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各府貴女們回到昭純宮玲瓏殿,樑元忻他們已經走的人影都沒有了,戴淑妃示意身邊的女官捧出一隻金絲楠木托盤來,“離開席的還早,本宮出彩頭,你們幾個小姐妹們都不要藏拙,誰勝了,這盤子裡的東西就是誰的可好?”
大家定睛一看,只見那隻托盤正中的金絲絨上是一對累絲嵌寶金鳳釵,一鳳一凰一俯一仰,鳳頭用金葉製成,頸、胸、腹、腿等全用細如髮絲的金線製成長鱗狀的羽毛,整齊排列。背上兩翅如刀形,上長下短,尾羽從體後迴旋向上,及於鳳首。腳脛用蛇狀金絲纏繞而成,腳趾抓於雲體之上,雲體尾尖向後,用大小金絲編組而成,雲體下端爲釵股,股上端之粗圓形金絲,自雲體穿入其內。鳳頭上更是銜了顆碩大的金剛石,這樣的東西材質做工無一不精,就憑那兩顆極爲罕見的金剛石,也能稱得上寶物了。
即使是這樣,對於勳貴之家來說,也未必就尋不出同樣價值的來,但這鳳凰釵的寓意,想想今天的目的,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不多心的還真沒幾個。
“唉,”柳貴妃抿嘴一笑,“淑妃也太過小氣,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讓姑娘們怎麼比?這撫琴的和作詩的能比出什麼高下來?”或許是覺得極爲好笑,柳貴妃咯咯的出了聲,“淑妃真是要貽笑大方了。”
“你,”戴淑妃還真沒有想到這個,她今天是準備挑媳婦的,人選嘛,正妃自然是羅綾錦了,不然她也不會下這麼重的本錢,而羅綾錦這兩年佳作頻出,已經穩穩的拿了永安第一才女的稱號,“本宮不過是不忍心小姑娘們白辛苦,拿出件東西圖個樂兒,讓你一說,倒成了不是了。”至於側妃,她倒是打算在年紀小些的女兒家裡挑上一挑。
哼,自己兒子與羅綾錦年紀相差太多,但華陽郡主也不能落到他樑元慎手裡,若是可能,柳貴妃更願意這個外甥女嫁到尋常些的人家,“本宮既然說了,自然會幫淑妃將此事做的圓滿,畢竟這量才之事,不是誰都能主持的。”
說到這兒,柳貴妃喚過自己的女官輕聲吩咐幾句,又衝與座的夫人們笑道,“咱們永安最重德才兼備之女子,德字麼?想來諸位幼承庭訓,婦德不用本宮再囉嗦了,至於才麼,那可就不好比了,今天咱們就按‘琴棋書畫’分類,每樣都選出個魁首來,各位覺得如何?”
女子不像男人,可以去參加府試院試博個功名封妻廕子,可在內宅之中下了苦功練就的一身武藝也不能就這麼埋沒了不是?因此各種名目的鬥詩鬥畫鬥琴,在閒來無事的女子中最爲盛行,誰不想在各種比試中得個好名頭?尤其是現在柳貴妃將比試的項目擴展到“琴棋書畫”,對於不擅長寫詩的姑娘們來說又是一個福音了。
雖然皇帝一直沒有立太子,歷經幾朝的世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表態,但終有人想要那“擁立”之功,看好樑元慎的也不在少數,何況對於今天進宮的各府中的閨秀來說,樑元慎的相貌也成了最大的砝碼,哪個少女不思春呢?樑元慎的樣貌,不正是戲文中講過的那些“美少年”麼?
而柳貴妃這一舉動,真真是要攪渾了一湖水啊,羅輕容心裡暗笑,原本那些不擅於詩的閨秀,便有了施展才華的舞臺了,而戴淑妃一心以爲會奪魁的羅綾錦,莫說今天未必會折桂,即使寫了佳作,在四個魁首之中,也不至於那麼耀眼了。
“貴妃娘娘,只有這四樣麼?”一個容顏嬌媚的女子柔聲道,“若是有他才呢?”
羅輕容循聲一看,原來是戴淑妃的孃家侄女戴月輝,她今天顯然是精心修飾過的,立領右衽大襟褙子上用銀絲勾勒了繁複的牡丹花紋,襟邊是蔥綠色,繡着同色纏枝花葉暗紋,領口襟口綴着五彩線盤成的牡丹盤扣,領邊和袖口還鑲了一圈雪狐毛做點綴,在自身的嬌媚中平添了幾分俏麗可愛。烏髮盤成墮馬髻,斜插了兩支鑲紅寶鳳頭金步搖,冰肌玉膚,妙目紅脣,若只論長相,真真將各府貴女們比了下去。這個女人,不是最後成了樑元忻的側妃麼?難道她~
當年戴淑妃曾經想將自己的侄女許配給樑元忻,可戴家那門第,怎麼可能出皇子正妃?饒是她機關算盡,也只是讓侄女在紀沉魚後面進了明王府,至於得不得寵,羅輕容就不得而知了,今天這丫頭是演的哪一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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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輝,莫要胡鬧,”戴淑妃並不指望侄女出什麼風頭,她的路戴淑妃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只要迷住了樑元忻,一個明王妃是沒跑了,而且樑元忻到底是嫡子,對自己兒子沒有一點威脅那是不可能的,有侄女在他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她們也能儘早知道。至於以後,她還考慮不了那麼多。
“看來戴小姐是有長才了,”柳貴妃玉手托腮,戴家的姑娘,再有教養也是有限的,“說來聽聽,看看還有其他家的小姐有沒有和你一比的?”
