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生氣數次的老酒鬼已沒了對修伊發飈的氣力,倒在地上無奈嘆氣的他,也只能不斷重複着這句話:“我就知道,這小子又在玩我們……”。
“又給騙了……”虛空有氣無力地問道,“難道這裡的人都和您串通好了?”
修伊淡淡道:“是誰規定,沒溫泉就不能開旅館了?”
瑪麗嘉被修伊的話弄得稀裡糊塗:“不明白。”
修伊朝冷凌鋒打了個神秘眼色:“凌鋒,我希望十分鐘後溫泉就可以用。”
冷凌鋒輕輕地點頭,隨後默然走向修伊身後的一扇木門,身影轉瞬消失在衆人莫名其妙的視線中。
“十分鐘後可以用?這是什麼意思?”蕾娜斯的問題纔出口一半,一聲比剛纔老酒鬼和虛空聽到音量更大的“南瓜”如晴天霹靂般響起,兩個幾分鐘前親眼見過某異類燒水法的人隨即變色,一齊把目光投向修伊:“難道是……”
修伊用奇特的微笑做了回答,而後開門聲再次響起,面色依然很淡漠的冷凌鋒慢慢走出來,與此同時,幾縷只有溫泉才具有的氤氳熱氣,也奇妙出現在了空氣中:“準備好了。”
一個優雅的鞠躬後,就像一個最優秀的侍應生一般,本來就一表人才的修伊朝大家做了個“請”的手勢,方向就是那道正在不斷涌出騰騰熱氣的木門:“現在請大家享受一下,由未來的亡靈法師冷凌釋以魔法炮製的特殊溫泉吧。”
一浸到熱水中,老酒鬼就異常愜意地舒出了一口氣:“這麼大池冷水一個魔法就能燒開,在控制魔法的力度方面。我承認不及凌鋒。”
虛空也對在修伊身旁默默泡着的冷凌鋒豎起大拇指:“果然好本事!”
“但這麼把一池冷水燒開再泡進來。不就只是泡熱水而非溫泉了?”米伯特問道。
修伊悠悠說道:“不,是有很好治療效果的優質溫泉。我們現在所泡的水出自迪洛的天然冷泉,以前曾充滿各種有毒物質,原因是部分水源被一些地下火山噴出的有毒物質所污染,經我中和淨化處理後只剩下了有益身體的保健礦物元素,對治療各種風溼和偏癱都很有效。最近你們一直在接受我的訓練,身體各關節和肌腱肌肉都有損傷。治療方法以這最爲合適。”
倪劍問道:“我記得火焰魔法的特性是燒灼和蒸發。那用火焰魔法來把冷泉水燒開,不就改變它本身的性質,和開水也沒什麼兩樣嗎?”
修伊輕輕地掬起一捧水,又把它重新傾倒回池子中:“凌鋒是亡靈法師。這點就有很大不同。燒灼和蒸發的性質,是通過對火魔法元素的應用,逐漸提高外界環境的溫度,達到提升被施術對象溫度的目的。然而對魔法元素有着不同理解的亡靈法師而言,他們認爲所有魔法元素本身都具備‘次同位屬性’,也就是地位次於本性力量、但也存在於本體之中的隱含屬性,只要通過一定的魔法元素召喚方法,就能把這世間的八種基本屬性元素互相對調主次地位,從而達到對所有魔法元素通用的目的。”
對魔法較有見地的老酒鬼隨即恍然大悟:“難怪亡靈法師這麼強大,原來對他們來說,只要有魔法元素的地方就能施展所有魔法,和絕大部分只擅長某一系魔法、還要有相應數量魔法元素供應的魔法師相比,他們當然更有施展空間的手段,而對各類魔法的理解也很容易融會貫通。”
修伊點頭:“凌鋒剛纔用的魔法不是把魔法元素的屬性轉換,而是把水中所蘊涵的從屬性火魔法元素集合起來,使泉水自然發熱成爲熱水,所以水本身性質和功效並沒有因變熱而失去,從而形成了這種完全符合其定義的人工溫泉。”
“有理,不過爲什麼他用魔法時都要叫那句……‘南瓜’?”想想修伊的話,倪劍又問道。
本來還很樂觀的修伊一下子臉沉下來,彷彿有人欠了他幾千萬銀幣一樣,不過此刻展現在他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成份是極度的挫敗感:“因爲我沒想到,亡靈法師的特性居然和周圍環境產生一定聯繫,如果早知會發生這種後果,我當初撈到凌峰後,就不會把他寄養在這裡,而是把他帶回魔界。”
“……這話怎麼說?”虛空、老酒鬼和米伯特一齊追問道。
修伊異常懊惱地說道:“亡靈法師能用較簡單方式使用魔法,只要一個特定詞語又或音節就能使用相對應魔法,還可用同一詞語來使用一切同屬性魔法,還能超越魔法本身的級別和強度。可這關鍵詞一般是言靈法師日常接觸事物中的一樣,是他認爲與魔法效果和形態最接近的某件東西的名稱,而且第一次認定後就很難改變。而自小生長在迪洛、成天只跟各種植物和農作物打交道的凌鋒,在第一次看到火焰魔法演示時,把他認爲最相近的東西做成了關鍵詞……”
“那詞語就是‘南瓜’?”老酒鬼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笑,而且居然還能附帶開修伊的玩笑,“是很貼切,斗大的火焰彈若顏色是深紅,凝聚在手心時是和南瓜很像,只不過不能吃只能要命……”
修伊好像沒聽出老酒鬼的譏諷意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水系和冰系魔法還取了個‘水晶’的統一關鍵詞,可其他幾個魔法系就有點不妙了,平時用來掃地的風系魔法叫‘清掃’……”
不說還好,每說一句就有一人忍不住爆笑起來,等他說完時池子裡已是水花四濺,除修伊和冷凌鋒外其餘四個男人已在水中笑倒,不僅面部肌肉嚴重變形,連上下頜骨都有點錯位,並直接導致合不攏嘴。
倪劍隨即爆笑:“哇哈哈哈哈!果然有其師必有其徒。也只有你才能做到這種事啊!水晶、清掃……呵呵呵呵!”
