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停下腳步, 嘴裡淡淡的說了一聲:“請讓開。”
卻見眼前之人面上的笑意愈加深了, 只用扇子挑起了春生的下巴, 輕佻的看着春生,嘴裡油腔滑調的笑着:“若是本少爺不讓呢?”
然而下一瞬間, 只見原本那位囂張的少爺忽然間用雙手捂住眼睛,痛苦的一連着往後退了幾步, 嘴裡發出痛苦的忽痛聲兒。
春生淡淡的瞧了一眼, 幾步繞過了那人往後去了。
這兩年遇到過這類人多了去了, 便已處理的得心應手了。
身後還在不斷傳來似痛苦, 又似惱怒的告誡聲, 嘴裡趾高氣昂的道着:“你個小丫頭片子, 你知道本少爺是誰麼?小爺定是不會放過你的···”
因着這邊位置偏, 少有人注意到這邊,倒也無人發覺。
春生未作理會,只匆匆的離開了。
卻不想,在前頭小徑上與一端着托盤的丫鬟撞了個滿懷, 托盤裡的點心都給了撒了一地。
那丫鬟忙不迭跪下與春生磕頭認錯, 只埋着頭, 一臉緊張的道着:“奴婢不是有意衝撞姑娘的,求姑娘開恩, 繞了奴婢吧···”
春生見狀, 微微皺眉,嘴上淡淡的說了聲無礙,正要彎腰將地上的丫鬟給一把扶着起來。
卻見跪在地上的那丫鬟只忽然間猛地朝着地面死命磕頭。
身子一時竟戰戰兢兢的。
嘴裡不斷驚恐的求饒着:“姑娘, 您行行好,就繞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衝撞您的,奴婢給您磕頭,給您認錯,求您,求您繞了奴婢吧···”
小徑上皆是石子鋪成的。
那丫鬟只匍匐在地面上,不斷用力的磕着頭,沒多久,那小徑的石子面上便已然開始沾上了絲絲血跡。
因着這邊動靜較大,又緊挨着那頭正在賞花作詩的人羣,沒一會兒,便將人給驚動了,所有人聽到了動靜,紛紛瞧了過來。
腳下的人還在不斷在磕頭求饒着。
春生見狀,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那頭蔣鈺瑤見狀,立馬趕了過來,只忙問春生這裡是發生了何事。
春生見狀,只淡淡的道着:“我也還未曾弄清楚狀況,分明是我撞人在先,只不曉得緣何被撞之人忽然間拼命向我求饒,鈺瑤,難道我瞧着像是那般凶神惡煞之人麼?”
春生這般說着,卻見腳下的丫鬟身子一頓。
鈺瑤見狀,微微沉吟了片刻,隻立馬對着趴在地面上求饒的丫鬟道着:“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些起來,若是擾了前頭貴人們的興致,看誰繞得了你···”
原本正在磕頭的丫鬟聞言,只戰戰兢兢的停住了動作,嘴裡感激道着:“多謝姑娘饒命——”
一時擡起了太,只見額前早已被磕破了皮,滲着血,一時,瞧着有些嚇人。
那丫鬟擡頭,一時瞧見了春生,卻是像見了鬼似的,身子不由往後一倒,只一臉不可置信的指着春生道着:“你是···你是春生姑娘?”
春生不由一愣,還未曾反應過來,卻見那名丫鬟面上的神色忽然間由畏懼變成了憤恨。
只忽而伸着手指頭指着春生言辭厲色的道着:“你怎麼尋到咱們蘇府來了,難道你將咱們小姐害得還不夠麼?咱們小姐待你不薄,你···你竟然揹着咱們小姐勾引姑爺,你···你簡直太不要臉了···”
那丫鬟一時變臉太快,而嘴裡道出來的話令人過於詫異,鈺瑤尚且還是個小姑娘,聽到“勾引姑爺”“不要臉”這樣的詞兒,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不知何時,那些原本正在賞花作詩的人紛紛走了過來,皆是些官宦小姐,見狀不由紛紛議論了起來。
原本因着春生貌美,只覺得被一把給比了下去,便有還些小姐私底下在偷偷地打量着,這會兒在面上一個個均是露出了鄙夷之色。
又見春生穿的素淨,一身寒酸樣子,原本心中的欽羨蕩然無存,只剩滿身的優越感。
春生掃視了一下四周,見人都往這邊圍了過來,瞧着熱鬧似的,眉頭微微皺起。
只隨口問着那名丫鬟:“你是何人?你如何識得我?你此番如此言辭厲色的指控我勾引你們的姑爺,可是有何證據不成?”
那名丫鬟聞言,只滿臉憤恨道着:“我乃是蘇家大小姐跟前的丫鬟,三年前隨着咱們小姐一同前往那元陵姑爺家侍奉小姐,我如何不認識你,你可是那沈家世代的家生奴才,你都揹着咱們小姐爬上姑爺的牀了,這難道不是證據麼?”
