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是?”李無愣了愣,他發現重新亮起來的“電影”裡,他自己竟然成爲了主角。和董可霎時間的驚慌不同,李無只是冷笑了一聲便仔細的看了起來。他倒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會被編造一段怎麼樣的經歷。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他已經肯定,董可所經歷的事情百分之一百是假的。
如果真的會有那種事的話,已經殺了人的董可,她內心已經變質,絕不可能有現在這份純真。除非從她進鬼圖就開始僞裝到現在——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再如何懂得僞裝的女生絕不可能逃過李無和張信的眼睛。
因爲他憑藉着他的眼睛和引以爲傲的智謀,已經找到了這個“電影院”的一些端倪,但卻只是有些模模糊糊的不敢確定。說不定只要這一次把他自己所出演的這部電影看完之後,就能夠確認他心中的猜測了。
倒敘似乎是這個銀屏相當愛用的手法。正如同這個世上的很多事情一樣,結局其實就在你面前,無論信或不信都只是自己的一念罷了。已經註定好的事情永遠都無法改變。
李無,正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屍體只有臉能夠勉強分辨的出來,身體、四肢全都已經殘破不堪,流出來的血液覆滿了地面,彷彿連空中的整理者都可以聞到血腥味一般。
坐在屍體身邊的少女正低泣着,手中卻拿着依舊流淌着血液的刀。
被逼無奈?虛以示衆?沒人知道。低泣的聲音彷彿縈繞成了音符,包圍了李無的屍體。他的臉上依舊充滿了自信,只是再也無法言語。那一抹自信是如此的眼熟,讓在場的整理者幾乎都認爲,這個是真正的死去的李無了。
如同董可的電影一樣,時光開始回溯了起來。
星期日的早晨。幼年的李無,十三四歲的年紀,走進了如同研究所的設施裡。
鏡頭跟着進了去,拍攝着李無的背影。他一路穿過了磅礴卻陰森的大廳,走進電梯,在狹小的空間裡雙眼無神的向外望着。不,不是無神,而是一種輕視,對世界上所有東西的輕視。這個世上彷彿沒有一樣東西能夠提得起自己的興趣。
就好像普通人對於螞蟻一樣,除了無聊的時候觀察一下,也是提不起興趣的。
電梯越來越低,從一樓降到了地下十層,依舊沒有停下的跡象。而李無的雙眼始終盯在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上。看着那個冷漠孱弱的人影,翕動了幾下嘴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死氣沉沉的“叮”公式化的響了起來。李無的目的地已經到了,地下十八層的實驗室。
“這一次還請你多多幫忙。”電梯門開,左右各站着一個穿着研究服的男人。無論是目測的外表又或者是實際上的功績,他們都足夠稱得上是德高望重。而正是這樣的兩個人,此刻正彎腰迎接着年輕過分的李無,口中只敢使用着敬語。
李無沒有同年人應有的表現,只是冷冷的看了兩人一眼。表情依舊如同看着螻蟻那般。彷彿在他的字典裡面,除了自己別無任何一個人。
他向前走着,沒有說話。身後的兩個人也沒有說話。空曠的長廊就只剩下令人沉悶的腳步聲在回想着。
過道盡頭,有一扇不知名材質做着的門。
“就是這個女孩得了那種絕症嗎?她的父母已經安排好了?”李無站在原地,一道綠色的光束從他的發尖處掃到腳底,而他也只是習以爲常,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好像是通過了驗證,門哧的一聲向兩邊打開了。裡面是一個空落落的房間,除了正中間一個像透明的棺材一樣的容器,裡面躺着一個普通的女生,在她的身上插着許許多多觸目驚心的輸液管。
“是的,就是那個極其罕見的絕症,她的父母已經安排完畢,這次還勞煩您了。”身後的其中一名男子說道。
李無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支泛着幽幽紫光的藥劑。藥,呈螺旋狀扭曲着,頗有些像安布雷拉公司所生產的那種東西。
他上前一步,在給女孩注射之後便靜靜的呆在原地,一句話都沒有說。
女孩悠悠轉醒了,鏡頭便停留在她警惕而又好奇的,盯着李無的眼神上,緊接着再一次變暗了。
