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爾羅格公爵沒有注意到幾人的小動作,只是有些疑惑地問道:“你這麼有把握接下嗎?”
修伊搖頭:“做很多事我也沒有事先把握,但最後也成功了,不過情報是最重要的,你有與比賽相關的東西提供給我們嗎?”
蒂爾羅格如夢初醒:“你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有,當然有情報提供給你。”
一疊標題爲“第五屆華斯特招親大會項目”的公文紙被小心地取出攤開,修伊只看了一眼就笑了,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只狐狸:“項目設置很正規嘛,值得擔心嗎?”
蒂爾羅格只能報以苦笑:“這些只是表面現象,每次大會對參賽者都像是地獄,不然以貝羅殿下在騎士團鍛鍊過三年的身手,又何需請人幫忙過關?”
修伊大笑:“騎士團只教人成爲騎士,並沒教人成爲迎合岳父惡趣味的駙馬,你不覺得兩者有矛盾嗎?”
蒂爾羅格卻笑不出來:“同感,但我卻笑不出來。因爲還沒等上次落下的傷愈痊癒,貝羅殿下這次又報了名,說不定就會有個三長兩短,那我……”
修伊望了望蒂爾羅格,再看看桌面上的文件,笑容變得異常曖昧:“如果我說,我能讓你永遠不用爲貝羅殿下的參賽而擔心呢?”
蒂爾羅格不由得精神一振,卻很快萎靡了下去:“有可能做到嗎?”
修伊淡淡道:“只要讓菲莉絲公主嫁人,貝羅殿下自然會死心,一切問題也都迎刃而解。”
蒂爾羅格無奈嘆氣:“說得倒簡單,誰有辦法娶到她?若讓她嫁人那麼容易。我委託你的事就是讓貝羅皇子勝出娶她。而不是僅想法過前四關。”
修伊輕輕拿起公文紙。啪啪念道:“十公里雙階段障礙越野,自由泅渡三公里,一公里高空吊索滑行,還有五公里叢林穿越……比起去年已算好了,那時的項目足有現在兩倍。”
蒂爾羅格的神色很奇妙,看起來又像哭又像笑。混合兩種極端表情的樣子充分體現出了他的矛盾:“相熟的華斯特高級官員私下告訴我。這回的每個項目都做了大量手腳,雖然情形還不清楚,不過有陷阱機關卻是肯定的,你說這能算好嗎?”
修伊開心地笑了起來:“是不好。但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可最重要的該是其後的個人能力測試。對此你有沒有什麼消息呢?”
蒂爾羅格搖頭:“這部分保密程度最嚴格,只有華斯特王和宰相桑利對它一清二楚。上一次的這類項目只有兩個,那就是比賽吃大蒜與頂着酒桶做倒立,貝羅殿下兩戰皆負。”
“米伯特參賽後的結果肯定是和死神約會,你們誰想跟我賭?”聽到蒂爾羅格的話,倪劍大搖其頭,“若項目設置得如此變態,沒等他有資格挨菲莉絲公主的大鐵錐,華斯特王的測試就能讓他送命。”
修伊沒理睬倪劍,而是皺起了眉頭:“我在這方面有點研究,雖然有點難度,但通過它們該不太難。”
“那能否讓貝羅殿下得償所願呢?”蒂爾羅格眼睛一亮,畢竟對他來說,能更進一步自然最理想。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火焰空間”成員一齊緊張起來,對他們來說,此刻就是修伊表示自己心意的最重要時機,到底他是單純爲玩玩而參加大會,又或爲米伯特着想娶到菲莉絲公主,這問題地回答將是最值得參考的標準。
倪劍是唯一的例外,因爲他早已知道修伊的答案是什麼。
修伊的回答如預期般出現:“那要力所能及才行,我不能保證針對那些項目的特訓沒有生命危險。”
蒂爾羅格的面色立刻變成青綠色,但修伊仍然在繼續恐嚇:“另外,依路達克·華斯特可是以惡搞與不正經名聞人界的無聊男人,萬一他藉機把這類風氣傳播到貴國境內,這個責任你恐怕無法承擔吧?而且先不說和他結親的人將被整得死去活來,你這位成就好事的媒人就是頭一個受害者……”
若說剛纔蒂爾羅格的面色和青菜差不多,那現在的臉色就和死人才有的暗灰色完全同級,在華斯特國內擔任了五年使節的他,對某個無聊皇帝的種種惡行可說是瞭如指掌,即便是身爲兼職情報收集員,他也不禁對某人令人寒毛倒豎的行動感到由衷害怕,所以當修伊用半威脅語氣替換受害者身份時,蒂爾羅格公爵除絕望與恐怖外,大腦內已沒有別的想法存在。
與這份畏懼相對應,他身後的四名騎士也流露出想一頭撞死的表情,如果蒂爾。羅格讓貝羅迎娶菲莉絲公主,那招親大會結束的當天他們想必會血濺南牆。
“……讓菲莉絲公主嫁人就行,別的我不要求了。”越想越後怕的蒂爾羅格趕緊表明了決心,這下倒是他怕修伊見錢眼開了。
修伊非常滿意地笑了起來:“很好,意見總算完全一致了,那讓我們來談談報酬的問題吧!”