米伯特很認真地開始爲以後打算:“要有能力我一定要轉職成醫師。而且是專門給面部做整形手術的那種。因爲這可能是凌鋒出道後最有‘錢’途的職業。估計隨他出手次數的不斷增加,因爲吃驚意外而下巴脫臼者一定猛增,也不排除面部肌肉嚴重痙攣產生的第二特徵患者羣……”
冷凌鋒顯然還沒明白衆人爲什麼笑,一本正經地辯解道:“白花花的冰系凍結魔法,不就和水晶差不多嗎?本來就能把落葉和垃圾一掃而光的風系魔法,叫‘清掃’也沒錯啊!”
望了滿面都是挫敗神色的修伊一眼。老酒鬼不由得嘿嘿一笑:“修伊小子。你承認吧,你當老師根本不合格。”
修伊心情非常不好地吼道:“死酒鬼,給我閉嘴!我爲人師表哪裡失敗了?事先聲明,我的魔法教育都是照抄你教我的方法。除冷凌鋒外所有人都學得很成功,如果這也要說不好,我可要反問一句,你該不是第一次爲人師表吧?”
“你小子別亂推卸責任!”修伊這麼一說,輪到老酒鬼的面子掛不住了,“我對你的教育方法可正統得很,不可能教得這麼異類!”
“不信你可以問問,我教人的方法哪點和你不一樣了?”修伊嘿嘿冷笑,“只能說教普通火魔法地方式,不代表能救出一個亡靈法師!”
“咳!你們先聽我說一句。”乾咳一聲的虛空趕緊出面做和事佬,把如鬥雞般怒目而視的一老一少分開,“凡事注重結果,而就這點說我認爲殿下的教育沒失敗,這不也可證明老酒鬼的方法成功了大半,所以你們別計較細節問題了。”
“這臭小子在挑戰我的學術權威問題!想我……老酒鬼好歹也算是個高級魔法師,所教過的弟子學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憑什麼質疑我的魔法教育能力!”老酒鬼明顯處於暴走狀態,差點把真實姓名都叫了出來,不過在虛空已丟給他個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後及時剎車。
修伊仍然不知死活地刺激着老酒鬼:“只有兩個吧,其他那些要麼只掛名,要麼是從師你弟子的徒孫,但你徒弟又不是你,和你沒關係啊!”。
老酒鬼頓時瞠目結舌,空有滿肚子的怒氣卻發不出來。修伊說得有理,他的弟子再怎麼尊敬他,也不可能把被教育模式套用到下一代身上,更何況教導徒弟不要這麼做的人,也是他自己。
愣怔了一會後,老酒鬼忽地靈光一閃,隨即抓到了修伊的破綻:“你也不是我,這麼說你也沒把我的模式照抄了?”
修伊突然間開始乾笑,心虛的表情顯而易見:“我當然有做一點小小變動,不過這並不影響……”
老酒鬼緊盯住修伊骨碌骨碌到處亂轉的那雙眼睛:“我很有興趣知道,你到底是如何變動的?”
“與具體實踐相結合,走有迪洛地方特色的魔法發展道路吧。”修伊的聲音越來越小,“你知道,對迪洛居民來說,魔法在戰場上的實用化很難佐證,要體現魔法實用程度存在一定困難……”
老酒鬼平靜地說道:“我在聽着,繼續。”
修伊的這句話似乎有點“勸慰”的成份攙來在其中:“你確定要聽?我認爲有些事還是不知道……”
老酒鬼非常堅決地說道:“我想知道,說吧。”
修伊的笑聲聽起很古怪,不過和他下面繼續說的話相比較一下,相信誰都能理解他爲什麼會如此尷尬:“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我告訴他們,當陰天下雨晾不幹衣服時,一個風系魔法可以讓大家每天都穿着乾燥衣服,而火焰魔法不僅可以燒水、做飯,還是燻烤食物的最佳方法,不僅節省柴草,還清潔無污染……喂!你在幹什麼?”