“沒有一樣發明能夠超越我的藥劑。如果只是爲了這種無聊的事情的話,那麼我先走一步了。”李無擲地有聲的話從黑暗的屏幕之中響了起來。
畫面一陣閃亮,隨即便出現在一個巨大的恍若階梯教室的房間裡。
李無此刻正坐在最靠近講桌的第一排,此刻的他臉上的表情冷漠無比,看着在講桌上侃侃而談的男子,出口打斷了它。
“李無先生,我承認您的發明的確很有效。但是您不能否認它……”男子被打斷之後,很明顯沒了什麼繼續講解的心情。他勉強的壓制住自己的怒火,勉勵想要讓李無認可他帶來的發明。
“這種停留在高中生的細胞學的理念與設計,我連否認的興趣都沒有。”李無冷哼一聲,便徑自離開了會場,絲毫不顧身旁的女孩焦急的目光。
女孩在給四座道歉之後,跟上了她的救命恩人李無。
在兩人離開後,偌大的階梯教室,上百位醫學界的權威人士,竟然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從理性上來說,他們的確不認爲這一次新帶來的發明可以比得上李無的研究產物,然而從情感上,他們恨得咬牙切齒,卻不得不裝作大度的樣子。
畫面再一次的切換了,這一次的李無卻是比走入研究所的那時更加年輕一些。
“老師,如果你只有這種知識的話,那恕我不能聽課。”這一次的鏡頭轉到了課堂上。教師似乎是在黑板上筆畫着什麼,卻突然聽到李無還顯得有些稚嫩的聲音。
教師愣住了,他從教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只是眼睜睜的看着李無帶着讓人對視一眼就渾身發寒的眼神,走上講臺,用了三種不同的方法解開題目,然後離開了教室。
“那個李無……好像是天才啊?”
“何止是天才,人家從小就沒有學不會的事情,我看是妖孽纔對。”
“不過這小子雖然聰明,人品不怎麼樣……”
“你懂什麼,人家那是天才的驕傲,你有麼?”
凡是有“死者”出現,其原因大多數都有某些人暗中的推波助瀾。無論那些人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不可饒恕的。
這一次,這個鏡頭只有短短的幾十秒的時間,便再度切換了開來。
和前面透漏着讓人不寒而慄的冰冷的鏡頭不同,這一次的畫面似乎多了幾份暖意。李無這一次穿着便裝,正坐在桌前喝着酒。
這是他自己的家裡,也是他自己的酒。只不過,在這個家裡除了李無之外,還有一個只有一半是屬於這個地方的人。
那個女孩正坐在李無的對面,用複雜的眼神看着李無,她的手好像在口袋裡摸索着什麼,但卻始終沒有從口袋裡拿出來。
“來一點?”李無詢問着,卻已經把酒倒到了另一個未曾使用過的杯子裡,然後推給了對面的女孩。女孩愣了愣,沒有拒絕,接下了這一杯酒。
半個小時過去了,李無有些醉眼朦朧,但卻依舊不斷的倒着喝着,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其他的情緒。他對面的女孩卻不同,流着眼淚,卻不停的和李無打趣着,酒精讓她開朗了許多。
“我……給你唱首歌吧?”女孩也學着李無,沒有徵得他的意見,便開始低聲哼了起來。
“Sundayisgloomy,Myhoursareslumberless……”女孩的聲音響起,讓李無稍稍有些驚訝,他從來不知道女孩有着這麼好的歌喉,而且還會唱英文歌。他便停下了動作,靜靜的開始聽着女孩的歌。
旋律從她的口中一段段的流淌而出,彷彿在空中凝滯成一把枷鎖,在兩人的頭上緩緩的挪動着,時不時的套住兩人再解開。
“Withthelastbreathofmysouli’llbeblessingyou……”女孩的歌聲漸漸的變輕了——酒精的作用,讓她漸漸的睡了下去。李無沉思着,他有所領悟,但卻倔強的相信着自己的判斷,他心裡有一份感情讓他不願意認同世界上的所有其他東西。他走上前,爲在睡夢中依舊流着眼淚的女孩披上外衣,離開了。
鏡頭暗淡了下去,再一次顯現出了那一灘血泊。
兩具屍體倒在了血泊裡。女孩帶着笑容留着淚水,右手甚至還扶着那把被她插在自己心臟上的刀,左手輕輕的觸碰着李無的臉龐,睡着了。
永遠的……
“Dreaming.”
“Iwasonlydreaming.”
“IwakeandIfindyou.”
“Asleepinthedeepofmyheart.”
屍體,一具溫熱,一具冰冷,卻擁在一起。
空中迴盪起了女孩哼過的歌。
銀屏也就像他們的生命一樣,暗了下去,沒有再度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