一小時後,蒂爾羅格心滿意足的背影消失在關起的木門後,修伊把目光轉向放置在桌子上的委託合約冷冷一笑,一直看着這場談判進程的衆人則露出極其恐懼的表情,原因當然是他的這個微笑。
蕾娜斯的這些話可以作爲如此表情的註解:“修伊,你的語言能力能使任何人被你說服,或多或少地接受你的提議,甚至可說被你的想法控制操縱……真是太可怕了。”
修伊只是淡淡一笑:“這些人太容易被說服了,我沒理由放着這機會不利用吧?”
倪劍跳了起來:“這麼說,我們被你利用就是活該了?”
修伊緩緩豎起一根指頭,語氣顯得異常露骨:“這世上的人之間大部分只存在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只要能心甘情願。被利用者有什麼值得不高興的?比如上次‘慈悲女神之淚’地事就是這樣。如果沒被揭穿。恐怕直到被殺的那刻,你們還一廂情願地認爲是在運送藝術品吧。”
倪劍隨即語塞,羞愧與無奈的表情在臉上游離不定,卻偏偏找不出一句可以反駁的言辭。
所以這場談話最後仍以修伊的主動結束而告終:“因此米伯特想娶菲莉絲公主,就必須被利用——離會期還有五天,就讓我們好好準備一下吧!”
五天後。華斯特城郊外的招親大會現場。
“米伯特·伊登先生嗎?我看看……三千零九十八號。歡迎參加本屆招親大會!”笑容可掬的接待員接過米伯特的報名表,經過短暫確認後給出了一個寫着號碼的銅牌,“您的入場通道是四十一號,前方右側的第三個門就是。請從那裡入場。如果有觀戰的朋友或親人,請他們從左側第六個門的十四號通道入場;如果中途退場需要找醫生,魔法醫務中心在中央偏右的十六號通道內;如果想寫遺囑或準備後事,律師事務所和棺材店的位置就是出醫務中心後門往左拐……”
接待員滔滔不絕的會前提示讓“火焰空間”衆成員全傻了眼,只有修伊對此大加讚美:“果然是準備周全,從生到死都考慮到,這位舉辦者實在是賺錢專家。”。
蕾娜斯只感到哭笑不得:“你只會從這方面考慮問題嗎?”
修伊搖頭不已:“這你就不懂了,現實中哪有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除了用兩條腿走路不用錢外,吃、穿、住哪個方面不用錢……”
“行了行了,你的金錢至上論先停一停,先讓米伯特進場吧。”老酒鬼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米伯特,你好自爲之,萬一不行千萬別勉強自己。”
米伯特微微點頭,嚴肅認真的表情仍然盤踞在他的面龐上:“放心好了,經過修伊老大這幾天訓練,我不會這麼容易輸掉的!”
修伊淡淡一笑,而後獨自朝觀衆席方向走去:“那就好,我先走了。”
“且慢,你不等委託人嗎?”看了身後的接待員一眼,倪劍低聲問道,“那天不是約好在會前見面嗎?”
修伊頭也不回地說道:“這點事能自己解決就別找我。”
招親大會的觀戰場地設計得很合理,前四項比賽的地點由於頭層互相銜接而成爲了一個巨大的橢圓形,而觀戰場地就設置在這個橢圓形的中心。從場地中所分佈的近十五萬個座位來觀看比賽,無論處於哪個位置都能把選手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當然這必須藉助場中所提供的大量望遠鏡,以及觀戰者所坐的高度可調式全方位旋轉坐椅。
一進場,修伊便徑直朝着最下一排的位置走去,彷彿早看好這些座位一般,但最下排的座位其實並不好,如果不借助可上升下降高度的座椅,被某些地平線以上的障礙物擋住視線根本不奇怪,但它們卻有樹蔭遮蓋;這地點嚴格說來並非正式比賽場地,而是華斯特帝國環境部的一處密集綠化帶。由於某個惡趣味皇帝的個人喜好,再加上他某些無聊計劃需要這種場地的緣故,這裡在過去的四年中被連續徵用並加以改造,形成了現在的招親大會專用會場。但改造歸改造,當初在場地周圍種植的參天大樹仍然被保留了下來,樹蔭剛好能遮住最下排座位觀看者的頭頂,所以當大會在夏季召開的時候,這幾排座位都是達官貴人們互相爭搶的上好位置。
可依路達克·華斯特並非那種辦事有嚴格時間觀念的人,追求花樣翻新的想法又使他的主意由此變化不定,所以除了第二、第三屆是在夏季舉辦之外,其他的兩屆則分別放在了春季和冬季,而這一次,他把日期選定在了秋末時分,因此現在的最下排位置並不吃香。
可早在修伊到這裡前,已有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長袍中的人坐在了最下排位置上。
緩緩走下一級級臺階,修伊一直走到黑衣人的身後才停了下來,然後突然問道:“你來了?”
