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頭軍們將準備完全的新年食物搬運到了各軍各營,紛紛下發。
士卒排隊領取,領取之後圍坐在篝火邊上,圍着篝火吃吃喝喝,不亦樂乎。
香噴噴的大烙餅抹上鹹鹹的醬,一口咬下去滿嘴鹹香,喝上一口香濃的大骨湯,再吃上一隻肉煎餃。
嘖嘖,從頭到腳都是兩個字——舒坦。
熱熱的食物吃下肚,烤着火,戰友們圍坐在一圈說說笑笑,互相看玩笑說有趣的事情,一點也不覺得冷,只覺得暖暖的,哪兒都是暖暖的。
大口大口的吃餅,大口大口的吃肉,大口大口的喝湯,說不出來的舒坦,說不出來的幸福。
戰場上能來這樣一傢伙,哪怕只有這麼一次,也是足夠難忘的。
大頭兵們無比滿足,並且牢牢的記住了發放飯食之前,軍官們說的話。
“吃的是郭將軍的飯,穿的是郭將軍的衣,脖子上圍着的,是郭將軍特意囑咐家鄉的婆娘們織成的圍脖!將軍心裡記掛着咱們,咱們要記着將軍的好,記着這些東西都是誰給我們的!”
“是!”
士兵們齊聲高喝。
然後歡度今宵。
其實也不用如此刻意的強調,和當兵之前飢一頓飽一頓居無定所時刻面臨死亡的日子相比,出身黎庶的大頭兵們自然知道什麼是好日子,什麼是孬日子。
當兵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當兵之後過的是什麼日子,當兵前吃的穿的都是什麼,當兵後吃的穿的都是什麼,又都做了些什麼事情,未來有什麼前景,他們看得很清楚。
軍隊對郭鵬的忠誠度遠遠超過很多人的想象。
當然了,郭鵬並不介意錦上添花,經常提點他們,讓他們清楚的明白自己該爲誰效忠,不要坐歪了屁股。
士卒們得到了優厚的待遇,大吃大喝無比幸福,同一時刻,郭鵬也在帥帳外面設宴宴請諸將官和謀士們。
所有人都一樣,啃着一樣的大餅,喝着一樣的大骨湯,吃着一樣的煎餃子,沾着一樣的醬。
也就是他們這些高級將官謀士們和郭鵬一樣,每人還能分到一碗燉羊肉。
加了足足的香料和鹽巴去腥,還加了釀造的醬油進去,火頭們燉了一大鍋羊肉。
吃着,喝着,口腹之慾得到了最好的滿足,郭鵬感覺沒有什麼東西比這些東西更香更好吃了。
篝火燃燒着,散發着光亮和溫度,驅散了冬夜的黑暗和寒冷,郭鵬舉目望去,這火焰的光亮和溫度足以將整個軍營全部覆蓋住,大家似乎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黑。
每個人的臉上都能看到笑容。
他看到了郭嘉和戲忠正在玩某種划拳的遊戲,誰輸了,就要輸一塊肉給對方,兩人玩的不亦樂乎。
他看到了曹洪和曹仁比腕力。
這是他開發的軍中游戲,掰腕子,兩名力氣大的人互相挑戰,誰贏了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
他又看到了典韋和許褚這兩個大肚漢一人抱着一整隻烤羊腿啃咬不停,大口撕咬大口咀嚼,看那樣子活脫脫的就是兩個大飯桶,打嘴都不放的那種。
畢竟是軍中最勇武的兩個人,這兩人的武力值是當之無愧的軍中一二,郭鵬身邊的哼哈二將,平時往郭鵬身邊一站,那氣勢,鬼都不敢靠近。
這樣的場景,真好。
可是。
這一瞬間,郭鵬想到了黑暗的未來,想到了悲慘的亂世,想到了魏晉風流之下掩藏着的悽慘的歷史。
此後真的沒有光,此後近四百年,都沒有光。
四百年的漫漫長夜,無數人誕生,無數人死去,顛沛流離,掙扎求生,活的毫無尊嚴,活的毫無意義,而竟然沒有人可以扭轉局面,一直到楊堅的誕生。
我若不能成爲光,還有誰能替代我成爲光?
