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的眼中光芒閃閃,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老師教訓得是,是學生一時執念了,劉裕必須死。”
青龍滿意地拍了拍桓玄的肩膀:“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歡王妙音,雖然她現在並不喜歡你,但是你想靠自己的力量把她奪來,你心高氣傲,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劉裕,所以,讓劉裕活着,能安王妙音之心,但是能在劉裕活着的情況下奪得王妙音,會讓你很有成就感。”
桓玄的臉色微微一紅,點了點頭:“老師深通人心,學生的這點心思,自然瞞不過您。您一直說,我的這個高傲,是我最大的優勢,也是我最大的缺點,也許就是說這個吧。”
青龍嘆了口氣:“在世家公子中間,清談論玄,附庸風雅,這些是能獲得好好評的,世家天下的時候,你的這些都是優點,但是在那些下層寒人,次等士人眼裡,這些就會讓你跟他們生份了。劉裕和北府軍的那些個丘八們,可不會跟你吟詩作賦,他們只認那種仗義屠狗的義氣,這是你最大的缺點。不過好在你不恥與這些人爲伍,也能打成一片,能結交皇甫敷,吳甫之,魯宗之這些下層武人,豪強,但終歸你跟他們,不是一路人。”
桓玄點了點頭,正色道:“老師說的是,我一直不會忘記自己是世家公子,這些下等武夫,可以表面結交,甚至託以生死,不過他們終究也只是爲我所用,不會是一路人。”
青龍看着桓玄:“但是武夫雖然身份低微,不通風雅,卻並不是傻瓜,兵法權謀,本身就是對人的各種算計和欺騙,他們跟你結交,歸根到底還是看中你的權勢,想借你的權勢向上爬而已。這跟北府軍的那些漢子與劉裕的關係不同,你一定要弄明白這點。”
桓玄嘆了口氣:“那更多是因爲劉裕的將帥之才吧,換了別人,未必能讓這些武夫服氣。”
青龍笑道:“這就是了,如果沒有劉裕,那劉毅,何無忌,檀憑之這些人就可以跟劉牢之,何衡,田洛,孫無終這些北府舊將一樣,各自擁兵,名爲兄弟,但互相是不服氣的,我們只需要用權術手段,分化瓦解,加以利用,就可以控制軍隊。但是劉裕能收衆人之心,除了劉毅那幫人,其他的北府軍將士,對他可以說是死心踏地,那種在戰場上過命的交情,不是用榮華富貴可以收買和代替的,你以後想控制北府軍,就絕對不能留下劉裕。”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現在要你殺了劉裕,你會留下終身遺憾,可那又如何呢?男子漢大丈夫青史留名,未必需要手段光明正大,這點上你還不如慕容垂,劉庫仁是堂堂正正的草原英雄,與之放手一戰,可以名垂青史,輸贏無憾。”
“但是慕容垂還是選擇了暗殺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現在他除掉了大患,以後也會建立燕國,再過一萬年,人們只會記得慕容垂復興燕國的壯舉,卻沒人記得劉庫仁曾經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威脅。這就叫成王敗寇,徒兒,你必須記住這點,只有勝利者,纔有資格書寫歷史,只要你取得了天下,你甚至可以讓劉裕這個人從來就沒存在過。”
桓玄的眼中光芒閃閃,突然笑了起來:“老師,其實我一直也不明白,象你這種絕世大才,爲什麼也不想在歷史上留下名字呢?只要您願意,想出山,那哪有謝安的什麼事?以後的歷史紀錄,只有謝安,或者說是有徒兒,卻沒有您,難道就不遺憾嗎?”
青龍笑着擺了擺手:“不過是些身後虛名,何必去爭呢。你記住,我們都是世家子弟,首先要爲自己的家族負責,不止是這一世,還要千秋萬代。如謝安這種,爭一時虛名,最後斷送了家族的大好未來,損失了幾代人,上百年來的積累與努力,又有何好處?”
桓玄咬了咬牙:“那按您這說法,先父大人就不應該去爭那皇位,這也是把我桓家置於危險之中的行爲吧。爲何您還要徒兒繼續走這條路呢?”
青龍搖了搖頭:“因爲世家間需要有平衡,所以才立了一個無能的司馬氏皇帝,司馬氏一族,從司馬懿開始,就是陰謀手段勝過軍政才能,爲了自己家的權勢,什麼都肯做。從淮南三叛到八王之亂,無數次地證明了這點,但他們畢竟是中原共主,我們這些世家大族當年逃難到江南,除了擁立司馬睿,沒有別的選擇,畢竟如果廢立司馬氏,那無論誰當皇帝,別的家族都不會服氣,到時候胡人壓力如山,而我們自己先亂起來,那我華夏漢人,可真的就要亡國滅種了。”
“但是幾十年下來,我們以司馬氏皇帝爲傀儡,卻始終不能北伐成功,難道我們這些世家,就不想收復祖宗之地嗎?非也。但如果皇帝在位只想着搞陰謀詭計,奪回自己的權勢,而不是把心思用在北伐上,那我們得一直盯着身後才行,因爲誰家如果想出兵北伐,司馬氏皇帝一定會暗中勾結其他幾家,就象這次這樣,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兄弟,不願讓謝安成事,於是暗中通過我們扯謝家的後腿,今天他們可以這樣對謝家做,昨天可以這樣對桓家做,明天我們如果想要真的北伐,他們還會故技重演。所以你先父看得明白,要想真正的北伐成事,得先換了皇帝才行,沒有司馬氏這個傀儡在後面玩陰的,那纔有成事的可能。”
桓玄笑了起來:“老師,你們若是把我扶上皇位,就不怕我把你們這個黑手黨給一塊滅了嗎?畢竟你們可以廢司馬氏皇帝,就算我坐上去了,也不安全啊。”
青龍微微一笑:“我的好徒兒,你們桓家的根基不足,除了荊州外幾乎全無勢力,就算你坐上那位置,也沒有什麼用,還得靠我們這些世家支持才能撐住場面。我想,你是不會傻到要滅我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