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05年,春三月,穀伯綏、鄧侯吾離以春祀爲由,赴魯覲見魯公姬允,請其曳見天子,進封求爵。
自得太子同降生,魯公姬允便將全部身心,投注到母子二人身上,對之穀伯綏、鄧侯吾離所請,本不欲爲之,其妻文姜勸道:“眼下亂世當道,人皆心生制霸之心,無盟邦難成霸業,無友鄰易被欺凌,望君三思!”
聞其所言,魯公姬允茅塞頓開,遂承穀伯綏、鄧侯吾離所請,引之赴周覲王。
陽春三月,南風驟起,天乾物燥人疲倦,一路無話,三人抵周,受之周王姬林隆重接待,穀伯綏、鄧侯吾離亦各得所求。
就在魯公如周之期,鹹丘城令姬樊玩忽職守,一把大火焚盡整城餘糧,好在人員死傷不大。
可是春耕之際受此火災,民無果腹之糧,地無下播之種,生者飢寒交迫,不如一死來得乾脆!
魯公姬允聞訊,不及辭別周王姬林,引衆先行離周返邦,途經鹹丘城邑,野無青植,城無炊煙,災民穿行於道,無處寄居。
見此慘狀,魯公姬允隨即下令嚴懲鹹丘城令姬樊,回至曲阜便又頒下詔令,着境內各處城邑勻糧賑濟鹹丘災民。
歷經一冬消耗,除卻春播麥種及人均口糧,各邑餘糧已然不多,運往災區亦不過是杯水車薪,出於無奈,這魯公姬允只得檄文求助四方諸侯。
諸侯與其交好者,奉其檄文獻糧賑災,得之米麥千餘車,鹹丘災情方纔趨於緩和。
魯公求糧檄文傳至紀地,紀候姜無啓閱之大喜,人但有所求,便可奉其所求,寄情換取己之所需。
如今魯室求糧,吾便許之以糧,換其助我擊齊,當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也!
只是眼下齊軍進駐紀城,錢府糧庫均爲其重兵把守,想要動用國庫資源已無可能,只得另尋他法。
紀候姜無啓遂召族內大員,籌得黃金百鎰,着親信奉之購糧。
春末夏初,正值青黃不接之時,加之戰火叢生,糧草已成決斷命脈之物,各府州衙皆已下令禁止買賣,紀候姜無啓幾經輾轉購糧不得,最終於衛室黑市購得糧草百餘車。
萬事具備,紀候姜無啓以賑災爲名,將此百車糧草押赴魯室曲阜。
雖說紀候姜無啓所送糧草不多,但於魯室而言,可謂是雪中送炭。
爲表謝意,魯公姬允邀其後苑廳堂相敘。
施過禮,請過茶,魯公姬允直言道:“患難見真情,吾當謹記紀候今日賑糧之情!”
紀候姜無啓擺手回言道:“僅此些許糧資,難表寡人敬魯寸心,若非齊室御政,寡人必傾全邦之力,鑲助魯室渡災!”
聞其所言,魯公姬允輕嘆一聲,慰言道:“邦中爲人所制,仍能心繫我邦,克己助人,紀候至善之人也!轉圜回說,齊人入紀而未取紀,當是紀室氣數未盡也,亦歸功於紀候從善如流,齊人雖駐紀城,而莫敢並紀入齊,紀候若得善謀從齊,則可定紀萬世春秋!”
待其說罷,紀候姜無啓早已淚溼雙目,嘆言道:“未曾敢想萬世春秋,只求紀室莫亡於我輩,但請魯公救我也!”
見其言之情真意切,魯公姬允不忍直言相拒,遂實言以對,言道:“非是寡人不救,夫人是爲齊女,且寡人與齊訂有盟約,吾往伐之,有違禮也!”
見其如是說道,紀候姜無啓起身望向門外,背對魯公姬允言道:“齊爲魯君盟友,紀卻不是魯室盟邦?若論親疏貴賤,寡人便不是和姻睦鄰?”
說罷,紀候姜無啓沉目側首而望。
魯公姬運觀其背影,觸及此般堅毅目光,遂閉目嘆言道:“也罷,寡人便援汝一策!”
聞言,紀候姜無啓猛然轉身,拱手請道:“但請魯公教我!”
魯公姬允拂袖虛請一番,撫案輕言道:“事從鄭起,當由鄭而終!汝先檄文致歉天下,承認昔日引戎抗齊之錯,引天下側目垂生憐憫,有道是強如齊者,亦莫敢違天下之大不諱,可暫保紀室無虞!而後求成於鄭,世人皆知齊鄭東西向望,守望相助同仇敵愾,汝若與鄭達成聯盟,齊公必將礙於鄭君顏面,不再與汝爲敵,汝便可高枕無憂矣!”
聞聽此言,紀候姜無啓滿懷感激之情,跨步向前拱手謝道:“謹謝魯公賜教安邦良謀,紀室得存,吾定至死不忘魯公大恩,敢請筆墨一用!”
