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應南圖的意料,那狗血的一幕並沒有出現。應平川穩穩地在主位上坐下,李氏,則是低眉順眼地站在他身後,彷彿一個伺候的奴婢,而不是曾經氣盛的清平侯夫人。
甫坐下,應平川就開口說道:“開始吧,奉茶過後,去祠堂祭拜過祖先,在族譜上添上名字,香案等事物,祠堂那邊早已備下的了,族老們,在那裡等候了。”
顯然,他不打算解釋爲什麼李氏會站在他身後,他的話語中,也聽不出什麼喜歡或者不滿的意思,只是按照必要的程序來辦。
兒子,長年相處的時間都不多,兒媳,更是初來嫁到的,在這之前,應平川連沈寧的樣子都沒有見過。
雖有血緣之親,但更多的,是陌生和疏遠。這樣的情況,似乎不可思議,然而它就是在清平侯府真實出現了。對於不缺應南圖這個子嗣的清平侯府而言,或許這纔是常態。
應平川發話之後,一旁的丫鬟早就將準備好的茶水端了過來,動作很是乾脆,沒有拖泥帶水的地方。
沈寧奉茶,這等於是正式見家翁,平平穩穩的茶水送上去,應平川接過了茶水,給了成雙成對的見面禮,還略略說了幾句祝福的話語。
接着,是應平山夫婦,他們是厚道的人,備下的見面禮甚爲得體,還說了早生貴子這樣吉祥的話語,就連眼神陰霾面相刻薄的世子夫婦,也是順暢地喝了茶水,嘴角也略微揚了揚,那見面禮,也是中規中矩的。
奉茶的過程,順利得讓沈寧忍不住挑了挑眉,這可真是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本來按照清平侯府的混亂,還有李氏和應南圖的恩怨。這一次奉茶,怎麼都會出點問題的,沈寧早就做好了準備。就連春詩秋歌,都想到了種種可能出現的情況。
然而,預料中的事情,沒有發生,做好的應對,也沒有用得上。
不止是奉茶過程順利,後面的祭拜祖宗,添名族譜這樣的事情,也有條不紊在進行。甚至,應家的族老們。還對沈寧滿意的地點了點頭。
這也太怪異了吧?這樣的順遂。在沈家來說。或者是正常的,但在這混亂的清平侯府,就不太正常了。這樣平靜,平靜得讓人難以相信。
事不與常同。則必爲妖。——在順利添名族譜之後,沈寧的心反而提了起來,也吩咐了春詩、秋歌等丫鬟提高了警覺,她擔心,這平靜的下面,隱藏的是難以預料的暗涌。
可是,再怎麼警覺,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看着刻薄的世子夫婦,除了眼神肆意提防。就連難聽的話語也沒有半句,厚道的應平川夫婦,則是依然親和,就連一直跟在應平川身後的李氏,還是那麼低眉順目。彷彿她從來就沒有對應南圖下過毒手一樣。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也過去了,清平侯府仍繼續平靜。平靜得讓人心裡起毛,春詩秋歌全副心神都戒備起來,琴棋書畫四大丫鬟,也都謹慎不已。
就這樣平靜地到了第三天,到了沈寧三朝回門的日子。代管家的陳氏,早就江南迴門禮準備好了,那份量和數目,按照勳貴之家的回門禮數,做到了十足。
這又讓沈寧吃了一驚。原本她以爲,陳氏乃是嬸母當家,這回門禮,李氏及世子夫婦定會暗加阻擾。沈寧早就吩咐春詩、秋歌等人,暗中準備了厚重的回門禮,就是爲了預防萬一。
可是,仍然用不上。
這讓沈寧的眉頭皺起來。不,不會這麼順利的,一定有什麼東西是自己忽略了。直到,第三天早膳之時,沈寧的眉眼才瞭然,原來,門道竟然是在這裡!
她還道,怎麼會這麼平靜呢!原來,別人早就布好了局,等着她跳下去!
且說,早膳之後,沈寧就要和應南圖一起返回沈家,這三朝回門,是個大事情。是以要準備的事情也不少,時間頗爲緊張。早膳之時,他們兩個吃得有點匆忙,不太像平時的慢嚥細嚼。
當一道粥品端上來的時候,沈寧聞着那永生都不能忘卻的味道,臉色猛然驚變。她強壓住周身的怒火,整個人因爲極度憤怒而顫抖起來。
這些人,這些陰狠手段,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就使出來!這纔是,她新婚的第三天,連回門都沒過!誰會想得到?!
見到她這個樣子,應南圖倒是嚇了一跳,這樣的沈寧,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不由得開口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哪裡不舒服?”
