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顯再也坐不住了,便召集上寨的兩個元老李大虎、林國光,以及兩個得力的大將沈門、吳平,結果吳平竟然一時找不到,林國顯皺了皺眉,便先和其他三人說了自己的打算,表示要回大陸尋些營生。李大虎等一聽都反對,覺得船破糧乏,這樣做太危險,林國顯卻道:“我不知道危險麼?但現在又有什麼辦法!”
沈門道:“但就算給我們上了岸搶到了一些東西,回頭許棟把港口一堵我們就回不來了!所以這一票要麼不做,要做就得做大的!得手之後找個地方造船招人,然後再回來!”
“做一票大的?”李大虎冷笑道:“我們現在好船沒半艘,這大買賣怎麼做?搶沿海的漁民——他們比我們還窮!要去府城縣城裡‘借糧’,以我們現在的境況去得了麼?”
林國光道:“反正咱們這批人本來就是窮的沒辦法了才鋌而走險,這次若是成不了事,最多把命賠上!”
“那怎麼行!”李大虎道:“咱們上次就是因爲太冒險,才鬧出這麼大的亂子!把上寨大好的基業都丟了,這次可不能再胡來了,要是再有個閃失那就萬劫不復了!”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許久談不出個結果來,外面忽報吳平回來了,林國顯心情不好,見到吳平寒着臉道:“你去哪裡了?現在是什麼時候!竟然讓人找不到你!你做事向來有分寸,這次怎麼這樣沒輕沒重!”
吳平看看兩個長老一眼,低頭不語,竟是默受責備,林國顯罵了一通之後怒氣稍歇,揮手道:“這件事情先擱下吧!過兩天再說!”
沈門道:“寨主,我們捱不了多久了……”
林國顯沒好氣地道:“難道我會不知道麼!”
沈門見他脾氣不好,就不敢再說,和兩個長老先後退下,林國顯卻指着吳平道:“你!給我留下!”
兩個長老都不喜歡吳平,見林國顯如此神態語氣分明是要單獨留下吳平整治,心裡都幸災樂禍,沈門和吳平交情較好,要爲他求情時,看看林國顯眉間的怒氣不敢開口,只是在離開時和吳平打了個眼色要他小心。
三人出門後,林國顯臉上的神色才緩和了下來,對吳平道:“可以說了吧?”
吳平道:“上寨來了個人,我趕着去見他了。”
林國顯問:“是什麼人?”
吳平道:“是王慶!”
林國顯噢了一聲,這一聲噢顯得甚是失望,似乎吳平的答案和他所想的相距甚遠。
吳平也知道林國顯已對東門慶失去了興趣,但他內心卻仍然對東門慶有信心,因此仍然毫不退縮,道:“他想見見寨主。”
林國顯道:“有必要麼?他可是有說了什麼消息,還是說他是在給什麼人傳話?”
吳平道:“這些他沒說,不過他說他來的事情不能讓大虎叔知道。”
林國顯一聽這話臉色大變,瞳孔收縮,一字字道:“讓他進來!”
吳平當即出去,過了一會領了一個年輕男子進來,正是東門慶。那日林國顯有去聽古,但他的心思卻半點也沒放在臺上的講古人身上,所以這次見到東門慶後便彷彿第一次見面般對他上下打量,見他皮膚雖然黝黑但不粗糙,眉宇間氣概非凡,不似海濱貧民出身的悍盜,心道:“這小子出海不會超過三年!”加之見東門慶年輕,心裡便不如何看得起他,沒有半點語氣起伏地說道:“誰派你來的?”
東門慶本來也在暗中打量林國顯,一聽這話就站了起來,作揖爲禮,竟要告辭!
吳平一見趕緊攔住道:“話還沒說一句,怎麼就要走!”
東門慶道:“我是來救上寨的,不是來給人傳話的!林寨主這樣看不起人,想來心中一定是有了對策,既然這樣我何必多事!”
吳平扯住了他不讓他走,一邊對林國顯道:“大伯,王公子既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林國顯卻冷笑道:“道理?道理?什麼道理!憑他二十歲不到的年紀,也敢吹牛說要救我上寨!讓他走吧,我林國顯眼下的困境,不是他能解決的!”
東門慶聞言慍道:“總聽島上的人說林寨主心胸寬廣,比許棟好得多!沒想到卻是聞名不如見面!”
林國顯笑道:“我心胸廣不廣,不是你這個ru臭未乾的小子能評斷的!”
“你的爲人如何,確實和我沒關係!”東門慶道:“但吳平的生死卻和我有關係!我和上寨沒什麼瓜葛,但我不能看着吳平跟着你去死!”他本來是身子面向門口隨時要走,說到這裡忽然轉身,深深一揖道:“我求你看在他是你侄女婿份上,放過他吧!”