修伊才說到了半,就注意到老酒鬼手上正在漸漸生成的那枚深藍色火焰彈,與殺死龍騎兵的那兩枚相比,這枚的體積至少大了近百倍,但最重要的好像還是從老酒鬼眼中射出的凌厲殺氣。
然後,他就聽到了老酒鬼嘶啞而堅定的聲音:“我以爲跟你相處這麼久後,該對你各種離經叛道的行爲習以爲常。也不會因此生出殺人慾望。但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錯了……”
修伊似乎沒注意到周圍幾個人正悄悄溜走地避難舉動。仍笑容滿面地問道:“這有你要殺的人嗎?我記得大家都是同伴啊。”
“修伊·華斯特!”老酒鬼暴吼一聲,而後高高揚起了那個足以把一千個修伊蒸發成空氣的火焰彈,接着他就以這姿勢古怪定在半空中,整個人僵得跟木頭一般,望着修伊的眼神除憤怒外還多了一份奇特的驚恐和疑惑。
但他沒有再說出一句話,手中的火焰彈因使用者的動作凝結而逐漸變小。既而完全捎散在空氣之中。靜靜看着這一切發生的修伊始起身。慢條斯理地從池子旁的竹籃裡拿起衣服穿上,再把目光轉向同樣突然僵住的虛空、米伯特和倪劍,打量着這幾個還保持着逃跑動作的活體人肉模型,他寫滿笑意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滿意的光芒:“舌頭也麻痹了……你是不是很奇怪爲什麼會這樣呢?你想知道嗎?凌鋒?”。
冷凌鋒是唯一一個沒從修伊身旁逃開的人。也是現場內除修伊外的另一個可行動者,不僅能說話還能隨意活動,跟着修伊起身穿衣的他很冷淡道:“想,但我更想知道修伊大哥爲什麼要麻倒他們。”
“這是我們魔族式教育的必經過程,不過稍微有些喧賓奪主。”修伊侃侃而談,那副志得意滿的神情加上對衆人裸體不懷好意的掃視,使所有被觀察者同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果倪劍還有能力大罵出口,這時他一定會大聲質問修伊是否有變態傾向,可惜現在的他連轉動眼球,觀察修伊的一舉一動都做不到。
倪劍不知修伊在何時做的手腳,似乎麻痹了每一寸神經,所有大腦發出的訊息都徹底消失,只能聽着修伊談論對自己的處理方法,而其他人也差不多都在想,自己爲何會中招。
望着幾個任由宰割的倒黴蛋,修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別想其他,你們還是先想我會怎麼‘調教’你們吧。”
調教?
雖然說不出口,但這詞語實在是太恐怖了,以至於四個即將面對未知待遇的人同時大汗淋漓,如暴雨般的冷汗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裡傾瀉而出,可更恐怖的還在後面,因爲修伊說了這麼一句話:“凌鋒,把我早前交給你保管的皮鞭、蠟燭和繩索拿來……”
天界,萬神殿。
“安格雷·雷亞妮陛下今天怎麼了?爲什麼她拒絕接見任何人?”對着安格雷質問的是一名身材高得嚇人的神族戰士,背後的八隻羽翼彰顯了天使長以上級別的身份,這點從他對安格雷毫不客氣的口吻之中,也能得到體現。
“你有什麼意見嗎,米迦勒大天使長閣下?”安格雷刻意對提問者使用了全稱,“我記得今天是陛下的公休日,要去哪裡是她的自由,難道你認爲陛下不該休息嗎?”
米迦勒陡地窒了一窒,原本佈滿怒氣的方正臉龐掠過一絲尷尬表情:“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認爲,陛下對臣子的會面請求要有所考慮,最起碼不該像這樣任何人都拒之門外吧。”
“陛下也有感情,最近被某些喜歡聒噪的人吵得一兩天不想見人,這也不算很奇怪,難道米迦勒閣下在心情不好的前提下,也能接見任何人嗎?”
安格雷不動聲色地把話原樣頂了回去,讓米迦勒碰了個軟釘子。
米迦勒湛藍色的眼中精光一閃:“你是說陛下生氣?難道是因爲驅逐奧丁神族那女孩的事嗎?”
安格雷不慍不惱地說道:“不要胡亂揣測,作爲臣子,這種行爲不太妥當吧。這件事陛下確不贊成,不過孰輕孰重她很清楚,所以米迦勒閣下不要把心思放錯地方。”
米迦勒終於忍不住,滿頭金黃色長髮的他看起來就像發瘋的獅子:“既然不爲那件事遷怒於人,她又有什麼心情不好的理由呢?”
安格雷兩手一攤,顯得很無奈,不過在做這動作前,他眼中還是閃過一縷得意的光芒:“陛下也只告訴我今天她不見人。我總不能硬闖進去報告說;‘陛下。有人要見您。請見見他吧’?冒犯陛下可是死罪,更何況陛下又是女兒身,我們作爲男人總不能沒風度吧?”
米迦勒叫道:“你跟陛下這麼久,就沒一點頭緒嗎?”