魯公姬允起身離座,拂袖相請讓出書案,紀候姜無啓亦無客套虛言,快步上前落座案前,提筆展卷篆著認錯檄文,香未燃盡便得書成,繼而呈請魯公審閱。
魯公姬允承情託卷閱之,但見情真意切,謂之對仗工整,憑憑點頭稱讚,閱罷即交飛騎傳檄天下。
正事言畢,魯公姬允本欲邀其居魯做客數日,奈何紀候姜無啓心繫邦國安危,急於離魯行之盟鄭長策。
魯公姬允亦不便強行挽留,是以邀其共進晚宴,約定次日送其出城離魯。
次日,紀候姜無啓於魯公姬允護送之下離開曲阜,行出十里,魯公姬允打道回府,紀候姜無啓則尋道直赴鄭地而去。
紀城一戰致使鄭紀邦交緊張,貿然前往必將爲其阻於城下,不能得見鄭君,何談盟鄭,紀候姜無啓忽然想起一人,此人曾入駐紀城,正是公子姬忽,於紀之時,曾與其相談數次,知其心性喧和,爲人憎強憐弱,亦令其知己無戰之心。
如得公子引見於鄭君,盟鄭必能成事,紀室危難亦可爲之解除!
想及此處,紀候姜無啓着人奉書,先行入鄭拜謁公子姬忽,託其爲己上言,誠請鄭君召見。
三日後,紀候姜無啓心底惴惴不安,領衆行抵新鄭城下,依例呈交使節符文,通報姓名過後,便於原地等待通稟。
未過多時,紀候姜無啓便於車中聞得城門守將通報,言日:“我君有令,紀君如鄭,不可阻攔,引其廟堂進見!”
此次出訪鄭地,紀候姜無啓腦中想過萬般景象,未曾想過竟會如此順利,以致疑己聽錯,遂挑簾觀之,只見城門守將按劍緊退數步,繼而翻身上馬,領得十餘鐵騎於前帶路,引其一衆人等進入新鄭城內。
紀候姜無啓乃首至新鄭,一入城中便見新鄭宏偉繁華,紅瓦高樓接連不斷,青石馬路寬及數丈,白塔古柳錯落有致,錦衣華服熙熙攘攘。
觀之此等景象,紀候姜無啓爲之震撼,城中穿行約過三刻,方纔行抵鄭室廟堂。
鄭公姬寐生已在堂內等候,一衆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紀候姜無啓環觀四周從容而入,依禮見落遞交官牒文書。
鄭公姬寐生着人收之置於案頭,直言道:“紀候認罪檄文,吾已觀過,情真意切很是坦誠,吾兒姬忽亦於我前爲汝作保,稱汝已然悔悟,再無爭勝之心,且願不計前嫌與我修好,寡人甚是欣慰!”
紀候姜無啓禮言回道:“望君成我之念,許以成盟!”
鄭公姬寐生回道:“寡人亦非好戰之人,紀候誠信求盟,寡人豈有不允之理?”
得之此言,紀候姜無啓伏地言道:“謝君成全!”
待其音落,百官齊拜稱賀。
鄭公姬寐生穆顏不改,隨之百官賀言三聲而過,即謂堂下紀候姜無啓言道:“願我兩邦長享太平,共創周室興盛世!”
聞言,紀候姜無啓深伏再謝。
正事論定,鄭公姬寐生念其長途奔波勞累,着內侍令將其領下歇息。
待之內侍令領其退去,鄭公姬寐生贊日世子姬忽,言日:“忽兒諫奏利紀制齊,實乃長策良謀!”
世子姬忽出而言道:“周室東遷洛邑之後,天子威嚴日趨貶降,諸侯各起爭心,欲成一時之霸主,享天子職權統御諸侯,齊室自是亦不例外,和宋連魯,入洛伐紀,宣稱尊王攘夷,以成齊室威名,大有入主中原之意,不可不防,而齊欲西進中原,則需先取紀室以立足,利紀遏齊可保中原無虞,於鄭大利!”
聞言百官心悅誠服,鄭公姬寐生撫掌贊日:“忽兒心憂社稷,他日必成大器!”