“什麼放過他!”林國顯冷笑道:“說得好像我要害他一般!”
東門慶道:“你現在船破人乏,沒錢沒糧,偌大個上寨竟要靠派小船打魚來幫補生計!別說沒錢出海去做買賣,就是走遠一點只怕也撐不住!你雖然是上寨的寨主,但情況壞到這份上!還在我面前擺什麼譜!”
林國顯仍然毫不示弱:“我們現在是苦了點,不過只要寨中兄弟上下一心,這點困難總能撐過去的!不見連許棟也不敢動我麼?”
“許棟不敢動你?哈哈!”東門慶冷笑道:“他哪裡是不敢動你!他是想活活困死你!至於說什麼上下一心……哼!你的屬下勸你拿許朝光身世的事情來要挾許棟——這件事情,你們上寨知道的人很多麼?”
林國顯一聽臉色大變,過了好一會,忽瞄了東門慶一眼道:“許朝光的身世,你也知道?”
東門慶不回答他這句話,卻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比你想像的多!許棟對上寨內外情況的掌握,也比你想像中多!”
林國顯寒着臉道:“你是說……我們寨中有奸細?”
“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東門慶道:“你現在自身難保,無論怎麼算也沒活路,除了吳平這樣的傻瓜,還有多少人願意就這麼被你拖下海底去?”
林國顯看了吳平一眼,神色上頗現愧疚,他當初邀吳平入夥時上寨行情正好,所以許諾了極好的前景,沒想到轉眼之間就變得朝不保夕,連親人也難以保全了。吳平見了卻道:“大伯別聽他說!王慶的話是直了些,不過我並不後悔跟你出海!當初不,現在也不!”林國顯聽了這話輕嘆了一口氣,至此他的臉龐才見到一點柔軟的地方,不像剛纔那樣了。
東門慶卻道:“吳平是不想背棄你,但你要真爲他着想,就該爲他謀條生路!”
林國顯的目光重新回到東門慶身上,再一次打量了這年輕人一眼,吳平從林國顯看東門慶的目光中猜測他對自己帶來的這個朋友已有改觀,便見林國顯眉角的皺紋重新繃緊,問東門慶道:“你來南澳多久了?”
東門慶道:“比你這次回來早半個月!”
林國顯又問:“那你遇到許棟,入夥下寨,又有多久了?”
東門慶道:“那是在你們被大風打散之後不久。”
林國顯屈指算了算日子,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對東門慶的欣賞來:“不錯,不錯!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居然就把島上各派人馬的利害關係都摸了個清楚,不簡單,不簡單!不過光是這一點要讓我相信你能救我們上寨……嘿!”說着便搖了搖頭。
東門慶道:“如果我說我能說動許朝光,你覺得如何?”
林國顯道:“那要看他信任你信任到什麼程度!”
東門慶道:“許朝光的身世,你知道?”
“是!”林國顯道:“不過當初我曾答應過許棟不再提這件事情,大丈夫一言既出,就不會拿牙齒來做買賣!”
東門慶道:“現在你就是想做,這牙齒也不值錢了!”
林國顯哦了一聲道:“朝光已經知道了?是誰告訴他的?”
東門慶毫不迴避,道:“我!”
林國顯道:“那你又是從哪裡知道的?爲什麼要告訴他?”
東門慶道:“是他娘告訴我的,又拜託我想個辦法讓許朝光知道,爲了這件事情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不過還好,不負夫人所託!”
林國顯聽到這裡訝異道:“夫人……你是說許棟的老婆?”見東門慶點了點頭,又道:“那麼朝光他現在打算……”
“他對養父還下不了手!”東門慶道:“但爲求自保,還是得有所防範的!”
林國顯到此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道:“所以他就派了你來?”
“林寨主,你到現在還沒聽懂麼?”東門慶道:“我是我,許朝光是許朝光!我來,是因爲這件事既對吳平有利,也可以幫到朝光,而不是誰派來的!”
林國顯笑了笑,道:“但不管怎麼說,你現在還沒實力。下寨那邊現在能出力的,還是朝光,對麼?”
“是。”東門慶坦然道:“可以這麼說。”
林國顯道:“那麼朝光賢侄又希望我們怎麼合作呢?”
東門慶卻道:“你爲什麼不問問我希望你們怎麼合作?”
面對東門慶的強硬態度,林國顯竟未顯露出厭惡來,相反,他目光中越來越流露出欣賞的味道,當下便問東門慶:“你希望我和朝光如何合作?”
東門慶且不說該如何合作,卻道:“我進門以來,坐也沒得坐,茶水也沒一杯,雖然我不計較這些,但要傳了出去,人家不免要說林寨主待客無禮。”
林國顯聽得哈哈大笑起來,趕緊起身,抱拳道:“方纔我確實無禮了,我們是粗人出身,還請王公子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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