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黑衣人在聽到修伊聲音的那一刻倏地站了起來。
這種奇怪的響動就是從那身長長的黑袍下發出的——在那身黑衣裡似乎有一副無法看見全貌的鎧甲。
可修伊現在能看見的。只有和衣服一樣黑漆漆的厚重金屬手套。上面還鏤刻着一些很奇怪的金黃色花紋。
而當黑衣人擡頭望向修伊時,鎧甲的第二部分也暴露出來,那是一頂騎士盔的兩頰部分,以及一個把五官全部遮掩起來的銀灰色金屬面具。
沒有露出眼睛,也沒有露出可供呼吸的鼻孔開口,一般頭盔供說話的可開合部分它也沒有。從上到下就是一塊金屬板。除了一片仿若死亡顏色地銀灰外,這張面具什麼也沒有。
可一看到這張怪異的面具,修伊反而笑道:“怎麼戴了這種東西,你難道不熱嗎?”
黑衣人……或說黑衣騎士只用了兩個字作答。低沉雄渾的嗓音也證實了他的男性身份:“不熱。”
“仔細算算,這該算這麼久以來的初次見面吧。”修伊在黑衣騎士身邊的座位坐下,輕輕問道,“自‘她’死後,我們本約好不再相見的,是什麼使你改變主意了呢?”
黑衣騎士似乎不喜歡說話,回答時每字每句都簡練到了極致:“因爲你還活着。”
修伊無奈一笑:“想不到你這麼希望我死,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也不在乎多等三年吧。”
黑衣騎士冷冷道:“我能等,但計劃不能。”
悲哀的微笑再次浮現在修伊的臉上:“我明白了,但有必要這麼趕時間嗎?”
黑衣騎士望修伊的目光很奇怪:“你怕死?”
修伊淡淡搖頭:“不,我只是擔心時機。畢竟計劃失敗就不知道再有沒有機會……”
黑衣騎士的語氣中多了幾分不以爲然:“你是瞎操心。”
“大概吧,但我總希望能死得有價值。”修伊輕嘆一聲,“你去過天界了嗎?”
這次黑衣騎士答了五個字:“我已見過她。”
聽到“她”這個稱呼,修伊不由得苦笑:“你連稱呼唯一的妹妹都用第三人稱,難道把雪亞妮·米菲爾的全名說出來有這麼難嗎?”
如果有人旁聽,此刻一定會被嚇得暈過去,因爲從來也沒有人聽說過,天界之王雪亞妮·米菲爾居然還有一個哥哥,而且這個人居然還在華斯特帝國內。
“不相認就難。”黑衣騎士首次使用了分段說話方式,“我是,她也是。”
修伊嘆了口氣,對着這位說話簡單到極點的仁兄,他也只能沒轍:“算我沒說,東西拿到了嗎?”
黑衣騎士搖頭:“她還在找。”
修伊頹喪地一拍額頭:“天界的部分算泡湯了。”
黑衣騎士冷冷應道:“那是你死後的事。”
“你就沒學過委婉地說話嗎?”修伊有些惱怒地叫道,“在這種情況下,閉嘴也比說實話強。”
對於修伊的指責,黑衣騎士完全無動於衷:“我不懂安慰,只說實話。”
修伊當即語塞,雖然從認識黑衣騎士開始他就已知道,自己那近乎無敵的雄辯能力在這個不愛說話的人面前完全無效,但每次和他說話的時候,前魔族皇子還是不禁想和對方進行溝通,只可惜每次的結果也和現在完全一樣;除了鬱悶外從未得到過更好的成績。
所以每次到最後,他也只能回到最初路線上,老老實實就事論事:“那魔界方面呢?”
黑衣騎士把手縮進長袍內摸索了片刻,而後拋給修伊兩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方盒:“只有一半。”
修伊似乎想伸手打開,但想了想卻直接納入懷中:“前兩章還是後兩章?”
黑衣騎士一言不發地搖頭,而後伸出手指在修伊手背上劃下四個奇怪的字符,修伊隨即恍然大悟:“這麼說,我已經可以開始了嗎?”。
黑衣騎士點了點頭,然後緩緩站了起來,朝着修伊身後的某個地方望去。
修伊驚詫地回頭,接着他就看到了剛剛入場的“火焰空間”衆人。於是他再次苦笑:“看來。我們的談話要告一段落了……”
黑衣騎士沒有回答。當修伊重新轉回頭時,他已悄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這人真是越來越鬼,大白天也能做到像夜裡一樣無影無形,我該爲此高興嗎?”修伊的自言自語還沒完,瑪麗嘉的聲音便傳進了耳膜:“找到了!他在那裡!”
“今天天氣不錯,”依路達克·華斯特望着晴朗的天空。心情也和萬里無雲的藍天一樣開闊高興。“選今天開場真是明智,你們說呢?”