說罷,即令檄文天下,着衆好生操辦盟典事宜。
紀候姜無啓受邀做客鄭室,祀天祈地禮行盟典,天天笙歌,夜夜暢飲,如此一過月餘,紀候姜無啓這才辭行返邦。
還至紀城,紀候姜無啓傳受鄭公姬寐生親筆令函於鄭軍駐守俾將姬默僉,是日夜間,千餘鄭軍盡退。
檄文行遍天下,鄭紀盟好諸侯盡知,見之鄭軍盡退,齊公姜祿甫心中雖有萬般不甘,眼還需維繫鄭齊東西同盟,隔之數日亦下令撤出駐紀齊兵。
紀室險遭齊鄭滅邦,一朝擺脫危難得以重生,引得鄰近諸侯唏噓不已,此中便以向、盟是爲最甚。
向、盟二邦,領地不過百里,位處齊、莒、魯、衛四邦夾縫之中,亦時遇莒軍壓境之苦,見之紀室連鄭卻齊安存社稷,
欲行效仿。向、盟二君會之牟邑,論及連鄭制莒大略,二君一拍即合,即日定下夏初赴鄭求盟。
轉眼時至初夏五月,向君姜欒及盟君姬苜碹,如約起行赴鄭。
二君行抵新鄭之日,鄭公姬寐生厚禮相待,置宴爲之接風洗塵。
席間杯觥交錯,一曲舞罷,鄭公姬寐生伸手止言,起身日道:“昔日,天子取我鄔、劉、功蒍、邗四邑良田,而奉我蘇子十二邑,只是時過境遷,初時蘇子十二邑,而今皆已成爲一方諸侯,寡人怎忍毀人社稷,強行納入鄭地,由是失卻四邑良田,換得周王一句空話,但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是天子所需,拿去即可,寡人毫無怨言,只願諸衆同心向周,匡扶天下!”
說罷,舉樽邀衆共飲。
衆皆附和飲罷一樽,鄭公姬寐生續言道:“今向、盟二君訪鄭至此,寡人甚是欣喜,今我鄭室,與之蘇子十二邑,達成生死同盟,望今後我等戮力同心,共創盛世輝煌!”
聞得鄭公所言,向君姜欒起身謝禮,回言道:“鄭公之厚德仁心,當世諸侯莫敢比擬,我等拜服,承蒙鄭公不棄,願與我等弱邦聯盟,我等社稷之幸也!”
隨即盟君姬苜碹亦附言道:“與盟鄭室,我等蘇子十二邑,定將緊守盟約,與之同舟共濟,如有毀約,甘守天罰!”
聞之二人一番肺腑之言,鄭公姬寐生舉杯相敬,謂其言道:“蘇子齊名周旦、召奭,子孫賢名不輸鄭桓、晉文,寡人無以爲敬,謹以杯中薄酒,聊表寡人欽佩之情!”
說罷,鄭公姬寐生伸手托杯過頂,掃視堂前邀衆同飲。
見此,文武百官盡皆起身禮謝,提杯齊聲頌道:“吾君厚德!”言訖,與之同飲。
繼而,鄭公姬生與之向、盟二君,共賞樂舞暢談古今,直入深夜衆人皆醉方散。
時過數月,轉眼即至秋收時節,基於搶收稻麥,各邦相安無事。
待之新糧入倉,弱者獻糧求庇佑,強者收賦欺屬邦。東海之濱,衆諸侯之中,莒人勢力僅次於齊,其屬幫獻糧車隊,進出莒父絡繹不絕。
其君莒候己棄寮清查發現,屬邦向、盟之糧賦遲遲未至,遂着暗探前往查看。
數日後,莒候己棄寮接獲暗探飛鴿傳書,得知向、盟二君與鄭成盟後,便與莒人斷之邦交,今秋所得新糧,亦分之兩成運往鄭室!莒候己棄寮聞知大怒,立起三軍開赴向、盟邊境,並戒令三日之內,向、盟若未將今秋賦糧,奉送至莒軍大營,莒人大軍即過邊境伐之二邦。
向、盟二君聞知莒候戒令,又見莒室大軍壓境,不敢與之相爭,隨傳令召回赴鄭送糧車隊,轉運至莒軍大營。
見之向、盟賦糧送抵大營,莒候己棄寮隨即迴文安撫,三日後領軍退還莒父大營。
於先得知向、盟欲獻秋糧以示誠盟,鄭公姬寐生於朝久等未見糧車運抵,後經哨探奏告,方纔得知向、盟懼莒淫威,奉鄭之糧皆已轉運至莒室。
本以爲結好向、盟,輕取蘇子十二邑,制霸中原更進一步,不料事與願違,於莒脅迫之下,向、盟倒戈舍鄭。
時之日久,蘇子十二邑必歸莒人所有,鄭公姬寐生絕不會令之此事成真,忙過秋收時節,便集羣臣商討對策。
大夫祭足上言道:“當值多事之秋,諸侯爭霸戰火不斷,弱邦多以附庸強邦以存社稷,夾縫之間求生存,臨陣倒戈,棄舊迎新,爲之慣用伎倆,孰強聽命與誰,此乃亙古不變之理,欲取蘇子十二邑,必先展現邦國強大實力,令之甘心服我,矢志不移!”
鄭公姬寐生聞之點頭默認,隨之大夫高渠彌出列奏道:“”既如祭公所言,向、盟背盟負我,將兵過境伐之即可,一戰而下釐定乾坤!”
聞得此言,鄭公姬寐生穆顏無語,觀之羣臣寄期所得異論高見。
見此,世子姬忽出而諫言道:“臣久居東海,對之山東局勢瞭如指掌,依臣所見,蘇子十二邑是否誠盟於我,其根本乃在莒室,而我討伐向、盟,是爲治標不治本也!東海之濱,當以齊、魯爲尊,次以紀、莒爲大,餘皆諸侯則盡附四邦矣!紀屬齊,莒親魯,其實質乃是齊、魯之爭,我欲收服蘇子十二邑,則需與齊、魯鬥智鬥勇一番!”
