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名懷抱拂塵的道人,威壓明顯比其他四人更高一線,不是普通的練氣九層,而是極有可能達到了練氣九層大圓滿,甚至是半步築基的境界!
這樣的人物,只有道門五大派纔有可能出現,此刻楊復光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終南山的道人。東蓬萊西蜀山,北雪廬南洞庭,這幾派的道人,都不可能出現在許州。
然而五個練氣九層,還是讓楊復光大吃一驚,尋常情況下,即便是終南山道門,也無法派出這樣多的強者。當年牛首山一戰,楊復光是聽聞過的,南宮第一獨戰終南四劍,可是讓對方鎩羽而歸。
彼時南宮第一的境界,也不過是練氣九層而已,能破了威名赫赫終南四劍的劍陣,只能說明對方的修爲,還不到練氣九層。但是現在......這四面的四個道人,分明就是終南四劍。
楊復光運轉氣海靈氣,渾身沐浴在白色光芒之中,他躬身盯着無涯子,冷笑開口:“身爲大唐道門,竟然貽害大唐社稷,終南山道門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你們跟犯邊的塞外胡人有何區別?”
“大唐國運到了盡頭,覆亡乃是天數,凡人只可順勢而爲,豈能逆天而行?如今大齊皇帝登基,終南山輔佐新君即位,自然受益無窮,分得一些天地氣運,再平常不過,如你所見,我終南山現在氣運昌隆,修士藉此境界大漲,就是明證,所以這不是害社稷,而是救社稷。”
無涯子居高臨下,以宣揚真理的口吻,淡淡開口,他有心兵不血刃拿下楊復光和周岌,畢竟他也不想跟忠武軍正面衝突,那可都是他要獻給朱溫的大禮,所以多說了幾句。
楊復光咬牙切齒,氣勢不斷攀升,那意味着他在積蓄進攻的力量,哪怕是被強敵包圍,他也不會怯戰,爲國盡忠到了關鍵時刻,不過就是一死而已,楊復光並不懼死,他死死盯着無涯子:“一派胡言!國事艱難,身爲唐臣,本該拯救時艱,你們卻趁勢而起,胡作非爲,這等行徑,與強盜何異?”
“冥頑不靈!”無涯子冷哼一聲,顯得有些不耐煩,就好像被螞蟻蜇了一下似的,喪失了耐心,況且他也不想耽擱時間,被忠武軍趕來,“既然不受教化,那便送你下地獄!自詡忠臣,那就給唐室陪葬吧!”
無涯子話音落下,終南四劍便要出手。
周岌臉色一片蒼白,雙手不禁微微顫抖,面有恐慌之色。
楊復光凜然不懼,已經做好以死報國的準備,他很清楚,忠臣將士,捨身報國,功成名就、被世人記住的少,馬革裹屍、死於無名的多,他從不奢望,自己能夠活着看到亂賊覆滅,等來雨後彩虹,衣錦還鄉。他已經做好死在狂風暴雨中,死在沙場之上的準備!
雙方就要出手之際,無涯子卻陡然面色一變:“慢着!”
言罷就朝北面看去,神色戒備。
終南四劍,本已出手握住劍柄,此刻也都停了動作,紛紛順着無涯子的目光望去。
他們都是練氣九層,氣機強大,此刻敏銳感知到了,有高手靠近。
楊復光和周岌修爲稍低,看到對方的反應,才向北面而望。他們不知道是誰來了,更不覺得會有人來救他們,在許州附近,根本就沒有足以抗衡五名練氣九層的勢力。既然沒有,誰能來救,誰敢來救,誰能救得了?
但他們也不認爲,無涯子是在誆騙他們,因爲沒有這個必要。
今日月色很好,明月高懸,繁星如海,銀河橫亙在虛空之外,耀眼明亮。
城樓雄偉的輪廓上,有四人頂風而起,衣袂飄飛,踏空而來。
對方須臾到了不遠處,卻是一男三女,爲首的男子身姿挺拔,手持一柄摺扇。
“諸位以如此架勢恭迎,在下受寵若驚。”
三名女子分散開來,各自佔據一座屋頂,手持摺扇的男子悠忽走近,好似渾然不知,自己面對的是何等兇險境地,他在與衆人相隔,不過一個院落的屋頂停住腳步,拱手爲禮:“若是壞了諸位決鬥的雅興,在下先行陪個不是。”
楊復光與周岌不明所以,他們都不認識這人,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無涯子面色低沉,他感覺到了對方的靈氣波動,竟然也是練氣九層。
不止是這個年輕人,還有那三名女子,氣息也很強大,他微微心驚,不知對方什麼來頭,竟然個個修爲到了這個地步。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因爲天下的練氣九層,基本都在昔日的長安,如今的道門和邊關,這中原腹地,怎會憑空冒出四個練氣九層?
那三個女子,個個都有傾城之資,又是什麼人?
