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白潔家,魏巍的心緒久久難以平靜,早先在他的想象中,認爲白潔和大志的生活一定是美滿幸福的,可誰知他們兩口子過的竟是這種生活。魏巍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年一身正氣,陽光開朗的馮奇志,咋就成了個變態呢?而白潔那雪白的,更是深深印在魏巍的腦海之中。在那些個難以入睡的夜晚,輾轉反側中魏巍也曾幻想過白潔的身體,他覺得那是世界上最聖潔的東西,他以爲自己這輩子也許再不可能見得到,誰知鬼使神差之下,命運之手安排他再次看到了白潔的,這也把魏巍對白潔深埋心底的那份情感再次點燃了。
坐到大發車裡,魏巍點上了一支北京產的“牡丹”牌香菸,回味着剛纔見的那一幕,暗下決心,他想如果再發現馮奇志虐待白潔,那麼他一定要教訓一下馮奇志,無論如何不能再讓白潔受傷害了。
魏巍這麼想,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只是一個正常男人在荷爾蒙的作用下所產生的正常想法。白潔遠比魏巍想的堅強,1967年出生的白潔此時只有二十四歲,她的經歷可謂坎坷,五歲父母雙亡,被哥哥送進了孤兒院,在那些動盪的歲月中,雖然有吳瘸子照料着,但是酸甜苦辣,人間百味,她早已品嚐過,她早就學會了如何去面對生活中的磨難。
在魏巍離開白潔家的第二天,白潔就去和平區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接着便回家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給馮奇志留了個紙條,然後叫了輛出租車,直接搬去魏巍家裡。魏巍家新買的房子在東陵區先農壇路,緊挨着東北師範大學,是一套臨街的獨門獨院的四合院,共有南北兩排八間青磚到頂的大瓦房,魏巍一家三口根本住不過來,多出來的房間被當做了存放貨物的庫房。
沈桂蘭是把白潔當閨女看待的,她聽魏巍說了白潔和馮奇志是咋過的日子,既感惋惜也心疼白潔,當即收拾了一間屋子讓白潔住下。不過當沈桂蘭聽白潔說了要和馮奇志離婚的事兒,卻無論如何不支持了,死說活說勸白潔湊合着把日子過下去。勸合不勸離,這是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也是製造悲劇的一個觀念。但白潔主意已定,不爲所動。於是沈桂蘭也不勉強,只說讓白潔在家先好好休息休息。但是過了幾天,沈桂蘭卻在百貨批發門市部偷偷給馮奇志打了個電話,先是數落了馮奇志一頓,最後把白潔在她家裡暫住的事情也透露給了馮奇志,她讓馮奇志別擔心,說過幾天就把白潔勸回去。
出乎沈桂蘭意料的是,在電話中馮奇志並沒有感謝沈桂蘭,也沒有表現出對白潔的關切,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沈桂蘭不可能理解馮奇志的心理,其實對於白潔的離開,馮奇志的感覺是如釋重負,他不希望自己繼續傷害白潔,可是也捨不得離開白潔,那麼白潔的主動出走,對馮奇志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他不必每天都活在自責中了。白潔離開的當天,馮奇志便從火車站旁邊的旅館裡帶了個暗娼回家過夜。對於暗娼,馮奇志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如果暗娼敢有半點不配合,那就不是挨頓揍的問題了,馮奇志敢把打開了電門的電警棍****暗娼的。白潔的離去,讓馮奇志徹底瘋狂、徹底墮落了。
住到魏巍家半個月後,白潔漸漸恢復了元氣,不光是身體的恢復,心情也好了許多。這期間和平區法院駁回了白潔的訴訟請求,沒有給她立案,理由是法官認爲她和馮奇志的感情尚未破裂。白潔也沒轍,只能把離婚的事兒先放在一邊。白潔還去找過吳瘸子幾次,她想讓吳瘸子重新幫她安排個工作,她已準備好開始新的生活。只是吳瘸子現在是大忙人,這一段時間去了北京,並不在瀋陽,所以白潔也沒能見到吳瘸子。
