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大牙距他比較近,雖然是後跑的,但等我跑到小寶身邊時,大牙也幾乎同時趕到了。
只見小寶臉色發白,一隻胳膊拄着地面,另一個胳膊還在向我們不停的招手。只看到他的一條腿不知道踩到了什麼,陷在了地下。
大牙瞅了瞅後看着我說:“不會是踩到耗子洞裡了吧?來亮,你說是不是?”
我也看了下,有些疑惑:“好像不能吧,耗子洞哪有這麼大?這得多大的耗子?再說耗子洞也沒有直上直下的啊?”
農村的耗子很猖獗,鼠洞很多,閒時也經常一幫人用水灌,用鍬挖,大多鼠洞都是橫向的,直接往洞裡看感覺很淺,其實側面挖開的話就很誇張了,秋收時,一個鼠洞挖出的糧食可以裝滿半尼龍絲帶子。
說是說着,我和大牙一起拉着小寶的胳膊,小寶費力的把腳從洞裡拽了出來,早已經嚇得不會說話了,只是一個勁的用手掐着大腿。
等到小寶稍稍緩過來一些,我們三個人才一起伸脖子往洞裡看了看,洞口寬度大概有二十多公分,可能是天色已晚,黑乎乎的也看不出啥東西,也不知道里面有多深。
這時天也差不多黑了下來,村子裡已經有點安靜了。在農村,天一擦黑,很少有人家點燈,大都爲了省點電,電費雖說沒有幾個錢,但在農村來說,也是能省就省的,所以大多是早早的吃過晚飯,左鄰右舍的相互串個門子,摸黑在炕頭上坐一陣,嘮一陣,也就回家睡覺了。
我招呼了一下大牙和小寶,張羅着開始往回走。
太陽已經落山,周圍雪地映出幽白的光,一陣風吹過,樹枝跟着撲落落的晃動,同時發出一種“唔”“唔”的響聲。烏鴉也回巢了,“哇……哇……”的叫聲聽得讓人心煩。
在農村有一種講究,說是“擡頭聞鵲喜,烏鴉叫不吉”。誰若是走着走着聽見幾聲烏鴉的慘叫,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晦氣。當時的村子附近的烏鴉不是很多,一般也不會輕易碰上。
但經常聽老人說起這些,以至於在幼稚的心靈裡對這種鳥沒有什麼好印象,當成倒黴的前兆,而且至今還沒有緩過來。乍一聽到這幾聲烏鴉叫,我們三個人都沒說話,腳步加急,但心裡都添了份堵。
這段路並不長,一般也就是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走出去,只要上了大道,旁邊就是村子了。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次走得似乎特別的慢。在墳圈子裡走路,要七繞八繞,避過參差不齊的墳頭和雜亂無章樹木,好在可以循着來時的腳印,三個人前腳壓後腳的往出走。
走了有一陣子了,小寶突然的問我說是好像走了老半天了,怎麼還沒到頭呢?黑燈瞎火的有點不對勁。
大牙則大大咧咧地接了句:“媽了個巴子,你真他媽完犢子,就這點兒尿性!”
這時我也剛想埋汰小寶幾句,回頭看了一下走在後面的兩人,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卻又說不出來究竟哪兒裡不對,心裡嘀咕着這工夫,又走了幾步,越來越覺得不對,我突然回頭叫住大牙和小寶,說:“別扯犢子了,我覺得也哪不對勁啊,我們走半天了,按理兒早該到頭了,應該上大道了?”
聽我這麼一說,大牙也四處東張西望地瞅了一圈,突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那顆老烏眼子樹,兩眼直直地盯着那棵樹,半張着嘴,卻一聲不吭。
我見狀,也看了一眼,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就衝着大牙踢了一腳:“你磨怔了,直勾地瞅啥玩應兒呢?”
大牙被我踢了一腳,竟然沒有還擊,衝着我和小寶有很緊張的連比劃再描述,我總算明白了大牙在說什麼了,大牙告訴我們身邊的這棵樹我們剛纔經過一次了,那頂樹他認識,上面那個樹叉子就是他剛纔撅折的。
聽到這兒,我們都不由地看向大牙指向的那棵樹,小寶這時突然地指着不遠處的地面,結結巴巴的帶着哭腔說:“大……大牙,來亮,那……那邊那個洞……洞,是不是剛纔我把整掉下去的那個洞?”
聽到這裡,我才意識到確實有些不對勁,忙三兩步跑過去,一看,腦袋嗡了一聲,二十多公分的洞口還是黑忽忽的看不清裡面,旁邊還有一堆腳印,正是剛纔小寶掉下去的洞。
小寶和大牙也跑了過來,看到這裡,“哇”地一聲,小寶首先就哭開了。大牙也直咬牙,嘴角抽抽着,三個人裡,頂數我大一些,平時也有一定的威望,總聽爺爺說起過這類不可思議的事,以前權且當故事聽了,沒想到原來真碰上這檔子邪乎事。
我看着一邊哇哇大哭的小寶和嚇得沒聲的大牙,心裡雖然也害怕,但還是假裝鎮定的吼了一聲:“別他媽整得哭嘰尿嚎的,備不住一會就有大人來找我們來了。我想我們八成是碰上了‘棺材板子擋人’,我爺告訴過我咋走,挨排兒跟着我,撒楞兒地!”