待其說罷,大夫原繁緊接話語上言道:“世子所言甚是,當下魯室與我若即若離,如若有朝一日,與我生隙,聯合宋、衛、陳、蔡與我爲敵,則鄭之社稷堪憂矣!齊室目前與我邦交友好,地不接壤相隔千里,難以生成利益糾葛,短期內不致與我反目!可取向、盟等蘇子十二邑,如紀一搬奉送與齊,助其開疆拓土壯大實力,連之伐莒制魯,將之魯室目光引至山東,使其無暇他顧,鄭則無無後顧之憂!而我便可利此契機,富民強軍釐定四鄰諸侯,即可坐鎮中原傲視羣雄!”
聞之此言,鄭公姬寐生容顏稍舒,謂衆言道:“衆卿所言甚善,有諸卿爲之謀,鄭室之幸也!遠交近攻圖霸業,傲視中原引羣雄,詔令大夫原繁爲將,世子姬忽爲副將,以向、盟負盟之名,領軍兩萬東出新鄭,北上收服蘇子十二邑!”
聞之君命,大夫原繁並世子姬忽當堂跪拜受命,餘皆衆卿躬身齊言遠奉君命,繼而庭侍宣告退朝,百官依序退去。
朝後,百官各司其職自不必說,單道鄭公姬寐生下得朝來,即著北伐檄文通告海內,舉向、盟背盟之不義,鄭以罪討不庭之名,起軍征伐,邀天下諸侯共瞻。
秋九月下旬,大將軍原繁並世子姬忽,領軍奉命北伐向、盟,兩萬精兵浩浩蕩蕩開出新鄭。
向、盟弱邦,共計兵力不過萬餘,豈敢與鄭兩萬精兵爭鋒交戰,由是鄭軍過處如入無人之境。
三日後,鄭軍抵達向城郊野,未及佈陣圍城,向君姜欒即將降書投至鄭軍大營。
數日後,盟君姬苜碹亦向鄭軍投誠,全境歸降。
向、盟接連倒戈向鄭,轄下蘇子十二邑亦將不保,莒候己棄寮雖是怒火中燒,然見兩萬鄭兵旌旗蔽日,日益逼近莒境,亦不敢輕舉妄動。
莒候己棄寮自知與其接戰,不至於立生敗像,然要勝之將其驅離,卻也難如登天。
若調全境之兵與之死戰,或有半數勝算,然莒室亦將由此一蹶不振,任由四周列強欺凌,終將社稷不保。
莒候己棄寮思前想後,自知事已至此與鄭難免一戰,遂差使者前往魯、周求援。
大將軍原繁探得莒候遣使求援,亦着副將姬忽入齊獻地,請兵制莒。
話分兩頭來表,莒室使者先入曲阜,面君表明來意,魯公姬允卻礙於夫人文姜之面,暫未起意與鄭、齊爲敵,遂婉拒莒候求援之請。
後至洛邑,周王姬林雖已卻失爭世之心,然對鄭室仍是恨之入骨,聞得莒候請兵拒鄭,周王姬林當堂應允相助,即着周公黑肩爲將,領兵五前五千馳援莒室。
回說世子姬忽入齊請兵制莒,臨淄齊室廟堂之上,但見其沉穩上言齊公道:“昔日,天子奉我蘇子十二邑,其時我邦初立移民新鄭,軍弱民疲對其無力轄管,時至今日盡爲莒室挾制佔領!吾君不忍觀其百姓遭莒欺凌,起兵收復蘇子十二邑,奈何鄭室勢微無力監管,欲請齊公出兵轄管,使之百姓安康,吾君餘願足矣!”
齊公姜祿甫聞其所言,心中大悅,不廢吹灰之力,即得蘇子十二邑。
由是當堂應允出兵相助,調集精兵萬員,着連稱爲將,即日隨同世子姬忽南下入駐、向盟。
末秋寒風驟起,晨起霧霜籠罩大地,莒室邊境線之內外兩側,莒、鄭兩軍相隔三十里,各自安營紮寨。
兩軍合計擁兵六萬餘衆,每日晨起喊號練兵,其聲震盪九霄,兩境百姓見此情形,無不膽戰心驚,借露秋白霧掩護,于山野林中躲藏。
周公黑旦與鄭交戰多次皆負,深知鄭軍戰力之大,亦不願與之再生仇怨,否則他日周室子民,即今日林中避禍百姓也!