安格雷的答案充滿奇妙的意味,一下子塞住了米迦勒的嘴:“我是男人,陛下是女人。你該聽過一句話。女人的心男人永遠不會明白的。”
米迦勒愣怔了一會後,頹然轉身:“也罷,今天就算了,不過若陛下回來請轉告一聲。我有重要事情請陛下裁決,請她儘量抽空。”
“我會如實轉告。”一邊在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一邊望着米迦勒遠去的背影,安格雷接下來的話充滿了嘲諷和譏笑,當然,這些語句已經低到對方完全聽不到的地步,“可也要等陛下回來時再說……然而陛下並不在天界呢。”
人界某處。
高聳的青綠色山脈靜靜矗立在鬱鬱蔥蔥的森林之中,而在這片已逐漸佈滿陰霾的天空之下,一名全身包裹在白色長袍中的旅人擡頭喃喃自語:“天邊有烏雲,要下雨了嗎……人界的天氣反覆無常,不過也正是這點才顯得有生氣。”
似乎感慨地嘆了一口氣後,旅人忽地啞然失笑,自言自語道:“我在說什麼哪?難道被那傢伙給傳染了嗎……還是趕快找那個地方吧。”
長袍下一陣蠕動,接着就伸出了一隻賽雪欺霜的粉白手臂,纖細的手腕上還戴着一隻刻着極其美麗紋章的腕輪,而在那五隻修長手指的中間,則夾着一張顯然是臨時塗就的潦草地圖,地圖的布料似乎經歷了很悠久的歲月一般,不僅發黃還嚴重褪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張草紙。“已到了他所說的‘無名之山’,那下一步的指示是什麼……”旅人的聲音柔和動聽,有如百靈鳥一般婉轉悅耳的音節暴露出她身爲女性的事實,而且很有可能還是一名非常美麗的女性,事實也是如此。
第十五代神族之王雪亞妮·米菲爾如果不算美麗,那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將因相貌醜陋而跳樓結束自己的生命了。
雪亞妮的嗓音忽然間變得哭笑不得:“這是什麼?找一個懸崖,然後往下跳?”
神族之王把眼睛瞪得老大,然後對着這張地圖先是怔了一會,接着就把地圖倒了過來,最後又把它翻到了背面,似乎想從上面找到除這句鬼話外的其他提示,可除了先前到達這裡的一些路線和標記外,畫出這張地圖的怪人只留下了這句無聊怪話。
再次確認了地圖上只有這一句指示後,雪亞妮轉頭朝四周望了望,接着就看到了一處懸崖,然後她緩緩走近那片懸崖,向下面看去。
除了一片似乎能掩蓋一切的灰色迷霧外,那裡什麼也沒有。
雪亞妮再次感嘆一聲,接着便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那片懸崖,既沒有展開背上的六對天使羽翼,也沒有使用任何懸浮魔法使自己飛起來,而把自己的全部身心交給了那片灰色的迷霧。
往下跳的雪亞妮並沒有任何下墜的空虛感,相反她覺得自己的“下墜”,是在做一種很奇妙的橫向平行移動,彷彿有什麼奇怪的力量牽引着她往某個方向去,只是被灰色的濃霧所籠罩,她根本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而已。
接着就是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雪亞妮對此還來不及反應,就滿眼冒金星地摔倒在一片粉紅色的鬱金香之中,雖然摔得並不嚴重,但她依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被捉弄感。
就在雪亞妮想到自己可能又被某人捉弄的那一刻,一聲悠長的嘆息在她身旁響起:“難怪那小子告訴我,要麼在這裡放塊坐墊不種鬱金香,要麼就把鬱金香種得越茂密越好,到現在我才明白他的用意。幸好我知道他不會這麼快回來,所以還是選擇種了鬱金香。”
“看別人摔倒這麼有趣嗎?”雪亞妮的第一反應就是反脣相譏,但話一出口卻馬上後悔了,“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生氣,被那小子捉弄的人太多了。你並非第一個。”那聲音依然悠閒得很。“只可惜這片鬱金香又白種了……”
“你只想到鬱金香嗎?”雪亞妮再次哭笑不得,但她還是從一片被壓得枝歪莖斜的鬱金香中爬起,拍了怕身上的灰土,接着她就看見了自己所處的地方。
一座小小的山谷,不僅被頭頂高聳的羣山環抱,而且還有一片非常開闊的平地。四周除了山崖和茂密的植物外。她也只看到了一個男人。
一個四平八穩坐在一張檀木桌之後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把小刀與一件未完成的獅子雕刻,背後還有座小小木屋的男人,還是一個足以讓任何女性爲之傾倒的美男子。
美男子的標準從來沒有固定結論。不管是英俊的面龐,還是迷人的風度,你都能在這個男人身上找到,縱使有少許白髮的兩鬢間接證明他已不再年輕,但他現在的樣子,依然可以讓所有的女人爲之尖叫,甚至是暈倒氣絕。
雪亞妮也爲他的風度和儀表所傾倒,可欣賞角度卻有點不同。
凝視了這個該說算“中年”的男人片刻後,雪亞妮突地苦笑起來:“有人告訴我時我還不太相信,但他看來沒說謊……能有這種氣質的人大概只有您。”
中年人也對着雪亞妮微微一笑:“我也想不到你會來找我,而且從他所做的通道里來。是他告訴你,我住在這裡的嗎?”