“月輝,你逞什麼能?”戴淑妃眉頭一皺,橫了侄女一眼,旋即對在座的夫人產解釋道,“我這個侄女就是牛性的很,雖然我那個哥哥也狠在這個女兒身上下了功夫,但到底還是淺了些,”戴淑妃到底在後-宮呆了十幾年,自知之明還是有一些的,何況她現在正在爲兒子尋找助力,姿態自然要放的低些。
“娘娘真是太謙虛了,”有狗腿立馬錶示不贊同,“臣妾瞧着這滿比我家女兒強的多了~”
戴月輝滿心不服,這滿殿的夫人小姐,比自己顏色好的沒幾個,穿着打扮也比自己強不到哪裡去,憑什麼姑姑爲良王表哥選妃要從她們裡面,卻看都不看自己?但終是不敢違逆戴家最尊貴的人,默然不語的退到一旁。
羅輕容微微一笑,輕聲道,“聽聞戴姐姐舞藝出衆,看來今日無緣得見了。”
“你知道我會跳舞?”自己擅舞竟然在外面頗有名聲了麼?戴月輝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原來妹妹也喜歡跳舞啊?我跟你說,我現在正在練胡旋舞~”
“原來令侄女舞技出衆,”柳貴妃接口道,永安重才名,但這才名可不包括跳舞,即便有世家貴女學了跳舞,那也是私下裡悄悄練練,根本不會叫人知道的,“得會兒咱們不如讓月輝姑娘獻上一舞,也讓本宮開開眼界~”
“貴妃不是說我的安排不夠周到麼?我還等着你來圓場呢,這會兒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不是比‘琴棋書畫’麼?還不開始?”戴淑妃根本不想侄女出這樣的風頭,若真是當場跳了,成什麼了?舞姬?
“瞧淑妃性子急的,”柳貴妃最喜歡看戴淑妃吃癟,招手叫過已經進了玲瓏殿的女官,“既然是比試四藝,彩頭怎麼可以只有一種?本宮不是叫人準備去了麼?”
聽柳貴妃這麼一說,戴淑妃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女官,這樣的事她竟然沒有提醒自己,柳貴妃這一手,顯然是在笑話自己拿不出更多的彩頭來,“不必了,區區彩頭歸純宮還是拿的出來的,貴妃娘娘還是收回去吧。”
今天柳貴妃就是來砸場的,戴淑妃的彩頭是什麼她早就收到了消息,當然,戴淑妃也沒準備在這上面瞞人,因此她事前也準備了三樣足可與那對髮釵匹敵的禮物做爲彩頭,一副羊脂玉和黑曜石製成的雲子,前朝霍大師親制的易水硯,還有一架焦尾琴。
柳貴妃已經將殿上夫人小姐的神色看在眼裡,嘴上輕描淡寫道,“幾件小東西,送與有緣人罷。”
這三樣東西一出手,戴淑妃已經變了臉色,今天是她選媳婦的好不好?柳貴妃這是做什麼?顯擺她手裡的東西麼?她剛想發作,旋即又忍了下來,含笑道,“還是貴妃娘娘大方,你這幾樣東西,怕裡皇上的御庫裡也尋不到同樣的來,到底是柳家,不一樣啊~”
張蘭默然的看着上首的兩位娘娘明爭暗鬥,暗自慶幸自己真是穿到了好地方,若是到了這宮裡,單成天與這兩位鬥嘴,怕比她給學生上課還要累人。
羅綾錦一掃殿中暗自摩拳的各府小姐,暗自悔恨自己沒有買到詩稿,她很清楚戴淑妃今天設宴的目的,但她根本不想嫁給樑元慎,所以也不打算在這次宮宴上出什麼風頭,可如今看到來參加宮宴的女兒中,好幾個都面似桃花,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又滿心的不舒服,她可以不要,但別人卻是不許來爭的,這次她應該再拔個頭籌,至於到底嫁給誰,一個戴淑妃說了哪裡能算?但現在可怎麼好?羅綾錦心裡犯嘀咕,雖然太后也給她和嘉和請了名師來教,奈何她實在對這些附庸風雅的事提不起興致,捏着鼻子學了幾年,樣樣都未見有出色之處,幸而身邊的丫頭幫她尋了個只愛銀子不愛名聲的窮秀才,才助她在短短兩年之內得了個才女之名,今天可怎麼辦?現在讓魏紫出宮,那是鐵定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