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渾天印內憂已除,雙重劫雲齊至,來不及高興的齊家少主一下子傻了眼,破口大罵。
“要人命啊!”
天劫轟鳴,狂靈之吼亦爲之轟鳴,倒黴的是下面破劫之人,夾縫中面臨選擇。
齊傲天是修士,生來便在天道注視下成長,因爲這樣那樣一些原因修習狂靈之氣,結果弄成四不像;化骨蟲折磨死去活來,齊傲天重修再凝法相,境界直撲劫境。
天道聞之降劫,這很正常。
沒成想因爲意外,齊傲天搏命不成禍水東引,結果引發狂靈之怒,再增一劫。
狂靈之地爲屍骸演變,這裡的一切、一切、一切都與狂靈有關,都沾有狂靈的氣。
天滅狂靈,天道因而鎮壓狂靈道,行矩天下;然而在這裡,在這個死去億萬年的狂靈骸骨之上,一旦那些沾有狂靈氣息的一切與一切相聯合,仍能對天道發動反擊。
與遠古發生的戰鬥相比,這種反撲微弱幾可不計,天道來臨的不過一場針對修士的劫,狂靈道更是扯談,它連主動意識都沒有,只是亙古難滅的殘留意志,而且難以重複。
假如不是齊傲天,假如齊傲天沒有修習狂靈之氣,假如他沒有破劫,假如沒有渾天印,假如沒有上屆那場請神祭祀......這些環節但凡缺少一種,狂靈意志都無法凝聚出來,更不用說與天道抗衡。
這樣那樣,巧合還是倒黴,總之現在的事情就是如此,天上雷雲滾滾相鬥,相爭同時不忘下面那個引發吃亂的人修,紛紛降劫。
一道風柱,兩到雷霆,成則身兼兩道之長,敗的話......死光光,死到不能更死。
“渾天印!”
搏命也要爭一爭,齊傲天罵過之後不認命,奮力揚頭。與之前那種爭鬥不同,大能意志層次之差,齊傲天毫無辦法可想。事實上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渾天印內還有老祖所藏的一道諭令,關鍵時刻發揮奇效。與此同時,齊傲天感覺到還有另外一股力量,更隱秘但是更強大,幾者相加,都對外靈造成傷害。
否則的話,那場爭鬥一開始就會結束,齊傲天哪有機會驚動狂靈。
現在斗的是力,天劫從來留人一線,送劫就是送造化;另外狂靈道由殘念聚集,本身就是無根之水,未嘗不能拼一拼。
不拼也不行啊,難道幹看着等死?
施印騰空,齊傲天同時展開雙手,提拉掀起兩股寬闊火海,如巨錘上揚轟擊天雷。
火焱修士個個擅火,齊門更爲其中翹首,齊傲天的境界不比真靈,但對火焰的理解遠超十三郎,威勢可稱驚天動地。
驚天動地是形容詞,表示像天那麼厲害,當像天與天意相碰撞,馬上暴露原形。
風柱兩分,桀驁與威嚴兩廂比對,同時轟擊,同時鎮壓,同時將齊傲天擊敗。
之前經歷無數次衝擊不散的渾天大印當即碎裂,點點塊塊四下崩飛,如流星散射八方。與此同時,兩塊火雲也被轟碎至七零八落,以更快的速度崩散。
“好!”
齊傲天身形墜落,鮮血狂飆,臉上非但沒有失落絕望,相反帶着神經質的狂笑。
是真的笑,因他看到機會。
“狂靈有道,法相入體,給我凝!”
強提真力,八方火焰如奉諭令,團團片片重新聚集,且每塊捲回一方印符殘片。齊傲天的身體隨之盤旋,如漩渦巨口大力吞噬,將那些火、那些片、那些符還有那些夾雜其中的意志之力通通吞下,煮爛一鍋粥。
沒錯,一鍋粥,一鍋從來沒有過的夾生飯。
轟的一聲!天上地下爭鬥再起,看上去好像劫與劫之間毫無間隙,狂暴與威嚴彼此廝殺,誰都不肯讓着誰。
你殺我,我殺你;你殺他,我幫他;我幫他,你又來殺我;我若殺他,你又去幫他。他要破劫,你要鎮壓,你既然鎮壓,我就要相幫;同樣他要破劫,我也要施加考驗,我考驗,你不滿,進而又來攻我。
我爲狂靈,你即天道,齊傲天就是那個他。
他在掙扎,他是戰場,他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活下去!
無論天道還是狂靈,本質都僅僅是意志波動,不可能一直持續;齊傲天只要活下去,就能等到勝利。
很艱難。
蓬蓬亂響,一條臂膀齊肘而斷,沒等巨力將其沖走,齊傲天反手握住那隻斷手,如刺矛般插回原處。
“再來!”
破壞與修復同時進行,放在平時,單一對手不可能允許他這麼幹,但在眼下,天罰與天賜、狂靈與狂靈同時發作的時候,一切皆有可能。
更奇妙的事情隨之發生,天意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其意散亂其志凌亂,秘府外,黃花姑娘忽然升空,身外種種吉瑞之光,紅脣微啓。
“化神!”