雪亞妮輕輕道:“真想不到,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您。”
“很戲劇化,不是嗎?”中年人把手中的雕像小心擱置在桌上,指着桌後的另一把椅子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身爲神族之王的雪亞妮竟然破天荒露出了畏怯的姿態:“我沒有資格和您平起平坐……”
“你大可不必對我這麼恭敬,至少那小子從不會對我有禮貌。”中年人微笑着站了起來,緩緩向小木屋走去,“我先泡一壺茶,你在這裡先想想。有沒有必要把身份和尊嚴看得那麼重要,希望我出來時你已有答案。”
雪亞妮凝視着那張再普通不過的椅子,神色顯得很無奈:“我也很想忘記身份和尊嚴,但我不是他,我沒辦法忘記自己還是神族之王……”
“他也沒法忘記身份,可他不也做到了嗎?”沖水的聲響從屋子裡傳來,似乎是有感而發的話語也飄進了雪亞妮的耳朵。
雪亞妮似乎對那個“他”無比敬佩:“他是個堅強的人,我比不上他。我從沒想到一個人竟能揹負着那麼沉重的命運活下去……”
中年人的話仍然在繼續:“只要學會走自己的路,命運並非那麼沉重。”
“……之前也是出於這種想法,第一次神魔戰爭纔會爆發的嗎?”雪亞妮似乎是不經意地問了這麼一句。
“也許吧,但那是過去的事。”腳步聲緩緩傳來,中年人一手拿着兩隻茶杯,一手拿着一隻雕工精美的茶壺從屋裡走。出來,看到雪亞妮依然站在原地,他不由得很遺憾地嘆氣,“看來你和他雖有血緣關係,但你比他要執着……也罷,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不過一起喝杯茶總沒有什麼關係吧。”
雪亞妮走前兩步,以極其謙卑的姿態從中年人手中接過了茶杯,輕輕站到桌子旁邊。
在雪亞妮的茶杯中緩緩倒下滾燙的清茶,中年人發出似乎是自我嘲諷的笑聲:“有禮貌的孩子,最起碼那小子不懂得這世上還有尊老愛幼這回事。魔族教育方式的天生弱項就在於此嗎?”
輕呷一口茶水之後,雪亞妮的臉上第一次展露出了微笑:“我想原因是他自己,在我面前他從來都是風度翩翩的紳士,也許只有您這樣讓他感到親近的人,才能看到他放蕩不羈的一面吧。”
中年人的面孔立刻變得比雪還白,給自己斟茶的手都顫抖起來,差一點就潑到自己的手上,他顯然對這個詞語害怕到了極點:“親近……和他?那早死早投胎的小子離我越遠越好!每次他一靠近我都有事發生,不是丟了這件那件東西,就是發現不知何時背後多了一張‘我是笨蛋’的紙條,而且不僅用特別結實的超強力膠水粘住,還專挑我最喜歡的衣服下手!你知道嗎?我的最大願望已不是那件事,而是他對我真正像師徒間那樣恭敬有禮。但這卻絕不可能發生。”
先是眼睛瞪大。接着雪亞妮就以最快地速度放下茶杯。彎下腰爆發出難以遏止地大笑:“他、他、他竟然讓您害怕成這樣?哇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這真是三界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啊!”
中年人放下茶壺,極度無奈的苦笑佈滿了俊美的面龐:“也許你不相信,如果第一次神魔戰爭時的魔界軍由他所統領,現在三界統一至少超過十萬年。天縱奇才這詞語形容他還略嫌單薄,所以能完成整個計劃的人,除他絕沒有第二人。”
“可他自己卻說。他只是想讓所有人得到真實生命……”聽到這句話的雪亞妮收起笑容。神情似乎變得很疑惑,“別的我聽明白了,可這句話我卻始終聽不懂,而且他說這句話時還流露出一種很奇怪的憂傷。可他什麼都不肯對我說……”
中年人的面容忽然間籠罩上一層淡淡的憂傷,就和雪亞妮看到那個“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一樣:“因爲他是個溫柔的孩子,他總把安心的感覺帶給別人,卻盡力使所有人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自己又能依靠誰?難道他自己就不會受傷嗎?”
“難道他……”雪亞妮玉容失色地驚呼了起來,彷彿想起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中年人淡淡說道:“他知道自己註定要不快樂,所以他希望別人獲得幸福,而把一切悲傷和不幸留給自己……我知道他這種想法的由來,但很遺憾,我無能爲力。”
“爲什麼?”雪亞妮問道。
“你到這來,除了那件他交代的事情外,還想見一個人吧?”中年人突然把話題扯到一個似乎不相關的方面。
“嗯。”雪亞妮略微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好個誠實的孩子,如果不是跟你有血緣關係,而且又要死要活地爲某個女孩等待終生,我真希望他選擇你。”中年人微笑着放下茶壺,“既然你想見,我就讓你見見‘她’吧。”
“真的?”雪亞妮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可‘她’不是您的……”
“敵人,可也是我最好最信任的朋友,因此我不會拒絕你的請求。”中年人的臉上充滿了緬懷之色,“更何況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她的影子。”
“我和‘她’……很相像嗎?”雪亞妮有點害羞地低下頭,柔聲問道。
“敢於面對真相、追求真實的勇氣,有這一點像就夠了。”中年人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我所認同的人只有一個標準,你和‘她’都符合。”
雪亞始微微地嘆氣:“不過達到這標準,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中年人緩緩站起身,朝着小屋走去:“跟我來,‘她’就在裡面,同時還有一個答案也在那裡。”
雪亞妮莫名其妙地問道:“什麼問題的答案?”
