的睏倦又侵襲而來,令他靠在樹幹上止不住地點頭打盹。
微濃見狀,便將雲瀟留下的幾件乾衣裳鋪在地上,對他招手:“你躺下睡會舒服一點。”
這是微濃頭一次主動關心他,原澈立即高興起來,但是那矯情的毛病又犯了:“這麼簡陋,我怎麼睡?”
微濃無奈搖頭:“你不睡,我可就睡了。”
原澈咬了咬牙,還是走過去躺下了。微濃來了葵水,自然不敢再躺着睡,只得坐靠在一旁的樹幹上,蓋了件衣裳打盹。兩人都是困頓至極,沒多久便睡着了……
微濃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然半明,山裡的雨也停了。她看原澈睡得正香,便躡手躡腳地起身,想去找些饢吃。可剛一起身,便聽到對方嘴巴里嘟囔着:“壞女人……”
微濃一怔,發現他在說夢話,而且還有越說越來勁的趨勢:“壞女人,老女人,我要把你……就地正法……”
如果說聽到第一個詞時,微濃還不能確定他說的是誰,那麼聽到“老女人”三個字時,她已經完全明白了。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再聽到“就地正法”四個字,她心中不禁打了個激靈,更提高几分警惕——原澈對她起了殺心!而且是打算在孔雀山裡殺了她!
這個時候藏書的山洞已經找到,而對方又想殺她,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先下手爲強!就在此刻,趁他還沒醒,一劍了結!
微濃越想越是衝動,不由自主地便抽出腰間驚鴻劍,悄悄走近原澈。她用劍指着他的咽喉方向,思忖着如何才能讓他一劍斃命。可不知爲何,那執劍的右手卻開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