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許一世盛世江山
番外之十一娘
昭元二十一年。
十一娘二十五歲了。
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十分大齡的老姑娘了。
許大舅過世後,許家經過一年多的動盪和整頓,之後就穩定了下來。
正如十一娘想的那樣,許家新任家主許七郎上臺,就收縮了在北方的產業,將精力專注在南方的產業和海外貿易上。
北方的產業,或者就是直接轉賣給了管事,或者就是賣給了外人,許家不再在北方開鋪子零售。
這種做法,正好解決了許家在許大舅時將產業鋪得過大的弊端,而且這也只能在許七郎上臺之後才能這般做。
許大舅在時,即使北方的產業在虧本,大部分都是被管事虧空虧本的,但因這些人是在許大舅身邊效力的老人,許大舅還拿他們沒有辦法,無法做出直接把他們扔出去的事情,許七郎上位後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即使有人拿爲許家鞠躬盡瘁多年,到頭來卻落個被拋棄的下場的話說事,許七郎也並不管這些,因他許老大之間的問題,不少原來是偏向許老大那邊的人都被直接辭了,要是有人要找他的麻煩,那就認定是幫着老大的,如此,直接就認定他與自己爲敵,以後此人的下場就更不會好。
如此這般,倚老賣老之人,也就只好收斂了。
許家收縮了北方產業之後,便將重點放在了海上貿易和南方產業上。
雖然廣州再不是徐家的地盤,但許家在廣州依然是有倚仗的,許家的大本營便還是在這裡。
這幾年,倭寇海賊基本上被肅清,朝廷增開到了八個港口對外通商,西方洋人來大雍的一時也多起來,不僅港口城市洋人很多,內6之人看到洋人,漸漸都不會大驚小怪了。
季衡作爲皇后之後,主管對外貿易之事,市舶司的管理,海港建設,船隻建造,火器火炮製造,各種物品關稅設定,引進新的農作物和果樹在大雍種植等等,都是在他的管轄之下。
南方商業從季衡爲後開始在他制定和推動的政策下便逐漸繁榮,並且在他的有生之年裡,整個大雍一直是一種欣欣向榮之態,人民十分安樂富足。
但昭元二十一年這時候,纔剛剛是這個時代走入繁華的初期,人們還不知道自己能生活在這個時代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很多地方,還在爲皇帝立了男後而不滿,當然,他們也只能私底下發發牢騷,對遠在京城的人起不到任何一點影響。
十一娘子就是在這時候,她決定一路遊歷到廣州去,去看了兄長之後,再去西蜀,然後從西蜀回京城,一路遊山玩水,看盡風光,這樣纔不枉費出生在這裡。
十一娘子還不知道這些行程到底要花費多少時間,不過,她覺得現在天下太平,國家制度開放,只要皇帝不突然駕崩,朝廷變亂,她應該能在三十歲之前完成。
完成了這段旅程,她想,她也許該跟着船隊往西方去,西方的人便過來大雍遊歷,她爲何不能過去遊歷。
十一娘子定好了計劃,就開始作手安排。
先是將莊子上的事情安排好了,說自己要回一趟廣州看家人,之後再回來。
莊子上自有管事管着,管事乃是家奴,又是信任之人,她倒是放心將這裡交給他的。
然後她就帶上了兩個伺候她的丫鬟,並馬車伕兩名,又有護院兩名,以及一干用品,先上了京城來。
她去了季府拜訪,這日正是她運氣不錯,季府裡很熱鬧。
原來是季衡回了家,季衡雖然不是經常回家,但一兩個月總會回去一次,不算是省親,就是回去,季府不會大肆接待,他也不是大張旗鼓。
因季衡回來,季家的另外幾個出嫁的女兒也回來了,女婿們更是深恐沒有在季衡跟前露臉,自然也跟着來了,還有就是外孫外孫女們,故而季府十分熱鬧。
