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訂了三張到四平的火車票,因爲蔡家鎮是個小鎮,現在基本上很少有火車還會在那個小站停車了,只能先坐火車到四平後再換乘汽車,其實從四平到蔡家鎮坐汽車估計也就是四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十多年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那個村子變了多少,還有沒有熟識的人。想想那熟悉的小河,熟悉的樹林,熟悉的村路,不免心中有了幾分期待。
大牙和我也差不多,在我家搬走後的不久,他大舅就把他們全家接到了城裡,也有十多年沒有回去了。我們兩個心中自然都是一番期待,好像這次回去是回鄉探親,沒有一點緊張的感覺,反爾倒是有點興奮的感覺。
而柳葉是第一次去那裡,她從小都在城裡長大,沒有在農村生活過,聽到我們小時候家鄉的風情和生活的方式,很是好奇與羨慕。於是拉着大牙不停的問東問西,一幅小女孩的天真與好奇的樣子,儼然沒有了初識時的那種矜持。想想也是,她小了我們五歲,相比我們兩個已經到了而立之年的大老爺們,比我們有的是活力與激情,人家那可正是青春歲月,豆蔻年華,我們已經是“白露”了,“立秋”都談不上了。
買了三張D25動車組的票,一大早的車,中午就能到四平,行程也就五個多小時,免不了感嘆這年代的發展變化,還記得當時初次來北京時,可是做了將近一天一夜的火車,那滋味簡直是苦不堪言,不值回首。
火車上爲了打發時間,我們三個一直閒聊。柳葉也很健談,很活潑,時不時說些打趣的話。
大牙依舊是一幅吊兒郎鐺的腔調,大大咧咧的就問柳葉:“喂,我說妹子,咱家妹夫是幹啥的啊?”
柳葉一聽這個,免不了給大牙一頓白眼,眼珠一轉,才美滋滋地說:“唉,自古紅顏多薄命唄,一直想嫁個有錢人,可是一直在尋找,始終未出現。”
我聽了後哈哈一笑,問柳葉:“聽說過從經濟學上分析這種可能性的大小嗎?”
柳葉似乎很感興趣,歪過頭問我:“哦,說來聽聽。”
我清了清嗓子說:“容貌是天生的,美女自是稀缺的,資源的有限性在經濟學中就具有經濟價值。一旦美貌再附加上知性、智慧、溫柔等‘潛價值’,則更加無價。然而做爲一個理性的人,或是有些經濟學知識的人來看,娶美女爲妻是筆不划算的買賣。
你看哪,美女的‘容貌’是美女的資本,男人的‘事業’是男人的資本,在這筆簡單的交易中,是用美女的‘容貌’與男人的‘事業’做爲交易。美女的收益是換來自己生活的滿足,而男人娶美女的最大收益是帶來的精神幸福感。女人最終用自己的資本得到的是物質上的收益,男人得到的是精神上的收益。
然而,女人的美貌在經濟學中是‘貶值資產’,只會一年比一年貶值,而且貶值的速度是可怕的。肯定不會一年比一年美,只會一年比一年差。男人的事業在經濟學中是‘增值資產’,只會一年比一年好,即使每個人的升值價值不同,但總是有升值的可能,不像女人的‘美貌’是肯定的貶值。
所以有錢的或是有權的人明白美女對於他們來說,‘買入’不如‘租入’,待到貶值時可以迅速出手,以規避更多的損失。沒錢的或是沒權的人明白美女對於他們來說,投入的成本巨大,回報風險過高,只會觀望,不會出手。於是,紅顏多命苦。”
柳葉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還是有一點歪理的,不過,娶個美女總比娶個醜女要好一些吧,至少耐看一些啊。”
我聽她說完,笑着說:“美女越老越醜,醜女越老越美,這是一種經濟概念。粗淺的把容貌打個分數,美女的初始值爲十分,普女爲六分,醜女爲三分。變老的時候也就都是小老太太了,談不上美醜,都差不多了,也就是都在二分或是一分左右。
美女的貶值幅度爲八分,普女的貶值爲四分,醜女的貶值爲一分。
這樣你就明白了。對於男人的感受來講,純粹的不考慮其它原因,單在容貌上的心理接受落差來看,顯爾易見,美女變老是最難讓男人接受的。”
大牙在一旁聽的捶胸頓足,哈哈大笑,柳葉卻氣鼓鼓的看着我,直對我翻白眼,一副鬼才相信的表情。
這樣的閒扯中,時間過得很快,感覺很快就到了四平。
我們三個人都只帶了一些隨身物品,簡單的拾掇了一下就下了車。
東北的天氣比北京要冷了好多,剛一下車,一陣小北風就把我們吹透了,想到這樣的天氣要跑到墳圈子裡去起墳驗屍,看看我們這幾個人的體格,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的,大冷天的刨這凍結實了的土,能不能刨開都有點兒擔心。
想到這次回去的真正目的,並沒有直接坐汽車回蔡家,畢竟還要準備些簡單的工具,總不能用雙手去挖土,更不能明目張膽的扛着鐵鍬和鎬頭。打聽了一下道路後就攔了輛出租車,先去了星月酒店,開了兩個房間,我和大牙一間,給柳葉要了一個單間。
進了房間,才暖和了一些,大牙神秘兮兮地問我:“來亮,是不是得整點洛陽鏟、冷煙火、匕首、炸藥、手槍啥的啊?這事咱可是第一次幹,可不能掉鏈子啊。”
我狠狠地白了一眼大牙說:“我看你是看小說看多了,你以爲我們是去倒鬥啊,還洛陽鏟,墳頭就在那兒也不會跑,還用洛陽鏟探墓咋地?再說得多硬的鏟頭在這地方能打下去?還炸藥,你能整響啊?不過簡單的工具倒是需要一些,只是不知道去那兒裡買啊?咱到在這兒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可別整地工具沒買着,再讓警察給咱收拾去。”