兩旁陪伴的大臣們一起翻了翻白眼,但桑利是他們中唯一一個說實話諷刺華斯特王的人:“日子不錯,但由於陛下受傷。還是推遲幾天好。”
衆人一齊竊笑,因爲桑利的話也只能是極其委婉的說法。雖說華斯特帝國魔法與物理醫學的治療水準都相當高,但光雷複合屬性的魔法兵器“真理之紋匕”可不是說笑的東西,被它傷到的最大壞處就是同爲光屬性的回覆魔法無效,物理治療則傷口癒合緩慢,所以當時只傷到一點皮毛的現任華斯特王,到今天出席大會的時候,身上和臉上還貼着無數大小不一的膏藥,看起來活像一副藥材鋪門口的招牌。
但對某個品質惡劣的父親來說,在女兒的招親會上玩個盡興比臉面問題要重要得多,所以他還是來了。與此同時,兩位受傷程度與父親相若的無聊皇子也趕到了現場,一起爲又一次史無前例的公開惡搞搖旗吶喊。
“好清爽的風啊!”菲奧雷藝術家的靈感似乎開始盡情進發,“仔細想想,當這麼多男子漢聚集到一起,爲獲得心愛紅顏的粲然一笑拼搏,並因此在這清爽的風與和諧的大自然中,揮灑着自己的勤勞汗水……這真是一幅美麗到極點的畫卷,我快忍不住產生把這一切描繪下來的衝動了!”
菲利姆對菲奧雷的無恥論調嗤之以鼻,但他也有所感慨地抒發了心情:“你真酸,不過今天開招親會實在正確,至少在視野如此廣闊清晰的前提下,所有有趣場景都可盡收眼底。老爸,我對你開始有點佩服了。”
“我都說多少次了,在公開場合叫我‘父皇’!”聽到“老爸”這個親暱詞,一千大臣紛紛忍俊不禁,而被如此稱呼的人也痛斥道,“聽話老是聽一句漏一句,你們就這麼蔑視我嗎?”
見依路達克似乎要生氣,菲奧雷再顧不得兄弟情誼,重重一掌切在兄長的肚皮上,整張面孔隨之堆滿諂媚的微笑:“豈敢豈敢,老……哦,是父皇,我菲奧雷一向都是最聽您話的兒子,又怎敢蔑視您的偉大發言呢?而且用這種不敬稱呼叫您的只是菲利姆,請不要把我和某位不孝的兄長相提並論。”
捂着被弟弟打得隱隱作疼的肚子,菲利姆恨不得把某個脫身事外的混球撕成碎片——大概兩年前,那位無聊父皇忽地說家庭中的親情不夠濃郁,隨之地這位天才弟弟就提出一個建議,商議兄弟倆一起開口滿足這種變態慾望。雖然華斯特王還是禁止了這種叫法在公開場合中的繼續,但在當時依路達克·華斯特還是很滿意的。
可現在,整個事情的始作俑者卻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還在那位混賬父親面前擺出乖乖寶貝的肉麻神態,所以菲利姆只希望自己從沒有過這個兄弟……
“兄友弟恭”這詞語在他們間絕不存在,雖然和一般帝王之家的親友殘殺有本質區別,但一到關鍵事情就推卸責任是這對兄弟的共同特質。
所以和這三位父子比起來,相對正經嚴肅的菲莉絲反成了異類,也因此成了這三人的唯一克星,只要有菲莉絲在場,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惡搞得太過分,可這專門針對她的招親大會卻是例外。
至少現在的菲莉絲這麼覺得。
一身名貴的藍色繡金長裙,頭戴極具華斯特民族風情的扁沿小帽,手腕和腳踝上還掛着精美的金銀首飾,這一切都使從未穿過如此女性化裝束的菲莉絲感到很不適應,她只覺得,此刻的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在臺上表演的舞娘。但最過分地卻是被五花大綁。還外加一塊貼住嘴巴地膠布。堂堂地華斯特帝國三公主,出現在衆臣面前時就是如此一副形象。
她做夢也想不到,只是一個大意居然就落進了如此險惡的圈套之中。五天前,她與羅莉塔因爲一點意氣之爭整整毆鬥了半夜,其後筋疲力盡的兩人分別鳴金收兵,菲莉絲回皇宮內的臨時行館休息。羅莉塔則回自己家小憩。
但當菲莉絲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時。日曆已眨眼翻過五頁,更糟糕的是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換了衣服,還被七八條專門捆綁龍用的鐵索結結實實地反扣在一張椅子上,接着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擡進了招親會場地準備室。
如果眼裡放出的目光可以殺人。她此刻望着三位父兄的眼光足以讓他們投胎一百萬次,彷彿可以把一切都吞噬的兇暴眼神中只有一個問題:“是哪個不知死活人在陷害我?”
“哥哥我一點都不知情!”看到菲莉絲如此狼狽的模樣,菲利姆原本想笑,但一看到這對恐怖目光的美眸就凝固了,“這幾天我都在醫院療養,想找人串通也沒那個條件啊!”
視線掃過菲奧雷,華斯特二皇子臉都白了,除不斷搖頭否認外,這位藝術家已嚇得說不出話來。而當兇厲光芒接觸到大臣中兩個有些畏縮的身影后,菲莉絲找到了答案。
羅莉塔·安斯和基力特·安斯,只有這對夫妻在接觸到她目光瞬間,產生出了一絲羞愧神色,尤其是羅莉塔,那雙充滿無奈、還寫着“君命難違”的眼神在和她對視之後,就徑直轉向了某位看起來很得意的皇帝陛下。
除那位無恥兼惡劣的父皇之外,沒有人會如此無聊,不僅用君臣間的上下關係逼迫臣子服從,甚至還會用一切道德敗壞到極端的手段威脅恐嚇他們,並最終使他們出賣朋友。從羅莉塔的委屈神情也可看出,在昧着良心出賣她之前,這位紫夢騎士團團長肯定經受了無數如狂風暴雨般的威逼利誘,至少是到無法忍受的臨界點時她才叛變的。
所以她的憎恨隨即涌向了依路達克·華斯特,只可惜現在的菲莉絲連破口大罵都無能爲力。
依路達克·華斯特並不是那種光用眼睛瞪就會短命的人,尤其在對方無法行動的情況下,處於優勢地位的他只會越笑越開心:“乖女兒,你現在一定很高興吧!除了你已去世的母后,我們一家都爲你的終生幸福而出動了,你不覺得,我們這個家庭中充滿了親情的溫暖嗎?”