家成少年到了另一邊,頭頂一把巨斧成型,滿頭披髮無風自動,姿態如環抱日月。
“我相!”
三人同劫,三修破境,唯一連下個境界的影子都沒摸到的左宮鳴也沒閒着,此刻洪濤般的大力壓在地面,氣息同樣在攀升。
萬古未聞之局,全亂了。
亂的不止這一處,前後三年,狂靈之地二、三、四層各個角落,異象迭出。
星漏淵一戰,四族追殺幾乎全軍覆滅,消息傳出一片譁然,自此,人們對那支逃亡中的隊伍有了新的認知,此前叫囂參與追殺以換取重獎的修士們紛紛打起退堂鼓,再不敢如以往那樣囂狂。有鑑於此,六族調整追查策略,組建實力更加龐大的追殺隊伍,同時以仙靈殿的名義發佈獎勵更高的公告,發動全體飛昇修士,只求線索,不問人兇。
方法沒錯,開始的確有些效果,各地不時傳出發現血衣殺者的消息,六族修士隨後出動,每每僅差之一線,甚至佔據、或摧毀了不少傳送。
好景不長,沒多久,程血衣一去數十年;飛昇修士久不見其蹤跡,考慮到長遠、慢慢地心意變得淡薄。便在這個時候,幾處劇變先後發生,有獸潮如海,有天兆寬闊,還有襲殺突現又突然消失,使得那些狂靈之地活動的修士損失慘重,累計超百人亡。
相比百餘條人命,更嚴重的影響來自心理,劇變之後不久,鳩不見蹤跡的程血衣再度現身,殺人奪命搶寶威懾,風頭比以往更盛。
按理說,隨着六族對狂靈之地搜索日益完整,餘下空白區域越來越少,失去大批傳送陣的程血衣理應更加謹慎,主動現身實屬不智。再有那幾處異象發生之地,理應成爲重點追查的目標,進而帶來更多線索纔對。
事實不是這樣,原因很多,情況變了,人心也變了。
首先,飛昇修士的結構發生變化。距離飛昇開始已過去八十幾年,飛昇修士日日前行,開始有四進三、三進二、二進終,甚有人突破生境關口。
突破必有奇異天兆,經過近百年積累,數千名還活着的飛昇修士出現一波破境高峰,幾乎每個月都有人突破關口。因天兆太頻繁,天道意志屢屢降臨,狂靈之地變得不像以往那麼安穩,就好像有什麼憤怒的東西被點燃,隨時有可能爆發。
較真算起來,齊傲天之所以能夠引發狂靈之怒,飛昇修士也立了功。非但如此,因爲異象出現太多,人們的視線難免分散,包括六族追擊的隊伍在內,不知道該往哪兒追纔好。
狂靈之地太大了,異象頂多侷限在數十萬裡內,能看到的、感應到其區別的人數太少,距離通常很遠;等到派人去查、去追的時候,引發異象的人早已離開,原地空空如也。
第二條原因是翻舊案。當年齊傲天一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後來牽出程血衣,對飛昇修士而言這沒什麼,但不該牽扯到另外一個人:蕭十三郎。
初次獸潮,倖存下來的修士多達數百,其後這些修士慢慢進步,逐步將獸潮時發生的一切傳揚開來,波及整個飛昇羣體。
如果只是私下議論,不要緊,區區一名飛昇修士蒙冤,慢慢會自動平息。讓人意想不到的狀況改變了這一切,其後甲子歲月,滄浪修士異軍突起,足足有十七人突破生修。衡量戰力的話,其中又以歐陽燕舞、燕山、天絕等爲翹首,實力遠超普通生修。
爲什麼會這樣?
別處修家紛紛打探,慢慢獲知部分真相,原來他們都曾得到過蕭十三郎的好處,曾服用過真靈之血。
真靈之血啊!
這個消息,加上此前獸潮中明擺着的事實,使得數量多達數千的飛昇修士心態爲之改變,如今他們比以往更希望找到蕭十三郎,目的與以往截然不同。
天重要地重要,六族重要仙靈殿重要,都比不了自己的修行更重要;若能與蕭十三郎搭上關係,若能想辦法弄、討、換來一點真靈之血,什麼六族通緝仙靈殿懸賞,通通可以拋棄。
此外還有一條變化,隨着滄浪的崛起,其影響力、訴求、慾望也隨之提高;別人不談,燕山、歐陽等人在鞏固修爲之後,先後以不同的方式表達看法,應將當年齊傲天的事情再做一次徹查,弄清真相。
拳頭大才有說話的權利,放在七八十年前,六族根本不屑與理會這種聲音。
如今呢......
就在這個時候,各地先後有人發現,那支東躲西藏的隊伍再度露面,屢次對六族展開截殺;不止程血衣,還有邵林,與那個聲名絲毫不下於血衣殺者的蕭十三郎。
隨着六族損兵折將,遲遲不能就此事給出確切說法,引發的議論越來越多,漸成逆流。
歲月緩緩永不歇,惶惶與忙忙之中,時間又過去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