見之兩境百姓因戰無家可歸,周公黑旦遂率領本部五千人馬,于山野林中收尋避禍百姓,將之遷往郟地,借護民爲由悄然退兵。
聞知周室援軍退去,莒候己棄寮驚慌不已,本就兵力不及人處弱勢,再失周軍猶如雪上加霜,若以己之本部兩萬人馬,敵鄭、齊聯軍三萬餘衆,無異於自尋死路。
思之再三,還當尋求援兵相助,此戰方有勝算,莒候己棄寮又着快騎,前往衛、宋、陳、蔡等地借兵。
奈何事違人願,蔡、宋、陳三邦以休養生息爲由,拒其所請,衛公姬晉更是不願爲莒而獲罪鄭、齊,遂當堂喝斥來使,言日莒候不義,天人共戮,衛室豈能逆天而行,爲結好鄭、齊,更是出兵五千助其伐莒。
蔡、宋、陳拒伸援手,衛室出兵助鄭,莒室大勢已去,可謂敗局已定,莒候己棄寮爲保全社稷,只得刻下降書,並將向、盟所獻糧賦,一併奉送至鄭軍大營。
此次大軍壓境,意旨在制莒,並非要伐莒,更不欲與之死戰,其主帥原繁,接獲莒候投誠書,當即允其請降,且三日之後,告令全軍還兵新鄭。
此次兵爭過後,河內蘇子十二邑,盡皆盟鄭投齊,鄭室名震天下,四海之內再無敵手,可謂獨步中原,亟成小霸威名。
齊室奉行文霸長策,盟鄭賂周雄據山東,儼然亦成一方霸主。
致天下大勢成今日局面,北邦晉室可謂功不可沒,其曲翼之爭長達數十載,賜以鄰邦圖強之機,鄭、齊、秦者又得明君領邦,勵精圖治終成一方列強。
隨之周室日趨黯弱,魯、宋、陳、蔡自顧不暇,衛室昔日盟邦盡皆散去,加之其地毗鄰強齊盛鄭,更兼背後又有亂晉,衛室境地是爲八面受敵。
衛公姬晉察天下大勢,定下盟鄭和齊國策,橫連東西併成一線,使其爲己左膀右臂,利之御南阻北,以此換得一隅立足之地。
兵徵向、盟歸來,衛公姬晉以爲可以暫享太平,不料背後晉室戰火又生。
寒冬臘月,曲沃武公姬稱突起大軍困圍翼城,揚言要在除夕夜破門取城,以便大年初一更改晉室紀元。
翼城晉侯姬小子無力禦敵,遂親往鄰近各邦求援,出訪首站便來至衛室。
衛室廟堂之上,晉侯姬小子攜書覲見衛公姬晉,行至階前引衆行君臣跪拜之禮,泣聲言道:“晉衛相鄰,歷來互助交好,今逢曲沃叛軍圍攻,晉室頹弱無力與敵,翼城危在旦夕,小子命懸一線,極盼衛公援手解圍,翼城百姓並我性命,全在君上一念之間!”
得知晉侯姬小子此來衛室,是爲求援抵禦曲沃大軍,衛公姬晉如今自顧不暇,再無精力插手他邦內政,更不欲與曲沃沙場爭鋒,以免獲罪曲沃再樹強敵,是以婉言相拒謂其言道:“晉侯遭遇,寡人感同身受,回望當年,州籲竊居廟堂,寡人亦得居邢避禍,後爲大夫石臘大義滅親,寡人方纔得以還衛,假若晉侯需居衛避難,寡人定當全立保全,但要寡人出兵北上,干涉晉室內務,則恕寡人難以從命,是以晉室內事,還當晉人爲之自決,當請晉侯另覓良臣輔國!”
聞其所言,晉侯姬小子哭聲愈大,只見其頹然擡頭,滿面淚痕攏手央浼道:“事已至此,小子死不足惜,可憐翼城數萬百姓,將爲曲沃奴役,祈盼衛公抱以救世濟民之念,將其遷入衛地免受曲沃欺凌,此乃小子臨終所請,望君應準!”
聞之晉侯姬小子言真意切,衛公姬晉本欲出兵相助,奈何亂世當道,仁義道德已是口頭空言,獲罪曲沃衛室亦將再無寧日,是以謂其言道:“欲平晉室內亂,寡人實是無能爲力,但也並非無計可施,晉侯貴爲姬姓,與王同宗,或可赴週一行,煩請天子爲之主持公道,汝乃文侯嫡系子孫,而當今天子亦甚是感念,當年文侯扶立之功,是以晉侯之所請,天子必應!”
見得衛公姬晉毫無助己之心,晉侯姬小子亦不再回言,起身緩行出殿,隨之率衆取道望洛邑而去。
歲暮天寒,晉侯姬小子一行,頂風冒雪苦行跋涉數百里,歷經七日來至洛邑城下。
數九寒冬,進出城門者寥寥無幾,晉侯姬小子着人持節前往叫門,城門看守回日入城通報,一去了無蹤跡。
晉侯姬小子一衆人等,於冰天雪地之中,苦等近兩個時辰,料想未得召見,許是天子不願助我!
晉侯姬小子心灰意冷下令還翼,轉身登車欲走,忽聞得背後有人喊道:“晉侯留步!”