嘔吐聲從背後傳來,包括菲利姆和菲奧雷在內,所有人都被如此厚顏無恥的自誇勾起了消化器官的不適應徵兆,而菲莉絲因爲無法吐出來,只能翻個大白眼。
若她能動手,此刻唯一反應就是一拳揍向某人鼻子,看他如何用一張塌鼻子的面孔大言不慚。
“咳……陛下,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您是否可以把注意力放到比較緊要的方面呢?”收到胃部的嚴重抗議後,桑利不得不在當衆嘔吐與勸說某皇帝中做出選擇。
“嗯?這麼快嗎?”依路達克隨即精神一振,畢竟大會中的惡搞纔是他最大樂趣所在,“說得對,立刻準備開場!”
禮炮三響之後,嘹亮的華斯特帝國國樂也隨之響起,在四排近衛軍儀仗兵的護衛下,帶着一衆大臣的華斯特王隨即出現在了會場頂端的貴賓看臺上,也立時把全場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們身上,然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撲通撲通”的人體跌倒聲與“嘶嘶”的倒抽涼氣聲。
此次前來的觀衆大約有十三萬人,除去小部分參賽者的親友可免費入場外,絕大部分都是本日剛好休息的市民,以及專程趕來參與變態行爲的無聊人士,如果不是某人提議招親大會日爲國慶時間的怪誕想法被全體大臣一致否決,相信全華斯特帝國的三十億居民會全部跑到這裡來湊熱鬧。
就在剛纔那一陣連鎖反應中,十三萬觀衆已產生了一萬五千名下巴脫臼者和兩萬名跌倒骨折者,而在開場時就能造成如此劇烈動盪的人,正是被招親的對象菲莉絲·華斯特公王。
她那副如被搶親般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有某個父親無視女兒自由權利的史無前例行徑。是讓絕大部分人感到衝擊性震盪的原因。雖說以前就有傳聞這對父女的關係不好,但居然會發展到這種明顯是綁架的地步,卻絕非常人所能想像。
修伊無動於衷。
不管被蕾娜斯如何追問,被老酒鬼如何冷嘲熱諷,被瑪麗嘉埋怨他偷跑,又或者被倪劍痛斥他沒找到好位置。修伊始終保持着那份淡漠的微笑。
即便是在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現在依然如此。
因此依路達克·華斯特注意到了他——低頭望向在一地癱倒人羣之中筆直矗立的修伊·華斯特王心底陡然間涌起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慢慢擡起頭,修伊平靜又帶着一份淡然的目光轉向上方的貴賓看臺,然後兩個姓名中都有“華斯特”的男人互相看到了對方。
修伊輕輕一笑,而依路達克·華斯特則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雄偉的身形陡地開始震顫起來,震驚得無以復加的他只喃喃念出兩個微不可聞的字眼:“是他!”
微笑一閃即逝,修伊很快低頭朝着身邊的夥伴走去,而瞬間失去他視線的華斯特王卻有些失控地衝前一步,若沒有前方的欄杆擋住,他將會一個縱身直接跳下看臺。
“陛下……你怎麼了?”桑利、菲利姆、菲奧雷、羅莉塔和基力特幾乎同時發覺到他的失態,“出什麼事了嗎?”
依路達克渾身一震,隨即清醒了過來,口吻也很快又恢復了不正經:“不,沒什麼……只是有些驚訝罷了。真沒想到,讓菲莉絲這麼出場竟可產生這麼有趣的情景,以後應該多來幾次。”
衆人再翻白眼,被堵住嘴巴的菲莉絲只想一頭撞死在牆上——“以後”?那等於說,她這位父皇根本沒玩過癮,而且對下次大會的繼續舉行抱着很大的期待度。
菲利姆表情木然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早結婚是這麼好的一件事,不然被父皇插手我的婚事,可能我到八十歲還找不到老婆。”
菲奧雷則雙手合十,熱淚盈眶地感謝着上天:“謝天謝地!感謝一切造福人間的神明!現在我也和哥哥同感,只被折騰一次就能安心娶妻,原來是人生中如此值得喜悅的事情啊!”