這一翻的喳忽,小寶也不哭了,馬上一邊吭哧着,一邊跟上我,大牙也緊緊的貼上來。
我打小就常聽我爺爺講些風水啊,五行啊,八卦啊,神啊鬼的,因爲還小,對這種東西並沒有什麼瞭解,只是當成故事在聽。
說起我爺爺,大名胡複道,也是自打祖上就傳下的一身本領,專給人家選址、扎宅、立墳,調風水。
據說祖上曾一直爲朝廷效力,也是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我爺爺這一代,家道開始中落。解放後,受政策所累,破四舊,破迷信,也受了不少苦頭。
到我爸這代,基本上已經什麼都不懂了。也難怪,我爸年輕時響應號召去當兵,思想上進,不相信牛鬼蛇神,說這東西是迷信,一直不讓老頭子瞎說。
直到我出生後,我爺纔在唬孫子玩時講些故事給我聽,每次被我爹看到,免不了給老頭子再教育一陣,每當這時,老頭子也就不吱聲,一口一口的抽着旱菸。
“棺材板子擋人”也就是俗稱的“鬼打牆”,農村的這種事經常發生,就是在夜晚或郊外陰氣極重的地方,比如什麼墳圈子、亂葬崗、荒郊野外的地方,有時會把人困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裡走不出去,無論如何走,始終都在劃圈,經常有人撞上這種事,走了一夜也沒有走出來,天亮後才被別人發現,在我們農村都叫這種事爲“棺材板子擋人”。
以前曾經聽爺爺說起過,主要是因爲人認清方向主要靠地面上固定的標誌物,當這些標誌物造成種種幻象,也就是給人錯誤的信息,會讓人產生錯誤的方向感。感覺自己仍有方向感,仍在向前方走,其實也已經迷路了,走出來是一個圓圈,就會一直不停的在這個圈子裡盲目的走來走去。
我仔細的看了一下地面,好在是雪地,走過的腳印清晰可見,腳印很亂,層層疊疊,一看就知道已經不知道重複走了多少遍了。
鬼打牆並不害人,只是鬼在和人開一個玩笑,都是陽氣弱的或是邪氣衝體的人容易招惹上,像什麼婦女、兒童、身虛體弱的人都要注意避免走夜路,尤其是陰氣重的地方。
爺爺曾經告訴過我,只要確定好方向,走出直線就行了,最簡單的就是帶把手電筒,然後順着光柱走就行了。
但現在這情況,有啥手電筒啊,在農村,手電筒幾乎也是每家難得的幾件電器之一了,因爲需要用乾電池,那個是需要花錢買的,所以手電筒也寶貝得不得了,根本不讓小孩子碰這個。
我看了一會周圍雪地上凌亂的腳印,也是急中生智,招呼大牙和小寶,讓他們跟着我走。
我當時認爲,之所以這麼長時間在繞着一個圈子走,就是因爲一直以爲沿着來時的腳印走,這樣路好走一些。既然現在走不出去了,索性乾脆走雪上沒有腳印的路,就不會走重複的路,這樣就一定可以走出這裡。於是就在前面開道,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沒有腳印的深雪窩子裡走去。這樣深的雪,走起來速度很慢,但是大家都沒有出聲,剛纔都驚出了一身汗,現在突然感覺身上異常的冷。
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我突然停住了,立時出了一身白毛汗。擡頭看去,前邊是三行腳印,向遠處延伸着。看到這裡,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真是怕啥來啥,滿以爲這樣走,不會走以前走過的重複路,一定會走出去,沒想到只是又走了一個更大的圈,又回到了起點。
大牙和小寶已經嚇得不會出聲了,一個勁的問我,“來亮,咋整啊,好像又走回來了,不會就出不去了吧?要不我們喊人吧?”
我也是心裡慌張,但還是強忍住恐慌,假裝鎮定的說:“怕啥啊,別瞎嘰咯,喊人要是有用,早他媽的喊了,我爺說過,在這個範圍內,氣場是與外界不通的,喊破天也沒有人能聽得見,你們沒發現現在村子裡的燈光都看不見了嗎?麻利兒跟上我,再想別的招。”
三個人又回到了那棵樹下,這時天已經全黑了,冬天的晚上容易起風,比剛纔大了許多,加上剛纔不停的出冷汗,現在每個人都凍得有些哆哆嗦嗦。
站在樹下,好在有點背風,不用頂着冒煙雪了。東北的冬天都是刮北風,一起風就會吹起地面上的浮雪,像砂粒子一樣的打在臉上,那種疼真是沒法形容。
我仔細的瞧了瞧地上的那個洞,又看了看旁邊,才發現在洞的右邊三米左右有座大墳,可能是年代已久了,墳頭已經快平了,也不知道是哪兒個年代的了,前邊立了座石碑,被雜草也蓋的差不多了。心裡知道問題就出現在這個洞或是這座墳上,無論怎麼走,都離不開這塊地方。
忽然,我想起爺爺曾經說過,童子尿是至陽之物,專破一切邪祟。
童子尿,方家謂之輪迴酒、還元湯。意思是小兒爲純陽之體,無限生命力的陽氣、元氣充滿全身,尿是體內陽氣溫煦產生的,仍然保留着真元之氣。不過古人並不是任意使用童尿,還是很有講究的,如童尿用十二歲以下的童子;童子要忌食五辛熱物;男用童女便;女用童男便,童尿斬頭去尾等諸多細則。
想到這,告訴大牙和小寶,圍在一起,馬上尿尿。
在我的指示下,三個人背靠着背,開始褪下褲子,害怕到極點,尿也尿不出來了。足足過了二十幾秒,才稀稀拉拉的尿了出來。
小寶的正前方正好是那個地洞,或許是打小養成的習慣,這小子尿尿習慣左搖右擺,一泡尿有半泡尿泚到了地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