閒來無事,白潔便跟着魏巍學開車,開玩笑說若是將來找不到工作就和魏巍搭夥開出租。其實白潔不缺錢,白東方死後,吳瘸子仍然在照顧着白潔,定期給她錢,而且數目還不小,遠遠超過了普通人的工資收入。但白潔明白一個道理,人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她不能指望別人養她一輩子,所以她要工作,要自食其力。
又能和白潔生活在一起,魏巍當然很高興,只是沒有過多地表現出來,而他對白潔的感情就更不敢吐露了。有膽量殺人,能夠放得下生死,卻不敢對自己心愛的女孩表露愛意,這就是性格的奇妙之處。其實很多中國人都這樣,或者說受儒家文化影響比較深的國家的人都有這種毛病。魏巍也曾想對白潔表白,只是幾次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或者是說出些不相干的話來,這讓本就迷茫的魏巍更增煩惱。
魏巍雖然張不開嘴,白潔倒是很放得開,她身上具有着東北女性豪爽、大方的優點,她經常開玩笑說要早知道馮奇志是那樣的人,當初還不如嫁給魏巍算了。她還曾經問過魏巍喜歡啥樣的女孩兒,如果她認識的人裡有合適的就介紹給魏巍。每當魏巍聽到這些話,總是臉色泛紅,表現出處女一樣的羞澀。這時白潔就會開心地大笑,並取笑魏巍一個大男人居然像小姑娘那樣害羞。
魏巍也曾問白潔和馮奇志分手後有什麼打算,白潔說再找一個男人唄。魏巍又問準備找個啥樣的,白潔說不一定,也許是找個年齡大的死了老婆的老頭,也許找個也是二婚的,反正標準得降低,二婚的女人已經不值錢了。當時魏巍張了張嘴,差一點決你看我咋樣這句話,可惜的是,這句話還是被他嚥了回去。對於魏巍的心思,其實白潔一清二楚,她畢竟是過來人了,而且她對魏巍也動心,她也喜歡這個高大但又羞澀的大男孩兒,可白潔這時有點自慚形穢,她不敢有過多的奢望,她覺得和魏巍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太小了,咋說她自己也不是黃花閨女了,還比魏巍大了三歲。
應該說白潔的想法是理智的,只是生活卻未必是理智的,有時候甚至是很瘋狂。白潔一直努力剋制着自己,可戀愛還是無法遏制地在她和魏巍之間發生了。是的,魏巍自始至終也沒表白,白潔也從未捅破這層窗戶紙,但兩個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戀愛的狀態。很難界定魏巍和白潔之間是不是愛情,也許,這只是兩顆年輕而孤獨的心,在殘酷的現實生活中無意間相撞,在彼此身上都得到了些許的慰藉而已。但不管怎樣,兩個人的心已經緊緊連在了一起,而且,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分開過。
當時間進入7月份,魏巍上街拉活時,白潔沒事兒就跟着,她自己解釋說是擔心魏巍出事兒,跟着放心,魏巍出去也總愛問一聲白潔去不去,有時候魏巍去李煥章那兒喝酒,白潔也跟了去湊熱鬧。一來二去,白潔也和李煥章夫婦混熟了,正巧“中街大藥房”缺個護士,於是白潔的工作便暫時有了着落,她去中街大藥房又當起了護士。
自從白潔有了新的工作,魏巍每天早上都是先送白潔去上班,然後才上街拉活,等到晚上白潔下班,他再接上白潔一塊回家吃飯,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倆是小兩口。對於這樣的生活,魏巍感覺很幸福,也很滿足,他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白潔關係的進展,讓他重又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而白潔,儘管仍在努力地剋制自己,不斷告誡自己和魏巍在一起的想法不太現實,但她已情難自抑了。女人,畢竟是女人,尤其像白潔這樣一個歷經坎坷、孤苦無依的獨身女人,那是比誰都渴望一份溫暖、一個家的。說白了,白潔一直以來缺少的是一份歸屬感,而魏巍,以及魏巍的家,恰恰滿足了白潔的需求。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就一點也不讓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