“你不是問我,我對那人的想法由來爲何會無能爲力嗎?”中年人慢慢地說道,“而在‘她’身旁,你將找到答案。”
小木屋不大,除該有的一些生活必需晶外只剩下一張牀,當雪亞妮走進小屋時,中年人正安穩地躺在這張牀上:“過來,在這邊躺下。”
要是換別的男人說這種話,一定會被認爲他想對眼前的女性慾行不軌,雪亞妮沒有這種反應,而是完全服從了那男人的命令,走到牀沿側並躺了下來,接着就是“喀啦”一聲脆響。
還來不及想這是什麼聲音,雪亞妮就發現周遭景物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本來在一個小木屋裡,而且空間之小除這張牀外幾乎什麼都放不卞,可現在除那張牀還在原地外,所有景象都發生了異變,她忽然發覺,自己來到了一個只在最美夢幻中才出現的奇妙地方。
無數的水晶,無數擁有各種色彩與光澤的水晶,無數彼此折射着離奇詭秘光芒的水晶,除了那張牀與水晶之外,這裡似乎什麼也沒有,甚至連自己與中年人的存在,都彷彿被湮沒在這繽紛光影的漩渦之中。
中年人緩緩坐起身來,語氣中帶着一絲奇特的佩服之意:“這張牀就是空間傳送魔法陣。但經過一點改良。雖然我認爲不必要。可那人仍堅持這麼做了。虧他想得出。居然設計劃出這種不全身放平,又或者人不在牀上,就會直接成爲致命殺人陷阱的魔法陣,設計魔法陣的技術雖是我教給他的,但在他離開這裡時已遠遠超越了我。”
“致命?”雪亞妮還沒從眼前的景象變化中恢復過來,只是呆呆地重複着這句話。
中年人把身體慢慢站直:“錯誤開啓將引發一個施加在入侵者身上的超高重力魔法‘引矩壓裂’。他曾用一支遠距離遙控機械臂做過實驗。包括足以支撐數千噸重量的實驗用鋼樑在內,屋裡的一切在千分之一秒內被壓成了薄片,除非有人能在不到千分之一秒內完成一個強度相若的反重力魔法,否則這機關不可能加以對抗。”
雪亞妮總算反應過來了。對中年人所下的判斷點頭肯定道:“他住的地方也出了名的可怕,這在三界中都有流傳。”
中年人不由得大笑了起來:“羣衆的目光是雪亮的,不管他怎麼裝乖寶寶,骨子裡的恐怖還是無法掩蓋的。”
“這話你敢在他面前說嗎?”雪亞妮似乎是很促狹地問了一句。
中年人當即神情緊張起來:“當然只有現在,你千萬別告訴他我曾說過這話啊!不然這裡非給他拆了不可!”
雪亞妮站起身子,揹着雙手在映照着絢麗光線的水晶地帶中漫步:“如果我沒看錯,這裡的一切全由珍稀魔法水晶構成,不僅囊括了幾乎所有品種,而且都是硬度比鑽石要大幾千倍的超高密度結晶體,若用人力破壞,光桌面那麼大的一塊,就足以花上三個月時間開鑿,拆這裡絕不可能。”
中年人搖頭苦笑道:“在我的印象裡,一切對常人運用的理論對他都無效……你知道嗎?這原本是一塊完全實心的超巨型高密度水晶,而把這裡的內部鑿空,再用特殊魔法構建出通道和這裡相連通,則都是他的傑作。”
“他花了多久時間?”雪亞妮問道。
“從找到它到完工共三天。”中年人的答案讓雪亞妮差點暈倒,“沒用鑿子和鑽子,也沒有用任何的魔法和機械,只用一瓶由他發明,被稱爲‘物質配列變換基’的液體,就都完成了。”
雪亞妮驚奇地瞪大雙眼:“是他發明的還是‘那個’……”
中年人答道:“有應用‘那個’,但他的延伸理解與進一步研究,卻遠遠超過了原來的水準,這點纔是讓我感到佩服的地方。”
雪亞妮嘆道:“真了不起。”
中年人做了一個與他的年齡不大相襯的鬼臉,怛不知爲什麼,雪亞妮卻不覺得這種天真舉動不自然,反而被如孩童般頑皮的古怪扮相逗得莞爾一笑。“你要這麼告訴他,他的鼻子一定會翹到天上去。我想別讓他過於得意比較好。”中年人道。
“說得也是,”雪亞妮的俏臉忽然微微紅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害羞的事情,低頭扭扭捏捏地說道,“我……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中年人笑道:“說吧。”
雪亞妮臉不由得一紅:“我只是在想,您知道這些後,會不會笑我。天界歷史中關於您的描述都像一個侵略成性的魔鬼,可自從我和他相遇後,我只覺得您纔是真正的英雄,所以我到了這裡。但我沒想到您比他所描述的還要和藹慈祥,而且那份平靜與淡漠更讓我無法產生敵意,還有種像是……嗯,像父親般的感覺……”
中年人望着雪亞妮嘆了口氣,眼神中寫滿了悲哀與憐憫:“是啊!神族的孩子從生下來就與父母分離,終其一生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雪亞妮低聲道:“可我知道,因爲母親還記得他,所以我見了他,雖然只是短短的一面。他是一位低神格神族戰士,和母親一起生下我後就被指派去天界北部與魔界軍作戰,就在我成爲神族之王的兩年前,他戰死了……”
“你爲什麼認爲我和他相像呢?”中年人浮現出一絲慈祥的笑容,“語氣嗎?”
