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神色一變:“張將軍?哪個張將軍?不是皇甫將軍或者是其他的桓氏將領嗎?”
劉敬宣笑道:“張願將軍可是在桓家效力多年,一手提拔的大將,也是冠軍將軍多年的副手,深得冠軍將軍的信任,既然冠軍將軍自己不能來,那沒有比張將軍更合適的了,寄奴,這兩年我們都跟張將軍多有合作,他的指揮能力,那可是一流的。”
劉裕的腦子開始飛快地思索起來,他想到了以前跟劉穆之,還有桓玄的對話,看起來桓衝死後,桓家也內部鬥爭激烈,桓石民和桓石虔兄弟聯手趕走了桓玄,分別佔有荊州和豫州,但桓玄也不甘心一輩子就在京城當個闊少,所以冒着巨大風險,在這個時候潛入長安,只怕對自己說的奪璽是假,藉助魯宗之的影響力多拉一些關中豪傑收爲已用纔是真。
而桓石虔被謝玄拒絕北伐,也是怕這個桓家猛將在戰場上立功,取得更大的功績和地盤,以免未來尾大不掉,所以不僅是桓石虔本人,甚至是他的那個兇殘又善戰的兒子桓振,這回也無緣北上,張願雖然跟隨桓石虔多年,但畢竟是個外人,是可以被收買和改換門庭的,一旦謝家能開出張願無法拒絕的條件,只怕桓家這回北伐又是得不到任何好處了。
劉毅一直盯着劉裕看,似乎他從劉裕的沉默與思索中看出了什麼,微微一笑:“好了,今天是我們兄弟幾年來難得再重逢的日子,這些軍政之事,讓玄帥和劉將軍他們去議吧,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劉裕回過了神來,看着劉毅,微微一笑:“希樂,這兩年你可是厲害啊,從長安回來後才知道你做的事,真讓人歎服。”
劉毅笑着擺了擺手:“跟你在長安做的事相比,不值一提。起碼你是把玉璽帶回來了,而我們還沒拿下鄴城,不過沒關係,苻丕和我們已經說好了,糧食換城池,到時候只要我們能渡過黃河,那鄴城就是我們的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他想起了跟劉穆之剛纔的對話,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在附近後,劉裕才正色道:“希樂,這裡都是老弟兄,你是真的和苻丕本人達成的協議?還是其他人?”
劉毅的臉色微變,轉而搖了搖頭:“這有什麼不同嗎?”
劉裕的心一沉,最擔心的事開始變爲現實,他肅然道:“苻丕如果不同意讓城,那我們就危險了,你是和姜讓談的條件?”
劉毅的臉上笑容漸漸消散,冷冷地說道:“又是胖子告訴你的?哼,難道他沒告訴你,這姜讓是城中的主要謀士,也一手負責傳信和情報嗎?苻丕不過是個傀儡,真正鄴城主事的,就是這個姜讓。”
劉裕咬了咬牙:“姜讓畢竟只是謀士不是主君,苻丕在鄴城的威望很高,將士們認他,若是苻丕不肯,那他們也不會讓城的。姜讓如果真的有把握讓苻丕同意,爲何要隱瞞此事到現在?”
劉毅沉聲道:“姜讓早就控制了城中的軍政大權,連苻丕的大將軍楊膺也站在了他這一邊,只要我軍糧草到達,那飢餓了兩年的鄴城軍民一定會傾巢而出去取糧的,苻丕就是不同意也沒用。只要他們出了城,我軍就會佔城,成了既成事實之後,誰也無法改變!”
劉裕的眉頭深鎖:“那要是姜讓等人的秘密協議被苻丕知道了呢?要是苻丕先清理了姜讓他們呢,北伐可是大事,絕非兒戲,如果秦軍反成敵人,那我們就會面臨被兩面夾擊的危險!”
劉裕的表情異常嚴肅,讓周圍的同伴們也都變得神色凝重起來,鐵牛將信將疑地說道:“那,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把此事稟報給玄帥?!”
劉毅的眼中寒芒一閃,冷冷地說道:“鐵牛,你也不想想,如此重大之事,我怎麼可能不向玄帥彙報?!但現在他仍然決定出兵,那就說明他權衡得失之後,還是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我等只要依令而行就是,不要自以爲自己就是將帥。”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希樂,我們雖是下屬,但也有義務向主帥諫言,我知道去鄴城偵察,跟姜讓秘密議和是你費了大力氣,花了很多心血才達成的,但現在這個協議有很大風險,會讓我軍有可能處於非常不利的情況,我們是不是不要這麼激進,穩紮穩打應該會更好些。”
劉毅哈哈一笑:“寄奴,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小了?穩紮穩打可不是你應該說的話,一往無前纔是。正是因爲機會稍縱即逝,姜讓他們跟我們秘密協議,也是隨時有暴露的風險,我說過,只要我們過了黃河,在河北站住腳,慕容家要麼決戰,要麼北逃,如果我們不迅速地取得鄴城,那決戰就得背水,追擊就沒有前進的基地。”
劉裕咬了咬牙:“太危險了,你的這個計劃,一切都建立在能拿下鄴城,有立足點的基礎之上,萬一苻丕跟我們反目成仇,那說不定會跟燕軍聯手先攻擊我們。大軍不能一下子全過河押上,就算要打,也是先派小股部隊的好。”
劉毅冷笑道:“全軍一共就兩萬人不到,就算到了黃河,彙集了路上的兵馬,也不過三萬人,連苻丕的實力都強過我們,我們北府軍,進攻一往無前,是天下最強的突擊力量,但要大家縮在城裡防守,只怕誰也不願意。既然是北伐,就得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只當沒了拿才行,前怕狼後怕虎的,能成什麼事?”
劉裕咬了咬牙:“我願意帶千餘人馬先過河,探查敵情,甚至可以帶人先進鄴城,幫苻丕防守,這樣就算全損失了也不會對大軍造成太大的傷害。”
劉毅突然笑了起來:“劉寄奴啊劉寄奴,在你的腦子裡,除了搶功奪利外,就沒剩下點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