聞之此聲,晉侯姬小子下車探視,來者乃是周公黑肩,見其快步行至跟前,謂己言道:“我王近日偶感風寒,適才身體不適,是以臥塌休憩一陣,城門看守不敢打擾,待其醒轉方纔上奏,聞報晉侯來使,王上急着老夫前來相迎,令君久等,失禮至甚,還盼晉侯諒解!”
晉侯姬小子回禮言道:“豈敢,豈敢!小子來得唐突,還盼王上勿要見怪纔好!”
聞言,周公黑肩頷首微笑,繼而側身讓出道路,謂其言道:“且隨老夫前往覲王!”說罷,拂臂相請。
見之此狀,晉侯姬小子亦擡手言道:“大夫先請!”待其說罷,周公黑肩點頭還禮,繼而轉身而行,緊步而走於頭裡帶路,晉侯姬小子則是有人求於人,萬不敢怠慢失禮,是以盤手託袖緊隨其後。
前街轉后街,入門庭,進後苑,來至理事偏殿。
晉侯姬小子隨之周公黑肩邁步跨入殿中,只見周王姬林去髻散發靜座案前,背披青色天子袍服,正自聚精會神批閱奏報,不時手掩口鼻一陣咳嗽。
周公黑肩走上前去,禮拜奏道:“啓稟我王,晉侯帶到!”
周王姬林聞言轉過神來,望之二人一眼,即令隨身侍叢看座,繼而問道:“晉侯此入周室,所爲何事耶?”
見此,晉侯姬小子回以君臣之禮,謝過賜座之情,繼而答其所問日:“小子拜君賞識,敕封晉侯,執掌翼城一脈,至今已近四載,本欲富民強兵,以平曲沃叛亂,復晉室正源,奈何常年爭戰,翼城積貧積弱,難御曲沃大軍,小子無能,亟請我王出兵相助!”言罷,一陣寒風灌入,殿內衆人盡皆默然不語,冷冷清清僅聞北風呼嘯。
靜默良久,衆人方纔回過神來,周公黑肩上前關閉門窗,周王姬林弄衣問道:“叛軍幾何?需寡人出兵多少相助?”
晉侯姬小子回日:“叛軍兵員詳情未及清算,觀之翼城三面被圍,敵軍擁衆不下四萬,王上若願助我,援兵自是多多益善,王上若有難處,請得王師兩萬即可!”
待其言罷,周王姬林轉面望向周公黑肩,續問道:“周公之見若何?”
見君有問,周公黑肩謹言回道:“昔日攜王作亂之時,文侯姬仇輔佐平王平定叛亂,今晉室生亂,我王於情於理,皆當出兵相助,亦可利此以正諸侯視聽,戒令天地有道,不可亂闈!”
聞言,周王姬林再問日:“則需寡人出兵幾何,當以何法而戰?”
聞言,周公黑肩拱手回道:“軍旅之事,當詢虢公林父,其才遠勝我矣!”
周王姬林隨即喚過侍叢令道:“召請虢公前來議事!”
侍叢受命而去,晉侯姬小子泣日:“小子不薄命值得一提,可憐翼城數萬生靈,不日即將落入叛軍之手,爲人奴役生不如死,晉室主權亦將易手曲沃,小子怕是無力再爲王君效力矣!”
聞其所言,周王姬林心生感觸,自繻葛之戰敗於鄭室之後,心有餘悸再無爭勝之心,更不敢輕言戰事,欲待助晉又恐重蹈覆轍,正自爲難之際,虢公林父大步踏入殿中。
君臣禮畢,虢公林父直言問道:“王上急召微臣前來,敢問有何要事!”
待其說罷,周公姬林命人看座賜茶,謂其言道:“曲沃突起大軍圍困翼城,晉室社稷危在旦夕,晉侯姬小子前來請援,敢問大夫做何感想!”
見問,虢公林父直言不諱上奏道:“繻葛之戰敗於諸侯,王室威信掃地,再無諸侯聽從我王號令,我等急需一場大勝,再顯王室威嚴,依臣之見,晉室之亂我當相助,曲沃逆君犯上,我王藉以替天行道之名,攜王師北伐曲沃,若得取勝,諸侯必將復奉王室號令!”
周王姬林聞言大喜,撫掌言道:“虢公之意,即爲周公與我之意,但問以何法爲戰,可得大勝?”
虢公林父聞言獻策道:“周室雖已不復往日榮光,現今仍有天子六軍可用,下轄虢、芮、樑、荀、賈五邑忠勇之士,徵調五萬雄師數日可得,只是眼下時近歲末,風雪交加梗阻道路,以致無法長途行軍,還需晉侯與之虛與委蛇,斡旋至春初冰雪消融之際,我擁大軍五萬呼嘯北上,旬日間便可擊潰叛軍,解翼城之圍!”