聽了應南圖的問話,沈寧止住了顫抖,雙手卻暗暗握成了拳頭,然後努力揚起笑容,說話了:“沒事……只是覺得這道粥品的味道不錯。秋歌,這粥,我甚是喜歡。你去看一看,是小廚房哪個人做的?又是誰端上來的?”
此時,伺候他們早膳的,除了沈寧帶過來的春詩、秋歌,還有一直跟在應南圖的身邊的陳成,此外,還有家生子應安,還有幾個奴僕,也都在後面站着。
秋歌是何等挑通眼眉的人,聽了沈寧這麼說,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當下就躬了身,快速退了下去。
春詩的頭,則是低了下來,恰到好處地掩住了凝重的神色,只笑着對沈寧說道:“大奶奶,想必時間也不早了。這回門禮,還煩請大奶奶過目一下才是。”
沈寧就勢放下了勺子,然後說道:“說得也是。早膳還是不宜吃得太飽,說不定母親和祖父他們,也早就備下了差點,少吃一點,省得撐着了。”這一句話,是對應南圖說的。
應南圖和沈寧在西寧道相處過一段時間,又是對她無比上心的,聽到她們主僕的對話,他也心知有異,既然沈寧現在不說,那麼肯定就是不方便說。
這樣想着,應南圖便吩咐陳成:“且去準備吧,爲表誠意,回門的時辰,我們還是要提早一點。”,也將話題從早膳這裡,轉了開去。
聽得應南圖這樣吩咐,陳成和其餘僕從也都動了起來,隨即,早膳被人撤了下去,那鍋熱騰騰的香粥,被陳成端了下去。
當房間內只剩下應南圖和沈寧兩個人的時候,沈寧的臉色才冷凝了下來,周身,也有剋制不住的怒火。怒火之外,她猛然想到了更深入的事情。這新婚第三天,粥品裡就出現那樣的東西,那麼在此之前,這樣的東西,應南圖有沒有吃下過?如果吃過,那麼吃下了多少,積聚了多少?
想到這裡,沈寧有一種深深的恐懼,臉色也煞白起來。她這個樣子,讓應南圖更加着急,聲音也提高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當他聽完沈寧的話語之後,神色也變得和沈寧差不多。他真是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會在自己身上下毒手!若是……若是……
應南圖想到沈寧說的最壞結果,呲牙裂目,他正欲狂暴大叫,卻感覺到沈寧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仿似一股甘泉,瞬間讓他的狂暴冷靜下來。
“我已經讓秋歌去查了,我們得冷靜,不能打草驚蛇……此事,先去了祖父那裡,再說。”沈寧握着應南圖的手,再次緊了緊。當此時刻,她只能這樣安撫他,讓他稍安勿躁。
雖則是這樣的動作,但是沈寧心中的怒意,不會比應南圖少半分!這樣下作的手段,這樣惡毒的心思,若果不是她曾有過的那一世,她根本就不會發覺!
今天是沈寧三朝回門的日子,這對沈家來說,也是一件大事,沈家衆人早早就在等着了,就連沈華善,今日也沐休不朝。
沈餘憲、沈餘宏等沈寧的兄弟們,當然就不用說了。唯一的妹妹,便宜了應南圖,他們現在想起來的,都覺得有些不捨。
這三天,也不知道她在清平侯府過得怎麼樣,那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可別發生什麼事情纔好……以上種種,就是沈家衆人在等待沈寧時的心情。
雖則有着各種擔憂,但是他們心底也認爲,以沈寧的本事,加上應南圖的心意,在清平侯府活得滋潤,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是以等待的同時,沈餘憲他們,則是各種不厚道地想着,等會要讓應南圖喝幾杯酒,讓他醉到什麼程度等等……
可是,當他們看到沈寧和應南圖兩個,沉凝着臉色來到沈家的時候,心情就不太妙了,他們臉上揶揄的表情,也消了下去。看樣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來到了沈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看到了父母兄長關愛的神色,沈寧心中的怒憤恐懼,這才盡露!
在一一給沈華善、沈則敬等人行完禮之後,應南圖朝沈寧點了點頭,當下,沈寧也顧不得避忌些什麼,也來不及交代這三天的事宜,只是着急地說道:“祖父,請速速讓尚藥局奉御來一趟,讓他給退之把把脈!我懷疑……我懷疑他被人下藥了!”
什麼?沈華善和沈則敬等人一時不能反應過來,請孫伯揚過來給應南圖把脈?!下藥?什麼下藥?!
當他們聽見沈寧下一句話時,臉上的憂慮更甚!
下一刻,沈華善便匆匆寫帖子,讓秋風親自送到孫伯揚府上,只希望現在他還得空,沒在東宮或者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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