那丫鬟話音將落,卻見四處一片譁然。
紛紛指着春生議論紛紛了起來。
春生卻是隻冷笑着道着:“哦?你說你曾在元陵沈家侍奉過你家小姐,那麼想必你對那沈家定是熟悉得緊了,那你可知你家小姐住的是哪座院子,沈家府裡頭還有哪些主子?你既然口口聲聲的說認得我,那我問你,你可知我是何時入的沈府,在沈家哪個院裡當的差,每日當差乃是做的何事不曾?我不是沈家的家生奴才麼,咱們在同一處府裡當差,所有的一切,想必你自然是一清二楚吧?”
春生如此咄咄逼問,只見那丫鬟面上有些慌,嘴裡卻是狡辯道着:“你···你問這些不相干的做什麼,你休得要轉移話題,當年在沈家,咱們小姐乃是沈家五房的當家太太,而你卻只是名小小的跑腿丫鬟,咱們小姐待你不薄,卻不想,你卻恩將仇報,不過是憑着自己尚且有幾分姿色,小小年紀背地裡竟然做出那種恬不知恥的勾當,你不但爬上了咱們姑爺的牀,竟還日日勾得咱們姑爺迷住了眼,疏遠了咱們小姐,你可真是個不要臉的,現如今你還跑來咱們蘇家做什麼,莫不是害得咱們小姐害得不夠,還要跑上門來耀武揚威不成,我與你說,咱們蘇家可不是當年的沈家,豈會令你爲所欲爲——”
春生聞言,只眯起了眼。
四周議論紛紛。
一時,這邊的動靜實在弄得太大,竟然將裡頭廳子里正在品茶聊天的長輩們都一把給驚動了。
只見蘇夫人領着一行人正往這頭趕了過來,四周的人紛紛讓出了一條道。
蘇夫人走近,便瞧見春生正在與府上的一名丫鬟起了爭執。
春生立着,那名丫鬟跪坐在地面上,額頭滲着血,一臉的狼狽。
蘇夫人不由眯起了眼,還未問其緣由,張嘴便是訓話丫鬟,神色嚴厲的道着:“繡芝,還有沒有禮數,還不快些退下,咱們蘇家的臉面今日都讓你給丟盡了——”
那名喚作繡芝的丫鬟聞言神色有些驚慌,可是面上又含着委屈,只鼓起了勇氣道着:“夫人,您可知,這個喚作春生的便是當年揹着小姐勾搭姑爺,害得咱們小姐受了莫大委屈的那個賤蹄子啊?”
繡芝只伸着手指頭指着春生,言辭鑿鑿的指控着。
蘇夫人聞言一愣,隨即,只擡着眼神色複雜的瞧着春生。
許久,只嘆了一口氣,卻是眯着眼嚴厲的看着繡芝,道着:“胡鬧,春生乃是咱們府中的客人,豈能任憑你一口一句“賤蹄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頓了頓,彷彿語氣又是一鬆,便又嘆了一口氣,嘴上只道着:“你家小姐乃是春生的表姨,她如何會做出那些個對不起她表姨的事兒,休得在這裡胡言亂語,還不快些退下——”
繡芝滿臉委屈喚着:“夫人——”
蘇夫人雙眼隨即一瞪,面上泛起了一絲惱怒,只復又厲聲道了一句:“退下——”
繡芝身子一縮,滿身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似乎瞪了春生一眼,便要退下。
卻忽然聽聞一道淡淡的聲音,道着:“慢着!”
淡淡的兩個字,似乎有疊音,像是兩個人同時說出了的似的。
繡芝一回頭,便瞧見身後的春生正緩緩地朝着她走來。
而春生走了幾步,忽然擡着眼,直往那繡芝身後瞧去。
面色微微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一時,停住了步子,立在了原地。
只見不遠處,那人穿了一件藍色的長衫,面色白淨,生得眉清目秀,瞧着年紀約莫二十幾歲,五官乾淨舒服,不過面色卻是淡淡的,微微透着些許疏離。
那人乃是曾經的在元陵的故人,後來在遊歷途中又遇到過幾回的···小徐大夫。
猛地一時瞧見了他,春生面色微微詫異。
卻見那小徐大夫慢慢的走了過來,只朝着蘇夫人行了個禮。
嘴上衝着衆人淡淡的道着:“在下徐清然,乃是濟世堂的東家,恰好當年與元陵沈家走得近,恰好又識得眼前這位春生姑娘,她曾乃是沈家的奴才沒錯,不過早在幾年前便已經被贖身離府了,還是當年江南巡撫江夫人做保,沈家老夫人親自放行的。”
說到這裡,這位徐大夫面上淡淡的笑了笑,道着:“這位春生姑娘眼下瞧着不過十五六歲左右,早幾年前離府的時候怕是隻有十歲出頭吧,尚且還是名不知世事的小丫頭片子,如何懂得勾引人呢?我本不是個愛管閒事之人,不過方纔瞧着眼下這個喚作繡芝的丫鬟說話有些信口開河,委實不符合實情,這才一時沒忍住出來說了兩句公道話——”
說到着這裡,只擡着眼,淡笑着朝着蘇夫人道着:“今日這般重要的宴會,卻不想竟然被這麼一個滿嘴胡說八道的丫鬟給破壞了,蘇夫人,看來,貴府這教導下人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