待其說罷,周王姬林憑憑點頭稱是,周公黑肩亦是敵頭不語。
見之此狀,晉侯姬小子躬身拜言道:“王上應允援手於我,小子已是感激不盡,冬雪阻道無法行軍,天數如此不敢強求,即如虢公所言,但望憑藉一己之能,拖住曲沃叛軍暫緩攻城,謹待春時援軍到來!”
說罷,晉侯姬小子跪地三叩首,當即辭別周王姬林並虢公、周公,引得隨行人等,頂風冒雪奔還翼城。
待其走後,周王姬林亦頒下詔令,着虢公林父徵兵點將,周公黑肩籌備糧草,以期開春揮師北伐。
晉侯姬小子回至翼城之後,便全力佈置城防,將之全部兵力拉上城頭,即便如此,遇之曲沃大軍全力強功,亦抵擋不了數日,謹盼天降大雪滯敵出兵。
然而事與願違老天弄人,一連數日豔陽當空,曲沃大軍蠢蠢欲動,晉侯姬小子遂集羣臣商議,問日:“叛軍不日即將攻城,衆卿可有良策禦敵?”
見君有問,堂下衆臣議論紛紛,掌武者上言拼死一戰,從文者諫奏棄城遷都,晉侯姬小子心知兩派所言,終是殊途同歸,勢弱與戰豪無勝算,棄城而走亦是難逃敵手。
曲沃叛賊志在取翼自待,豈容翼城一族留命存世,爲今之計乃在熬過歲末凜冬,祈盼春暖之時周室援軍到來,方有一線生機。
晉侯姬小子扶椅起身,面對羣臣垂首言道:“我意與敵議和!”
此語一出,剎時滿堂肅靜,衆人皆知,曲沃大軍壓境,勝券在握,豈肯與我議和?
晉侯姬小子打破沉靜,擡首續言道:“響晴數日,叛軍大有攻城之意,守軍薄弱難以抵擋,我等命懸一線,提議與之和談,或可遷延時日,以待周室王師來援,我等方可避過此難!”
聞及此言,羣臣紛紛點頭稱是,晉侯姬小子輕敲案面,抑止衆人討論,目掃堂下又再發聲道:“叛賊姬稱志晉室君位,必先應其所求,然後可得與之相談,寡人慾以禪位爲由引之,然曲沃與我爭戰數十載,早已怨重仇深不共戴天,輕言許諾難以令其信服,爲示之以城,必需寡人親往敵營方可,翼城存亡在此一舉!”
聞其此言,文武百官又是一陣譁然,其叔父姬緡上言勸阻道:“君上萬萬不可以身涉險,姬稱賊子暴戾兇殘,恨不得生啖我肉,君上這般送羊入虎口,豈有命還?”
晉侯姬小子拂袖嘆息一聲,回言道:“哀侯八年,父君爲敵所害,寡人臨危受命,理當除逆平叛,以慰先祖亡靈,奈何四載將過,賊勢日盛危及社稷,致使叛軍今日圍困翼城,寡人如若不能退敵,死亦無顏告見先祖!此入敵營,若可遷延滯敵,確保翼城不破至春初,謹待援軍趕至破圍驅敵,寡人即赴九泉亦將含笑也!”
主君以身犯險,羣臣再三諫阻,奈何晉侯姬小子心意已決,只得奉行君意。
次日辰時,晉侯姬小子獨自登上城頭,迎風而立遠瞭敵營。
寒風咧咧約過半個時辰,晉侯姬小子側首喚過城門守將,隨之於袖內取出一塊白色絹帛,令其縛於箭頭射向城外判軍大營。
見君有令,城門守將不敢有誤,喚人取來百石鵲畫弓,受命將之絹帛縛於箭頭,隨即張弓搭箭開如滿月,瞄向敵營鬆弦放箭,但見利箭攜風呼嘯,劃破沉靜原野,距城百米開外,釘於疆場沙地之上。
聞得翼城方向鶴唳之聲,疑是敵軍來犯,曲沃武公姬稱即下詔命,告令全軍戒備,營中聲響漸大,人馬穿行激起風雪一片。
待之查清狀況,轅門哨衛取回晉侯絹帛奉上,曲沃武公姬稱展而觀之,只見絹帛之上撰言八字,日:“叔侄情疏,小子請見!”
曲沃武公姬稱閱罷,展顏淡然一笑,心知翼城一支已然無計可施,竟與我施以緩兵之策,還觀當下天寒地凍,亦不便於大軍出擊強取翼城,是以謂顧諸將言道:“終是叔侄一場,該當見上一見!”
遂着重甲營行出轅門,於翼城可見之處,列陣擺出“請君相見”四字篆書。
晉侯姬小子見之此幕,心中驚駭不已,叛軍戰鬥素質,竟是如此之強。
然而值此生死存亡之際,個人生死不足掛齒,晉侯姬小子屏息閉目,凝聚心神。
過之少頃,晉侯姬小子毅然轉身言道:“與我開城,寡人應約前往會見敵首,然而此行敵營兇險萬分,不知可有命還,着叔父姬緡代行君權,統領翼城事務,待之寡人出城,即行緊閉城門,人畜不得出入,謹待周室援軍!”