這還有一件好事就是瓔哥兒考上了舉人,他是在京城參加的考試,雖然京城的競爭並不像文風最鼎盛的江蘇那般大,稍微好考一些,但他以十六歲之齡考上舉人,也實在是一件大喜事,而且他同季衡當年一樣,是同期中年齡最小的中舉之人。
瓔哥兒考上舉人之事,府中已經爲他慶祝過一次了,季衡這次回來,則是專門再爲他慶祝一次的。
十一娘得知這件事,自然又是一頓恭喜。
許氏以爲十一娘前來只是來京城住一住,府裡有專門招待她的小院,直接讓她前去住下了。
季衡要在家裡住一晚,因楊麒兒已經在上學,而且是太子之身,身份過於貴重,自然不好帶回孃家來,楊笙兒又太小了,怕他到了不熟悉的地方受驚生病,便也沒有帶,所以就正好帶了老二楊歆兒。
楊歆兒作爲三皇子殿下,是個漂漂亮亮乾淨清冷的男孩子,雖然只有五歲,也有了皇室氣派,一派莊嚴矜貴之象。
各個表姐表妹表兄表弟們,在他跟前都完全不敢放肆,甚至不敢叫他一起玩兒,被他那略帶冷淡的眼神看一下,大家都要垂下頭去。
季衡把楊歆兒放到他們中間,只是讓大家都很拘謹。
倒是十一娘過來,楊歆兒看十一娘和阿父長得很像,他纔開了口說話,“你爲何同阿父長得相像。”
十一娘笑着爽快地道,“因爲我們是親戚呀。”
她又問,“三皇子殿下爲何不同兄弟姐妹們一起玩呢。”
楊歆兒就回答道,“他們都怕我。”
十一娘就笑了起來,“那三皇子殿下就先找他們說話吧。”
楊歆兒才淡淡應了一聲,問一個表哥叫什麼名兒。
他一向是和比自己大的孩子在一起,倒是更喜歡接觸比自己大些的孩子。
那位八歲的男孩子就回答了,然後楊歆兒又問他們平常玩什麼,對方也答了,楊歆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沉默下來。
十一娘看着覺得好笑,去拿了華容道的棋盤來,讓他們一起玩,氛圍才稍稍融洽一點。
季衡在內室裡和許氏說話,十一娘也不好先去打攪,等了好一陣了,許氏身邊的丫鬟來叫了她進去。
十一娘進去後就對兩人行了禮,許氏便說,“馨娘,是有什麼事?”
十一娘就笑着道,“正是有皇后在此,侄女腆着臉前來懇請皇后幫個忙。”
季衡坐在上位,雖然他回到家是很溫和的人,但多年上位,還是掩不住通身的威嚴。
他神色溫和地對十一娘道,“表妹是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十一娘看季衡,其實她並不覺得自己和他有多麼相像,氣質完全不同就罷了,而且長相,她日日對着鏡子看自己,也不覺得自己和季衡像。
但她的命運,似乎便是與這個“相像”相連的。
她起身又行了個禮,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在秋雲莊住着,日復一日,之前尚覺得日子舒心寧靜,慢慢也覺得些許無趣了。我年紀也不算大,出門走走也並無不可。再說現在天下太平,道路暢通,正適合到處走走,遊山玩水。故而,我想一路遊玩四處看看,先回廣州去,然後從廣州到西蜀,再回京城來。”
季衡和許氏都很驚訝。
不過兩人都是思想豁達之人,故而倒是都沒有覺得她這個打算離譜。
許氏先說道,“你願意出去行走山河,倒是有主意。只是,你一個姑娘家,如此出去行走,出什麼事了怎麼辦。”
許氏少女時代受許大舅教導,思想也是十分活躍,也曾想過要是一輩子跟着哥哥,當要走遍天下之類的事情,所以對十一孃的這個主意,她並沒有出言呵斥反對。
季衡則是一轉念就知道十一娘是什麼意思了,他靠在靠背上,笑了一下,道,“表妹是想要我爲你辦可以四處行走的文引,還有爲你找護衛麼?”
季衡一出言就說進了十一孃的心坎裡,而且他那微笑的態度,分明不僅是不反對和認爲她沒規矩,還是很欣賞的態度了。
十一娘子道,“多謝皇后,十一正是想懇請皇后幫這個忙。”
然後又對許氏說,“姑母安心,雖然侄女不算走南闖北的男兒,但到底也不是弱不禁風之人,身邊有人護衛,當是沒事的。”
許氏便說道,“那你是要什麼時候走?”