雪亞妮的表情柔和而嬌美,充滿了思念地追憶。似乎把她又帶回那已永遠逝去的瞬間:“不僅是語氣。還有神態和舉止也是。記得見面那天。我偷偷跑到他所在的軍團駐地,並按母親給我的地址找到了他,可我見到他時卻怔住了,因爲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中年人似乎也對雪亞妮父親的反應大感興趣:“神族規定父親和兒女絕不能相認,至少不能公開,你既不能告訴他你是他的女兒。也不能問他是否你父親。那你父親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走過來,非常溫柔地摸摸我的頭,然後他嘆口氣在我的視線中消失了。”說到這裡。雪亞妮悲哀一笑,“在那瞬間我明白了——他已知道一切,只是他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用一個愛撫動作表示他的無奈和歉疚,雖然他並沒有錯……”
中年人搖頭,語氣很沉重:“真悲哀。”
“他的動作很簡單,可卻溫暖了我的心,讓我知道了他並非不愛我,所以那刻我已滿足了。”雪亞妮猛地擡起頭,望着中年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您帶給我的感覺和他很相似,都是如水般平淡雋永,卻充滿難以形容的溫暖和慈祥,我能感受得到。”
中年人不禁哈哈一笑:“……這些話若讓你的部下聽到,恐怕下巴落地的神族可能要超過人口半數,尤其當他們知道我是誰的時候。”雪亞妮淡淡道:“他們不知道,就連最親近的心腹,我也只告訴他,我要去人界。”
中年人沉吟片刻,緩緩問道:“那你有沒有告訴他們,你想達成的真實目標呢?”
“把三界不斷互相征戰的錯誤歷史,以我的方式重新移回正確的軌道,我這麼說,他們有可能有誤解,不過我也沒有打算澄清。”雪亞妮輕描淡寫地道,“我沒有把打算告訴他們的義務,他們目前在做的與我的想法沒有直接聯繫。”
中年人似乎是很隨意地問道:“這句話已經超越了你的年齡水準,是受他影響嗎?”
雪亞妮的回答多了一份莫名的無奈:“神族之王本身就是令人不得不高速成長的職業,在計劃完成前,我這個角色依然要扮演下去,相比較付出更大代價的他而言,我的這點犧牲不算什麼……”
“我明白那小子的真實意思了。”聽到雪亞妮這句話後,中年人忽地苦笑了起來,“表面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是這樣啊!”
雪亞妮很疑惑地問道:“您是什麼意思?”
中年人凝注着雪亞妮的俏臉,忽然間衝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我想問一句,你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新父親嗎?”
“啊?”雪亞妮被嚇了一大跳,因爲她根本想不到,以中年人的性情和脾氣,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提出這種完全不相關的話題。
中年人臉上第一次出現害羞窘迫的表情,彷彿有什麼事讓他覺得難以開口,但最終他還是下了決心:“你可能會覺得有些唐突,但如果你認爲我可以的話,不妨把我當成你的父親……我覺得,你和這副充滿悲傷和無奈的模樣並不相配,所以我希望在這世上,你至少能有一個人可以傾訴心事,不必把不快和痛苦都壓抑在心底,更不用去承受那種寂寞和孤獨……”
“您真是溫柔呢。”原來還有些奇怪的雪亞妮已淚流滿面,但她的語氣依然出奇的平靜,“爲什麼您會希望我不再感到孤獨呢?”
“沒人能比我更懂孤獨和寂寞到底多可怕,特別是陪伴‘她’度過的這段漫長時間,我每天都能感受到。而他讓你來這裡就是這個打算。”中年人沉痛地說道,“在你敘說父親往事的一刻,就在你流露出無奈而失落表情的瞬間,我已明白那小子的想法——他希望我能撫慰你的心,希望我能使你不再感覺孤獨,但我不知道能否做到……”
“您能做到,至少您現在已做到了……父親。”雪亞妮忽地擡起頭,叫出了這個讓中年人心神爲之顫動的稱呼,“剛纔我也說過……您給我的感覺和父親一樣呢。”
中年人似乎也動了感情,如磐石般冷靜沉着的眼神也開始有所動搖:“雪亞妮……嗯,謝謝你!”