自桑利、羅莉塔與基力特以下,所有陪同前來的大臣紛紛顯露出不同以往的表情,已結婚的人都像鬆了一口氣,未成親的則眼神畏縮地避開華斯特王的視線,生怕某人濫用帝王職權做出什麼影響個人人生的事情,雖然他早已這麼做了。
依路達克恢復常態後,隨即把略微冷靜一點的眼神重新投向下方的觀衆席,在他如鷹隼般銳利的眼中,修伊的存在顯得異常清晰,彷彿做上標記般絕不會忘記,即使周圍紛擾涌動的人羣不時阻礙了依路達克的視線,但華斯特王的眼睛卻始終追蹤着修伊再未回頭的背影。
悲哀,迷茫,還有一份淡淡的喜悅和牽掛,這些華斯特王平時很少流露的感情,在望着修伊的視線中全部出現了,因爲對依路達克·華斯特而言,修伊有這種價值。
“蒂姆斯和他的女兒雷莎妮亞還沒有來嗎?”緩緩擡手支住下巴,露出思索神情的華斯特王叫出了兩個很特別的名字。
桑利當即趨前一步:“蒂姆斯·克魯茲總理大臣和雷莎妮亞·克魯茲軍團長的確還沒來,不過他們派人通知臣,由於外務部事務與述職報告的原因,他們父女將略遲些到達。”
依路達克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目光依然緊緊追隨着修伊的影子:“他們父女爲我華斯特帝國盡心盡力,遲點來也無妨,反正他們做的事都很重要。”
衆臣的臉上紛紛浮現出疑惑的神色,在官場上打滾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們,依路達克的這句話顯然還有別的含義,但遺憾的是還有些隱晦,至少從表面上聽不出來。
桑利的面色悄悄地變了,雖然只有那麼短短一瞬間。但一滴冷汗已從他額頭上滑落。
沒有人能比他更瞭解。在依路達克·華斯特那張表面很滑稽的面孔下。到底隱藏着深沉到何種地步的心機,有着多少不爲人知的心事,而其中就包括了一些連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原本以爲對有關克魯茲父女的一些事情,這位陛下還不是很瞭解,可現在他卻知道依路達克·華斯特,華斯特帝國曆史上最不正經的皇帝和父親。所知道的事可能比桑利想像中要多得多。
與那些沒有對變態有抵抗力的普通民衆相比。“火焰空間”的衆人顯然更有適應性,至少經過修伊刻意的訓練後,在這次意外驚嚇中連一個受皮肉傷的人都沒有,除了少許的吃驚與震撼外。爬起之後的五人一蛇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倪劍就此發起了牢騷:“真想不到華斯特王的愛好和修伊這麼相似,居然把親生女兒捆來參加大會……我真爲米伯特悲哀,就算能成功娶到菲莉絲公主,這個岳父也夠他消受一生一世了。”
老酒鬼也不由得問道:“修伊,你給米伯特做的這五天訓練真有用嗎?無論我怎麼看,那些訓練也不像正經比賽能用到的吧?”
修伊答道:“開招親大會的人沒打算用正常模式比賽,我只是對症下藥——不多說了,就用米伯特在比賽中的表現驗證我的話……看,他出場了。”
純白色的運動衣加同色的運動褲,還有一雙灰褐色運動跑鞋,頭上扎一條寫着“必勝”帶子的米伯特在人羣中十分顯眼,倒不是因爲服飾上有什麼特點,而是他的氣勢明顯高過其他人。
修伊的周密計劃佔他信心的一半,對心愛女性的瘋狂憧憬又佔了三分之一,而最後殘留的六分之一纔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與他相比,場中的三千多號參賽者大部分顯得有些萎靡不振,主要原因還是菲莉絲公主的事前警告起了作用,再加上臨時拉壯丁湊數產生的混合反應,所以除了小部分的一百多個人外,這些競技狀態不佳的選手在開始就表現出了畏難情緒。
菲莉絲公主是美人,與她結合可以名利色三收,但前提是能有實力過關,並活着享受這一切,可這點太難做到了。
四次招親大會,參賽者累計總數有近一萬五千人,雖然從沒有任何人因它而喪生或殘疾,但因爲各類變態比賽而長期住院治療的人卻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八。
這麼一來,除了桑利說的那些“老面孔”參賽者外,真正積極參加比賽的人,大概也只有米伯特和貝羅這種要愛不要命的癡情人,大多數人還是很愛惜自己生命的,即便把純粹有被虐狂的人和真想娶親的人加起來,總數也不過是整體參賽人員數的十五分之一,也就是兩百人。
也因爲這樣,當虛空把所有選手大致觀察一遍之後,很自然地產生了這種說法:“我看這次華斯特王的惡趣味很難滿足,真正肯玩命的太少了。”
經虛空一說,衆人都有了相同的感覺,“是啊”“沒錯”這類應和之聲隨即響徹一片。而修伊卻對此表示了不敢苟同,理由還非常簡單:“我不這麼認爲,依路達克·華斯特不是傻瓜,看到這情景他會想法解決,而且還是最有效的辦法。”
蕾娜斯疑惑問道:“你怎麼知道?難道你能猜出他的想法和行動嗎?”