十一娘子道,“就準備本月就走,現在已經九月,我想着走到山東濟南去,將山東遊遍了,明年再南下。”
許氏道,“你既然有了主意,那就行吧,不過最好每月都給我這裡送信來,以免讓人擔憂。”
十一娘便趕緊應了。
季衡便說,“放心吧,我會替你安排。”
季衡爲十一娘安排了兩位僧人護衛,兩位僧人都是武僧,武藝高強,且品行十分端正,又爲她安排了可遠行的馬車,然後就是可以全國各地通行的文引,還有一枚可以到官府求助說明身份的金牌。
十一娘收到這些對季衡十分感謝,不過卻沒有機會朝季衡道謝,季衡已經回蘅蘭宮去了。
十一娘在九月中旬從京城出發了,開始了她的全國旅行之路。
一個女人,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在這時候,可算是非常惹人非議的。
十一娘拿的文引乃是帶髮修行的女居士各地參拜的文引,能夠拿到這樣的文引的,都不會是一般人家的女人,或者是死了丈夫又被允許出門的,或者就是從小爲家人祈福終身不嫁侍奉佛祖的,且她身邊是兩個銅人樣的武僧,倒沒有誰敢爲難她。
十一娘一路走走停停,到昭元二十三年八月纔到了廣州,她將自己遊歷全國之事早寫信告訴了兄長,覺得七郎定然會生氣,不過她到處走,七郎想找她發火,也是找不到人,故而她也就讓自己安心地繼續旅行了。
到了廣州之後,許家在廣州十分有名,自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府上去。
許七作爲家主,很少再出海了,此時正好在府中,聽僕人說十一姑娘回來了,他愣了一下就讓請到了他的書房。
十一娘遊歷了一兩年,自然不是原來嬌滴滴的姑娘了。
她是在旅館裡收拾了自己才帶着一干下人和那兩名武僧回孃家的。
但她的這個樣子,還是讓許七驚訝。
十一娘雖然路上都戴幃帽,但還是曬黑了,人也瘦了,卻是健康的帶着健壯的瘦,眼睛黑亮有神,穿着襦裙,不像原來的閨秀,倒像許七手下的女當家。
廣州在八月還是熱,這裡作爲通商口岸多年,風氣比較開放,大街上女人隨意行走,很多還是未出閣的閨秀,十一娘看到這裡的繁華,覺得比起京城來也不遑多讓。
許七倒沒有責備妹妹一個女人四處遊歷的事情,想到她信裡寫的是季衡爲她安排武僧和馬車文引等的事情,就知道以季衡的認真和妥帖,妹妹在路上當不會有事,也便並不太擔心她的安危。
兩人坐着說了些話,許七就讓人來安排了她下去休息,許家家大業大,他卻沒有納妾,而且老婆至今無所出,只是從旁支抱了一個孩子前來養着,家裡人少,妹妹回來,自然讓他十分高興,安排給她住的院子,還就在他和宋惟所住的院子的不遠處。
十一娘和跟着她的武僧以及下人的感情很好,便並不將他們安排在客房裡,而是專門找了院子讓他們住,這樣就會被伺候得周到些。
當晚的接風宴,十一娘將兩位武僧介紹給了哥哥,七郎對他們十分感謝,視做上賓對待。
接風宴上還有幾位許家人,雖然人少,但十一娘還是感激哥哥對自己的理解支持以及熱情。
接風宴後,十一娘找許七說話,便問道,“哥哥,爲何不見嫂子。”
許七無奈地說道,“她跟海船出海去了。”
十一娘震驚地說道,“海上風浪,如此危險,你怎麼要嫂子出海去?”
許七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在6上坐不住,非要出海才行。要是在家裡,沒幾天她就無精打采,或者打人罵人,鬧得雞飛狗跳,出海了,她纔是個好人。而且,我也管不住他。”
十一娘十分無語,心想他哥哥娶了這麼個老婆,到底是幸是不幸。
她又說,“既然嫂嫂總是出海,你爲何不納妾呢。”
許七垂了一下眼,說道,“還是算了罷,她回來了會把妾室砍了。”
十一娘無話可說了,好半天才說道,“那一直沒有親生子嗣,也沒關係麼。”
十一娘已經知道哥哥嫂嫂沒有孩子的事,許七擡頭看了她一眼,道,“這有什麼,你也看到灝兒了,是個十分懂事的孩子,而且我也着力培養他,以後由他繼承,又有什麼不好。”
十一娘道,“總歸不是親生。”
許七便說,“你嫂嫂沒法生孩子,你勸也無用,就這樣吧。”
姑奶奶本就是一心想着孃家的,更何況十一娘還沒嫁,自然是覺得哥哥的子嗣問題,比自己的事情還大。
但是看許七氣定神閒的樣子,她還真說不出什麼來了,只是道,“娘她怎麼說呢。”
“母親已經接受灝兒了,她怕你嫂嫂怕得很。你要在廣州住多久,住得久的話,就去山上看看她,她避暑還沒有回來。”
十一娘點點頭,應了下來。
十一娘有好些年沒有見過許七了,現在發現他和當年印象中的男人十分不一樣了,而且不像是兄長,而是關心自己的父親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