“不。我纔要說謝謝。因爲您讓我有了一個新的港灣。讓我不再寂寞。”雪亞妮不禁會心一笑,“他說過,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孤獨的,他們必須和某個特定的人互相支持才能生存,互相信任、互相感恩、互相幫助、互相支撐,就像生命並非由單一物質所構成一樣。”
中年人蹙眉沉思片刻後。忽地深深嘆氣:“他這麼說啊……也罷。你先跟我來,見見那個你一直想見的‘她’吧。”
“天黑了……”望着如濃墨般深沉的夜色,坐在窗櫺上的修伊略帶悲哀地苦笑,“又是一天過去了。我還剩下多少能欣賞這份夜景的時間呢?”
“殿下,凌鋒說您找我?”推開房門,虛空一邊揉着痠痛不已的肌肉,一邊問道。
見虛空有少許畏懼地立在門側,修伊不禁笑道:“你爲什麼不過來,我這麼可怕嗎?”
“是有點怕,因爲殿下的玩笑實在不好笑,剛纔就差點把大家嚇死了。”虛空苦笑,“在浴室時,我們還真以爲殿下要用那些東西對付我們,幸好最終證明只是一場玩笑。”
“偶爾開點玩笑也無妨,現在我有些東西讓你看。”收拾起心情,修伊伸手一揚,一小張捲成筒狀的紙條便落在虛空掌心中。
虛空看罷劍眉陡地一蹙:“雷莎妮亞·克魯茲已返回華斯特城?是上次委託運送‘慈悲女神之淚’的人嗎?”
修伊探手從懷中取出一疊層層捲起的紙條:“把它們都看完。”
虛空接了過來,看完後就臉色大變:“這些都是真的嗎?”
修伊冷笑:“主和派意向是和其他國家結盟,既然‘慈悲女神之淚’可拉攏加里斯教國,用其他手段增加盟友也不成問題,接下來要看雙方地交涉能力。魔界軍的低調,以及天界軍近年來軍事勢力的膨脹,都讓人界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脅,在大環境壓力下仇敵成爲朋友不奇怪,畢竟國家的安危存亡是君主擺在第一位的。”
“他們會成功嗎?”把所有紙條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虛空問道。
修伊淡然一笑:“當然不會,若聯合成功,三界間大規模戰爭將再次開始,這種事會嚴重影響計劃。要讓‘地獄鎮魂歌’發生作用,活下來的人自然越多越好,在計劃沒開始前,重要的‘引子’就被浪費,時間會大大拖延的。”
虛空神色凝重地點頭:“不過要怎樣阻止他們呢?”
修伊只回答了四個字:“對症下藥。”
眼見天色已慢慢黑了下來,仍眼巴巴地等待雪亞妮的安格雷也着急起來:“陛下去哪兒了?爲什麼還不回來?早知道我該偷偷跟去的,就算陛下生氣也顧不了那麼多,現在卻只能……唉!”
“……我回來了。”當安格雷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個不停的時刻,雪亞妮幽幽的嘆氣聲如皇恩大赦般降臨到他耳朵裡。
“陛下!”大喜轉身的安格雷本想問雪亞妮去了哪兒,可一看到她滿面心事的模樣,話就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味,“您看起來神色不對,這次出去不太順心嗎?”
“不,很順心,因此反而更覺得疲倦。”雪亞妮淡淡答道,“在我出去這段時間內,有誰找過我嗎?”
“米迦勒來過,他想和您談談。”安格雷答道,“不過多半又是關於對魔界的戰爭提議吧。”
雪亞妮摸摸有些發疼的太陽穴,輕輕吁了一口氣:“有可能。近段時間內魔界軍低調行動,這大概使他產生了錯覺,可這是陷阱,對方其實是在積聚力量準備發動戰爭。”
安格雷沉聲道:“米迦勒不會考慮這麼多,如果戰局處於優勢,他就能挾勝利之勢在軍方取得威信,將來萬一發生衝突,大部分軍隊也只會站在他那一邊;若處於劣勢,他將有藉口調動拉斐爾天使長的部隊,並把原來的人事機構架空,這對我們也不是好事。開戰申請如被批准,我們就會陷入絕對被動,所以陛下絕不能讓他的企圖得逞!”
雪亞妮有些黯然地說道:“我知道,會想辦法的。”
安格雷恭敬地說道:“我相信陛下,因此我沒問陛下爲何去人界,又或去做什麼,因爲我認爲身爲臣子沒必要知道陛下的一舉一動。不過我想進諫一句,希望您沒必要什麼事都自己做,能交給我們辦理的請儘管放手,我們自會使您滿意的。”
“接受諫言,但今天的事必須我去,因爲今天我所看到的絕不是你能涉足的領域。”雪亞妮淡淡道,“我想靜一靜,你下去吧。”
“是。”安格雷低低地應了一聲,隨即轉身離開了雪亞妮的視野。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眼中的瞬間,神族之王疲倦地閉上了雙眼,喃喃說道:“如果可以,我寧願今天哪裡都沒有去,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啊……”
注:八種魔法屬性分別是地(土)、火、水(冰)、風、雷、光、暗、空,其中的空屬性是時間與空間魔法(包含重力魔法)的混合體,不同於有相剋性質的前七種元素而單獨分類,但是空屬性可以附加其他所有類別的屬性,然而這點對使用者並沒有任何意義……除了修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