修伊神秘一笑:“思路異乎常規的人,在事件的處理方法上也有相對近似的觀點,他和我是同類人,能猜到也不奇怪。按照我的想法,解決參賽者不情願的方法也很簡單: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也不一定,用錢並不能買到所有的東西。……”倪劍的話突然被打斷,而打斷他的聲音正出自“火焰空間”衆人此刻猜測的對象,當今華斯特帝國的皇帝陛下,依路達克·華斯特,通過特殊擴音魔法,依路達克的嗓音被放大到每個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地步。當他聲音響起時,正反駁修伊的倪劍就不得不閉上嘴,和場中所有的觀衆一樣,“火焰空間”至少不能在華斯特皇帝說話的時候還在閒聊。畢竟他們還在華斯特的領土上。這種行爲很容易會被視爲對發言者的蔑視與無禮。惹禍上身是絕對會產生的後果。即使是修伊也不願意爲此招惹煩惱。
“各位觀衆和選手們,我是華斯特帝國的皇帝依路達克·華斯特,歡迎你們參加本國舉辦的第五次招親大會!”公式化的開場發言後,聲情並茂的言語源源不斷從他口中流出:“不得不承認,我女兒菲莉絲·華斯特的眼光實在有些高,前四次大會中居然連一個合適人選都沒找到。當然。這和我對她夫婿的嚴格要求不無關係。身爲一個愛護女兒的父親,我希望能把她交到一個能給她幸福的男人手中……”
這的確是充滿感情和溫馨的發言,只可惜有一點不對,發言者自身並沒有說這些話的資格。在衆人都知道他種種惡行的前提下,更是尤其如此。如果換了在別國,說這番話後,他定能博得如洪水般滔滔不絕的感動淚水,以及衆人對他無比的崇敬,甚至是滿場的喝彩與歡呼。
但這是在華斯特,所以這些詞語才傾泄了一半,全場就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亂之中,嘔吐、抽搐、痙攣,以及其他因極度噁心而產生的痛苦症狀,隨着某人明顯的胡說八道在場中迅速蔓延。不過還好大會組委會早有準備,前往救治這些不良反應者的醫務人員統統配發了一副隔音性能良好的大號耳塞,這才避免了一衆醫生與神官在救人前遭到相同的厄運。
而另一方面,承受能力極強的華斯特衆臣爲了全場觀衆的人身權益着想,非常一致地採取了制止華斯特王繼續發言的最終解決方案——羅莉塔抱腰,基力特抓腳,菲利姆和菲奧雷捉住雙手,桑利本來負責堵依路達克的嘴巴,但最後他還是沒這個膽子,只是用一塊膠布把被擴音魔法加持過的揚聲器封了起來,並一腳踢到看臺的另一邊,就此徹底終止了某個無聊人的瘋狂舉動。
由於及時而果斷的決定,這場混亂在開始三分鐘就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可這也再次造成一萬名觀衆和兩百名選手退場,使桑利事前費盡心力達到的參賽者數字縮水到三千以內,依路達克·華斯特的女婿篩選計劃也由此獲得了初步的成功。
然而,剛剛鬆下一口氣,正壓制着某惡搞人士行動的華斯特衆臣卻低估了他的驚人反抗能力,一個疏忽就被華斯特王胡亂揮舞的拳腳所擊中,基力特捂肩膀,羅莉塔抱頭,菲利姆和菲奧雷按住小腹倒地,而桑利則鼻子發青地狼狽後退,留下了一個再次恢復自由的依路達克·華斯特。
衆人大驚失色,聰明的索性捂住耳朵逃到一旁,指望自己的手掌能封住這個無恥男人的噁心論調,不讓自身的內心遭受他的言語污染。
可這回依路達克撕開揚聲器封條所說的話,卻是一個很有利的鼓舞,最起碼對參加大會的那兩千九百多名選手而言,這幾句話簡直是絕大的誘惑:“最後說一句,這次比賽和以往不同,獲勝者的獎賞自然不必說,但闖過所有關卡者若未被選中,將得到一萬枚銀幣的獎勵;即便只通過了前四項比賽,過關者依然將獲得五千枚銀幣的獎勵,而後按照通過關數,依次獎勵爲兩千銀幣、一千銀幣和五百銀幣,最差勁連一關都沒過的人,也可以得到五十枚銀幣的安慰獎。可我要事先聲明,如果沒有認真努力比賽,即使你能到達終點也休想得到一個銅板。”
震天歡呼聲從參賽者中陡然響起,近三千名參賽者的氣勢忽然暴漲,而親耳聽到這番懸賞言語的所有觀衆都呆住了,其中以“火焰空間”的衆人呆得最嚴重。
“被拉去參賽的大半是普通階層甚至是低階層市民,所以金錢的作用比你想像中要大。”修伊的悠悠語聲在衆人耳旁響起,“即使是安慰獎對低階層市民來說也是個大數字,更往上的幾級更不用說了。”
倪劍僵硬地轉動脖頸,望着修伊的眼中寫滿不可思議:“你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
修伊不置可否地一笑:“身爲大會組織者的桑利對自己的要求很嚴格,不會用金錢懸賞招親,但依路達克身爲皇帝可以浪費國庫裡的金錢。還可依據現時地情況做出判斷——在會前用這手段確能招到很多人。可國庫吃不消。但現在這個參賽者數字還是能承受的。”
虛空不由得微微一驚:“殿下的意思是說、這種前提條件他早預計到了嗎?”