不過無涯子要事在身,無意與對方多作糾纏,他也不認爲,誰敢壞終南山的事,天下道門就沒有這樣的存在,無涯子同樣不認爲,這四個練氣九層,有跟他們一戰的實力。
所以無涯子冷冷開口:“終南山辦事,閒人退避,貧道不想說第二遍。”
無涯子本以爲對方會忌憚,最不濟也要說明來由,道一聲叨擾然後退走,孰料對方根本就沒理他,而是看向楊復光,彬彬有禮的問:“不知這裡面,可有忠武軍楊監軍、周廉使?”
楊復光和周岌見對方如此相問,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難不成還真是來救他們的?
“本使就是周岌!”
“咱家楊復光,不知這位英雄是?”
年輕人恍然大悟,竟然是再度見禮,顯得十分有涵養:“見過楊監軍,周廉使,失禮失禮。”見禮後,他直起身,啪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輕輕搖動,在楊復光疑惑、無涯子憤怒的目光中,悠悠道:“在下李曄。”
衆人都是一怔,安王李曄怎麼會到許州來了?旋即楊復光、周岌喜不自禁,連忙見禮:“原來是安王殿下,拜見安王殿下!”
李曄笑容恬淡:“兩位何必如此多禮,本使冒然前來叨擾,已是失禮,兩位莫要怪罪纔好。”
“李曄!”無涯子頓時咬牙切齒,終南山與李曄有舊怨,這是明擺着的事,當年那池青蓮可就是李曄得了,經過這麼多年,終南山早已確認,只是沒顧得上去找他麻煩而已,畢竟黃巢舉事了,李曄又遠在平盧。
現在看到李曄,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無涯子哪裡還忍得住:“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等面前!給我殺了他!”
終南四劍齊齊拔劍出鞘,看他們憤恨不已的模樣,是擺明了要去在李曄身上,捅上一萬個窟窿才解恨。
然而不等他們出動,各自腳下就傳來一陣異動,屋頂突然破開一個大洞,兩條碧綠葉鏈猶如離弦利箭,悠忽竄了出來!
四名劍客紛紛抽身後退,揮劍就斬向到了面前的葉鏈,剎那間葉鏈爆開,卻化作漫天飛葉,好似無數飛劍,向四人當頭罩下。
而在這時,當空一條長達數丈的白練,猶如銀河倒卷一般,向四劍客飛速襲來,白練遮天蔽日猶如天幕。那白練的一端,握在一隻赤紅的手中。
從始至終,李曄動都沒動一下。
看到這等景象,無涯子臉色一變,失聲道:“萬葉飛花,赤手白練,殺人殺魔,傾城傾國。你們是蓬萊大少司命!”
蓬萊大少司命只在平盧出現過,但名聲早已傳了出去,無涯子可以不認識兩人的面容,但如此有特色的功法卻不會沒有聽聞。
無涯子瞬間面沉如水,天下五大道門,彼此並非一脈相承,而是各據一方,各成一派,道門大出天下,參與天下大爭,實則也是道門五派的彼此爭鬥。
不等無涯子動手,夜空中響起悠揚婉轉的簫聲,時而清麗若黃鸝,時而高亢如山洪,時而明淨如清泉。
伴隨簫聲而來的,則是夜空飄灑的漫天大雪,和衆人腳下迅速蔓延開來的冰霜。
大少司命以二敵四,本在劣勢,但有了這簫聲、大雪、冰霜,形勢立即改觀。
無涯子這回禁不住後退一步,臉上肌肉微微抽動,盯向遠處屋頂的紫袍女子:“不聞易水不知寒,玉簫聲出百鬼還!白鹿洞,宋嬌?!果然是你,你果然跟李曄混到了一起!”
當日宋嬌出現在牛首山,本是從終南山過去的,後來就憑空消失了,就如那池青蓮一樣,終南山的道人,自然認得她。
無涯子此刻面色不虞,易水寒是範圍控制功法,宋嬌不擅單打獨鬥,但此刻配合大少司命,要拖住終南四劍,卻是輕而易舉。
另外,萬葉飛花以神出鬼沒、速度奇怪著稱,配合易水寒簡直天衣無縫,加上大司命在一旁攪局,終南四劍劍陣難以展開,正巧被壓制。
無涯子盯着李曄,見對方依然站在遠處沒動,還在搖扇子,頓時雙目通紅。
楊復光和周岌只聽過李曄,對付韋保衡和劉行深的名聲,卻不知道,他的麾下竟然有這麼多高手,兀一出手,連終南四劍都能壓制住,在感到震驚意外的同時,也是大喜過望。
“李曄!你既然來找死,我就成全你!”無涯子一甩拂塵,突然出手,他很清楚,終南四劍根本無法分身,此刻只有他能對付李曄,而只要能殺了李曄,等他騰出手來,以他半步築基的修爲,要對付大少司命與宋嬌,自然就不是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