說罷,直行下城。
隨之翼城南門緩緩開啓,一隻孤單身影顯現於城前,緩緩靠近曲沃大軍兵營。
見之翼城有異,曲沃武公姬稱斥令全軍戒備,待之營前身影行近,見之僅有晉侯姬小子,獨自一人前來,曲沃武公姬稱令道巡營主將:“全軍嚴陣以待,引其中軍大帳相見!”
說罷,引之衆將前往中軍大帳等候。
晉侯姬小子行近轅門,竟未遭到阻攔,只見三名持戟校尉迎來,一將截其先於頭前引路,餘之兩將伴其左右以防生變,一行四人直往中軍大帳行去。行之一刻抵達帳前,三名持戟校尉自行撤去,餘下晉侯姬小子獨立帳前。
自嗣位爲君起,敵首姬稱便欲將己置之死地,晉侯姬小子終日操心與其斡旋,鬥之近四載,竟是從未與其謀上一面。
想至此處,晉侯姬小子淡然一笑,繼而跨步往前行之數步,舉手挑簾踏入帳內。
入帳即見曲沃武公姬稱端座將臺之後不怒而威,兩側十員大將披甲而立劍戟森森。
忽而聞之怒喝道:“見之父輩,何以不跪!”
人不懼死,何懼人也,晉侯姬小子早已看淡生死,是以揚臂環指衆人,直言駁斥道:“背祖棄宗之徒,寡人無有此親,倒是君臨至此,該當爾等跪我也!”
聞此一言,滿堂武官盡皆瞠目無語。
謂其捨命獨闖敵營,談吐之間豪邁英武,曲沃武公姬稱頗爲欣賞,垂首謂其言道:“侄兒好大火氣也!”
聞其笑言,似有責難之意,晉侯姬小子並未予以理睬,隨即側身回首悽目厲言問道:“叔侄至親,因何以死相逼耶?”
聞此一問,曲沃武公姬稱怒而起身,按劍回日:“繼先祖文侯之後,嫡親孫貧子弱,晉室再無英主,而當大爭之世,人皆圖強尋霸,唯晉屈居北境而無作爲,汝等不思讓賢而屍就君位,何怪我以死相逼耶?”
得之此言,晉侯姬小子正身以對,續問道:“小子淺識,不敢與君論公器,只知汝引大軍數萬,無故南來圍困翼城,滿城百姓命懸一線,小子無力與敵,卻又無法座視不理,汝若意在君職,小子奉上即可,僅盼以此換得一城百姓生機!”
聞及此言,曲沃武公姬稱心中大爲驚諤,但卻並未顯形於色,行將跟前謂其言道:“寡人亦非嗜殺屠夫,汝若獻納君職,寡人可保翼城百姓無傷,更可赦之汝等宗親不死,許以一邑之地用以安生!”
晉侯姬小子聞之神情稍緩,迎面言道:“望君勿忘今日之言,謹守此諾!”
曲沃武公隨其所言回道:“汝若欺孤,我必血洗翼城!”
兩人互視良久,晉侯姬小子終而言道:“你我皆爲晉室族人,禪位與爾寡人無悔,但需依禮而行,擇吉時以告天下,寡人奉月觀星,證實春後上元節,謂之大吉之時!”
曲沃武公姬稱不動身形,緊接其話語回道:“入情入理,依汝所請!”
晉侯姬小子聞言拱手致謝,回言道:“君當守信,小子告辭!”
說罷,轉身行至帳門處挑簾欲出,卻爲帳前甲士橫戟相攔,隨之聞見身後曲沃武公姬稱言道:“入營容易出營難,來者即是客,孤當好生敬奉,待之上元時節,我與賢侄同登讓賢臺!”
聞此囚禁號令,帳前甲士聞言收戟讓行,晉侯姬小子亦是聞言知其意,側首駐足停頓片刻,繼而面不改色快步行出中軍大帳,兩名持戟甲士緊隨其後,一路押至行帳看守。
待其走後,衆將勸說曲沃武公姬稱,言日曲翼相爭數十載,早已怨重仇深,豈能禪位與我和解,而今翼城一脈大勢已去,只需一聲令下,曲沃數萬將士頃刻間即可攻入城內,屆時便可自立爲君,何必與其徒費脣齒。
曲沃武公姬稱聞之嘆言道:“衆卿之意,寡人豈能不明?寡人扣押姬小子其意有三:一者城內羣龍無首,更便於我等攻取翼城;二者,此次君位之爭,實乃晉室內戰,不論敵我孰勝孰負,於我晉室終是大害,若可以其禪位止戰,何樂而不爲也!三者,姬小子獨闖我營,言行舉止全無懼色,到底是途窮求和,還是另有所謀,寡人還未探知,是以不可輕舉妄動!”
聞之此番言語,衆將方纔醒悟,曲沃武公姬稱隨即頒下軍令,着其加強戒備,以防翼城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