修伊輕輕點頭:“別看他好像只想尋開心,可財政預算仍在他的精心控制之中,到這時來用對鼓舞選手士氣大有裨益。”
瑪麗嘉露出很奇妙的神色,先望了望看臺上正和衆臣爭奪揚聲器的依路達克,再看了看眼前侃侃而談地修伊。忽地說了一句:“他和你一樣都是心理戰的專家。這是否與你們都姓‘華斯特’有關係?”
聽到這句話,衆人幾乎同時一怔,而後一齊把目光投向了修伊。直到這時,大家才意識到。修伊和依路達克之間似乎存在着很多共同點——搞笑誇張的性格,以冠冕堂皇掩飾不正經的技巧,還有無法以外表測度的深沉心機,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都姓“華斯特”。
一抹無法形容的落寞和悲哀已悄悄爬上了修伊的臉龐,即便他還在微笑,這兩種複雜交織在一起的感情也沒有從美容之中褪去,反而因爲這份微笑而更加深刻。
“修伊,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好嗎?”蕾娜斯決心在今天把話追問到底,所以她的語氣在此刻也顯得尤其輕柔:“有心事爲什麼不對我們說呢?難道多些人爲你分憂解愁不嗎?”
修伊輕輕嘆氣,然後闔上了雙眼,似乎內心正經歷着極其激烈的鬥爭,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蕾娜斯失望了。
修伊的眼神再次變得玩世不恭起來,這也代表他依然選擇了封閉內心的道路。
平常都會用變態語句讓大家遭受衝擊的他,這次卻沒有做出類似的無聊行爲,而選擇了逃避問題——緩緩舉起望遠鏡,修伊的注意力似乎重新轉回到了比賽上:“看,米伯特已經在抽籤分組了。”
“在他想告訴你之前,你絕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麼”,安格雷對修伊的評語實在中肯得很,不過蕾娜斯並沒有因此放棄,至少正凝視着修伊的她覺得,表情中的矛盾已證明修伊的內心防線在慢慢瓦解,雖然還遠不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但她已看到了希望。
因此蕾娜斯下了一個決心:“修伊·華斯特……你真是個不誠實的人,不過沒關係,我一定會讓你用真實的心面對我的,因爲我想知道,真正的你到底在想什麼……”
但她卻不知道,要達到真正明白修伊的目標,她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比賽抽籤處前。
一名二十五六歲的英俊金髮男子擠出狂熱的人羣,隨即展開手中緊攥的抽籤號碼,在看到“一組,二十三號”後,他的表情開始變得焦躁起來,看起來似乎對比賽的拖拉有所不滿。
確認了金髮男子胸前的徽章圖案確是法利瑪皇家的藍色薔薇花後,米伯特很平靜地走近他,彬彬有禮地問道:“是貝羅·法利瑪殿下嗎?”
“我就是,你是哪一位?”貝羅有些吃驚地望着面前的小個子黑髮青年。米伯特仔細地打量着對方道:“蒂爾羅格先生有委託給我們,他想確保你能通過比賽。”在聽到蒂爾羅格的名字後,貝羅先是一怔,而後一絲怒意就浮上了他的臉龐:“委託費是多少?我願出雙倍價錢請你回去,我貝羅·法利瑪雖對菲莉絲公主一往情深,但讓別人幫忙這種事我還不會做,因爲它會褻瀆我對她的感情。所以我不需要幫忙,如果你只爲給我幫忙而來,那請接受我的提議。”
米伯特笑了,雖然只和貝羅交談兩句,但他覺得這名叫貝羅·法利馬的情敵確和蒂爾羅格所說的一樣又倔又硬,但卻不令人討厭:“我拒絕。不過不是因爲錢,而是因爲我也喜歡菲莉絲公主,所以我想試試。更何況蒂爾羅格先生的委託是使你不受傷害,而非幫你作弊,你明白嗎?”
貝羅想了想,接着也笑了起來:“這麼說,我和你就是競爭對手了?”
米伯特點頭道:“是的。”
“你爲什麼愛她?”貝羅望着米伯特的認真表情,突然間問道,“如果我沒猜錯,你該是最近才和她認識,因爲在前幾次大會中我並沒有看見你。當然,你不願說也沒關係。”
米伯特淡淡一笑:“你可能會覺得很荒謬,因爲我愛她只因爲她很美。也許那只是瞬間的衝動,但我想娶她,甚至因此被她的鐵錐擊斃也在所不惜……你覺得呢?我的理由可笑吧?”
貝羅的表情很嚴肅,對於眼前這個半路殺出的競爭者,他已產生了惺惺相惜感:“不,愛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我們爲什麼愛?又爲什麼被愛?我認同你了。”
“這樣就認同我不覺得太快了嗎?”米伯特笑着問道:“還是你太容易信任別呢?”
貝羅肯定地搖頭:“你的眼神不會騙人,這就夠了。”
米伯特的微笑多了一份暖意,隨後的伸手動作也體現了他對對手的好感:“那麼,握個手互相勉勵一下,如何?”
略微猶豫了一下,貝羅忽地啞然失笑,接着握住了米伯特的手:“有何不可?雖然這麼說有點古怪,但你可不要光說不練,太早輸給我了呀!”
“不會的,我有這個信心。”米伯特的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神秘笑意,“因爲我是你的保鏢,而這職業的合格標準就是不能讓被保護者甩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