大牙聽我一說,也感覺他的想法有點不切實際,突然拍了一下腦袋對我說:“來亮,那王老闆一副神通廣大的模樣,武武玄玄的,那大話吹的嗚丟嗚丟地,不如問問他有沒有路子,給咱弄點傢伙。”
我一聽大牙這話,也未嘗不是個辦法,畢竟有些東西在市面上不好買,就給王老闆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裡我很含蓄地說了一些我們想要的東西,問他知不知道哪兒裡有賣,介紹個人讓我認識。王老闆很爽快,讓我稍等一下,一會給我回電話。
我和大牙整理了一下東西,換上方便一點的衣服,躺在牀上直直腰,坐火車久了都有點乏,不到二十分鐘,王老闆打來了電話。讓我吃驚的是,王老闆說安排人已經準備好了,問了一下我的地址,說是半個多小時後有人送過來。我連聲道謝後就掛了電話。
大牙聽說後叭嗒叭嗒嘴,不住嘴的誇那王老闆有路子,辦事敞亮。
柳葉整理好自己的房間後,也過來了,大家坐在我們這個房間裡,簡單的聊了一下計劃。當然首先是到了之後,要找個託底的人家住下,鎮上雖然有些小旅館,但距村子有點遠,行動起來不方便。
正在聊着,房間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總檯打來的,說是一樓前臺有人找我,我一猜準是王老闆的人,就穿好衣服,和大牙一起下去,讓柳葉在上面照看一下。
一樓大廳前臺附近站着一箇中年人,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剃着炮子頭,穿個皮夾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很有點混社會的感覺。見我們出來,也朝着我們走過來。
我率先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胡燈,是王老闆的朋友,是找我吧?”
那炮子頭摘下眼鏡,很客氣的說:“您好,胡哥,王總吩咐我給您準備了一些東西,放在外面車裡的後備箱子裡了。另外這是車鑰匙,油已經加滿了,用完後,打個電話給我就行,我自己過去取車。”說完指了指門外的那輛車。
聽他這麼一說,我更加有些意外,沒想到這王老闆辦事真挺講究,雖然沒有問我們去做什麼,但估計也怕我們帶這些東西不方便坐車,就直接拿了臺車給我們用。我一想這樣也能方便我們辦事,就對炮子頭說:“十分感謝,代我轉告你們老闆,就說我很感謝他的幫助。”說着接過了車鑰匙。
炮子頭笑了笑說:“胡哥,您不用客氣,老闆吩咐了,如果在四平要是有什麼事就打個電話,備不住能幫上您一把。畢竟兄弟在這片兒也是有些路子。一個槽子的兄弟有的混的還不錯。真是閃了腰,不怎麼嚴重,也能幫您擺平。我這人沒啥文化,剛出來不久,粗人一個,有事儘管說一聲,和我客氣就是不給兄弟面子了。”隨後,遞給了我寫有電話號碼的一張紙條。
我也不知道這炮子頭亂七八糟的說些什麼,難不成家鄉的方言我都聽不懂了,正在疑惑着。旁邊的大牙嘿嘿一笑,衝那炮子頭點點頭:“噍這兄弟說得太客氣了,咱哥們也不是捅毛蛋去了,就是找個地方玩幾天,放鬆一下。就咱這體格,剛下火車也不頂硬,天門頭道一碼坐,興許就折了。得,兄弟,認識認識,有空稀料。”
那炮子頭一聽大牙這麼一說,明顯的愣了一下。等大牙說完後,一個勁的搖頭,態度很是尊敬,說了幾句客氣話,就推門走了。
我在一旁如鴨子聽雷一樣,聽得稀裡糊塗的,就問大牙:“你說的是啥話?我咋聽不太明白呢?”
大牙嘿嘿一笑,一邊走一邊說:“來亮,告訴你,啥時候都得努力學習,這叫肚子有詞心不慌。說也沒啥,我們說的都是咱這兒片‘裡面’的黑話。”
“裡面的黑話?”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大牙,有點不信,不知道大牙啥時候還進了黑道,說起了黑話。再一想那天見董三爺時,大牙也是黑話開場,就有點懷疑的看着大牙。
大牙見我盯着他直看,哈哈一笑,說:“別多想,這些話大多是我爺說給我聽的,有一些也是平常無意中聽來的,你是常在京城,落伍了。”
然後大牙簡單的和我說了一下他們談話的內容,我這才恍然大悟。
那炮子頭是說他們在這一片混得還可以,有些背景後臺,曾經一起蹲監獄的獄友也有現在混的不錯的,要是一些不太嚴重的違法亂紀的事,可以幫着壓下來,而他這人沒啥文化,剛從監獄出來,粗人一個,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說一旦在這片兒要是受了欺付或是捅了蔞子,他可以幫着活動一下,用東北的話來說,這種人就是社會上專門“擺事”的。
大牙則說我們也不是幹啥別的勾當,劃拉什麼東西去,就是找個地方玩幾天,放鬆一下。以我們的這條件,真是被抓進去也是受氣的命,真要是在裡面反省時盤腿一坐,腰背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時間一長,就得死在裡面,而稀料則是喝酒的意思。估計也是那炮子頭一聽大牙這一白話,以爲我們也是走夜道,發橫財的主兒呢。
回房間的路上,大牙就又說了些別的行話,說是危急遭難時或許能有用,我也只是聽着新鮮,就沒打斷他。
回到樓上,和柳葉說了王老闆給安排車的這件事,柳葉也很意外,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
其實我也沒有料到這個王老闆如此仗義,相隔千里之遙竟然也是手眼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