沒有誰能走在我的前面,沒有。
所以我就是唯一的光,必須要走在最前面,舉着火把。
現在,我能照亮這軍營,我能照亮十萬人的前路,那麼未來,我就能照亮百萬千萬人的道路,讓他們吃飽,穿暖,不必遭受戰亂流離之苦,不必成百上千萬的化作這片大地的養料。
用這樣的方法讓土地變得肥沃,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中原與河北之主,鐵甲二十萬,獨步天下。
郭某人已經有了些許力量了。
從小縣城裡走出,用盡卑鄙骯髒的手段,征戰沙場殺人無數,終於走到了今天。
但是這還不夠,爲了他最早的那個夢想,他還要更加卑鄙,做更加骯髒的事情,才能達成他的夢想。
若止步於此,不再前進,做一個劉秀式的帝王,一定會很舒適,他也會成爲劉秀一樣的『明君』。
不行,郭某人不高興,不樂意,不想這樣。
做了那麼多惡,殺了那麼多人,就是爲了做劉秀?就是爲了提前建立西晉?
他要走好自己謀劃的每一步,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無比謹慎,若如此,那麼掌握天下就不再是難題了,掌握天下之後,成爲至高無上的那個人,也不再是難題。
時代變了,局勢變了,郭某人要做人了,要做人上人了。
所以這只是開始,這纔剛剛開始,爭霸天下只是第一步,更可怕的,還在後面!
興平二年的最後一天,在歡聲笑語之中度過,興平三年的第一天,又在歡聲笑語之中被迎來。
郭鵬的軍營裡始終被明亮的火光覆蓋着,裡裡外外充斥着快活的空氣。
而壽春城內,袁術的新年宮宴則顯得有些氣氛低沉。
儘管袁術刻意安排了富麗堂皇的宮殿,刻意安排了優秀的舞姬和樂師,刻意營造出一派歌舞昇平的模樣,竭盡全力粉飾太平,但是沒有的東西,再怎麼粉飾,也依然不會擁有。
音樂,歌舞,美酒,美食。
袁術穿着皇帝的黃袍,帶着皇后馮氏和皇太子袁耀一起給大臣們和將軍們敬酒,慶賀新年。
儘管每個人的臉上都笑得像那麼回事,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回事,大家的心裡都亮堂堂的。
往日裡看上去那麼順眼的歌舞,那麼悅耳的音樂,在今天看來聽來都不是那個滋味了,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感受不到往日的歡樂了。
往日裡那麼歡快的心情,那麼美妙的感覺,那麼舒適的享受,在今天都不對勁了。
城外圍着十萬敵軍。
不久之前剛剛傳來的消息,有一支數量龐大的郭軍從汝南郡方向來,給城內送上了幾顆人頭。
經過辨認,是以汝南郡太守劉闢爲代表的一羣黃巾舊將的腦袋。
袁術看了之後沉默許久不說話,陸勉和紀靈還有橋蕤看了,心中更加淒涼。
汝南郡完了,黃巾軍完了,最後一支可以視作援軍的部隊完了。
他們完了。
壽春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城,袁術所指望的援軍,指望劉闢可以在汝南郡打出一點局面,現在全沒了。
孤城壽春,還能堅持多久?
堅持下來了又能如何?
但是說實話,袁術還是稍微有些欣慰的。
因爲劉闢沒有背叛他,而是努力戰鬥到了最後,用自己的忠誠回報了袁術提拔他洗白他的恩德,袁術覺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報。
這可真是諷刺,他往日裡最信賴的人背叛了他,可他視作可有可無的人卻爲他而死。
袁術心中的某些執着開始動搖,可儘管這份執着開始動搖,卻爲時已晚。
太晚了,來不及了,沒有希望了。
袁術所做的一切已經把一切希望都給扼殺掉了。
在這裡粉飾太平強顏歡笑,難道真的可以擊退郭鵬嗎?
難道可以挽救陳帝國的命運嗎?
答案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