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兩分,四條火紅的身影撞入眼簾。
一高三矮,一個光頭,三頂斗笠,反差格外強烈。
四人並排而行,彷彿四把鋼刀延地拖行;寬闊的街道因爲他們的存在,竟似容不多餘之人;以至於衆人難以留意到,光頭男子身邊還跟着一名青衣人。
穆元朗留意到了,於是他本能地做出反應,告訴十三郎來人的身份。
他叫道:“魯卡族丘八,原來是你!”
與此同時,周圍的人也紛紛驚呼,自動報出這幾人的身份。
“怒旗使!”
“角蚩族!”
一旦弄清楚這些人是誰,人多的一方氣勢頓消,原本打算出頭者收回脖子,周邊幾位族長也紛紛退縮,人羣刷拉一聲閃往兩旁,留出很大一片空檔。
十三郎將小紫依交給有些驚惶的穆元朗,輕輕拂去衣襬上的一絲皺褶,站起身。
他說道:“丘八?果然是條狗。”
……
……
丘八很憤怒,憤怒於裂風獸的出現,又憤怒於裂風獸的消失,更憤怒於穆家寨突然間興旺,尤其憤怒於眼前這名將他喚作狗的少年。
花費了巨大代價,魯卡族纔將那隻裂風獸引往穆家寨,然後只做蜻蜓點水的一次襲擊後,那隻該死的畜生竟然憑空消失,再也沒有出現在雲離。而隨後傳來的消息更讓人絕望,短短兩個月內,穆家寨族人的整體實力竟有了顯著提高。
原本,魯卡族想要吞併對方僅有三分把握,如果能去掉那個老不死的阿公,和那個傷而不死的穆圖,優勢便可擴大的七分。如今的局面卻是,兩部已成勢均力敵,魯卡除了擁有一名得怒使賞識得以進入火雲山的弟子外,再無優勢可言。
而這一切,據說都源自這個長着八根手指的少年;尤其尤其讓人想不通的是,憑着生得一副好面孔,他不知怎麼沾上了媚夫人那個老妖婆,生生演出一場持久不絕的好戲。經過這次年會,穆家寨大獲豐收,不僅結識交好大量周邊部落,實力也必然再次提升。長此下去,魯卡族該如何自處?
不能吞併穆家寨,就無法滿足怒使大人的胃口;不能滿足他的胃口,族中子弟在火雲山就不能立足;不能立足,就會反過來連累魯卡部落。如此周而復始,只怕等不到弟子出頭的那一天,魯卡部就會被拖垮,讓他怎能不着急。
隱忍到現在,怒使大人的到來讓他看到了希望。丘八略施小計,加上怒使本身就對穆家寨虎視眈眈,於是乎,一切順理成章起來。
……
……
光頭男子就是怒使,人如其名,怒使始終怒氣蓬勃。此時此刻,在聽到十三郎連續說出兩句影射……明罵之後,怒使大人更加憤怒,已處在暴走的邊緣。
怒使身材高大,骨骼粗壯,整個頭顱放射着紅光,看去如一團燃燒的火球。帶着身邊四人一路行來,怒使望着對面那名溫和的少年,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股邪火。
“媚夫人就是和這小子勾搭上的?也難怪,那騷娘們就喜歡這類面相清秀的男人,青旗使如此,這一個……更加如此。”
一直走到十三郎面前三尺之地,怒使俯視着十三郎,嘴角泛起獰笑。
“你就是蕭八指?”
他的嗓門有點大,聲音有點粗,隨着話音,周圍的空氣竟似要燃燒起來,泛出一股焦意。
十三郎微微皺眉,回頭看了看紫依,發現小姑娘並不如何驚恐,這才放下心來。
“帶紫依到裡面。”
吩咐了穆元朗一聲,十三郎轉過身,朝已顯不耐的怒使說道:“我就是蕭八指。”
他又道:“你是誰?”
明知而故問,自然就是不敬。
怒使大怒,怒極而反笑,吼道:“好小子,你有種!敢說不認識本座!”
十三郎好奇地問:“我自然是有種的,難道你沒有?”
這樣赤裸裸的挑釁,實在不應出自一名山民之口。不要說是怒使,就算對陌生人,十三郎從來都沒有如此刻薄。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心想這位小兄弟是不是瘋掉了,難不成是教導小姑娘分心修煉,自己卻岔了氣兒。
更離譜的還在後面,十三郎一本正經地打量着怒使,說道:“還真像。”
“你找死!”
一聲怒吼驟然響起,卻不是怒使本人發作,而是丘八。急於表現忠心,同時也急於將火頭點燃,丘八連想都沒想,搶步上前,擡手抓向十三郎的脖頸。
他是標準的二星戰靈實力,哪會在乎一名煉氣小修士。雖然因爲那則留言,人們傳說十三郎隱藏了修爲;可是怒使大人就在這裡,還有三名異族高手壓陣,丘八如果害怕的話,也不配做一族之長了。
動手之際,丘八就已暗下決心,不管對方有何底細,都要把他逼出原型。如果他真如看起來那樣僅僅是一名弱質少年的話,乾脆廢了他!
反正有怒使大人在場,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擔待,就算四寶園有些不滿,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心裡起了殺心,丘八探手時再加三分力度,眼中閃過一絲惡毒。
事情發生得太快,周圍的人甚至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丘八的手掌就已經到了十三郎眼前。眼見一族之長親自出手,人們齊聲發出驚呼;膽小者甚至閉上了眼睛,不忍看接下去的一幕。
五指如鉤,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直取少年咽喉。
下一刻,丘八的手掌碰到了某件實物,本能的發力猛握。
“啊!”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嚎,與周圍整齊的驚呼交匯在一起,讓人難以辨明,到底發生了什麼。
“噗通!”
丘八屈膝跪在地上,跪倒在十三郎面前,嘴裡不斷嘶聲哀嚎。
他的一隻手用力撐着地面,艱難地保持着頭顱不要觸地;堅硬的青石被拍得粉碎,可見其用力之巨。
他的另外一隻手……如果那還能稱手的話,被十三郎擰成一團麻花,反絞在身後,並高高舉起,再用力下壓。
“啊!”
丘八再次發出一聲哀嚎,終於抵擋不住肩胛彷彿要碎裂的痛楚,匍匐到地面之上。
“嗬!”
“法體雙修!”
“超過二星……難道是三星!”
喧譁四起,周圍的人羣如同炸了鍋的油,徹底沸騰起來。
十幾歲的少年,法體雙修,一擊敗二星!再聯繫到此前的種種傳聞,人們看向十三郎的目光起了變化,由單純的親善轉爲敬畏,還有深深的不解。
一個共同的疑問浮現出來:他到底是誰?
沒等人們來得及思索,接下去的一幕再次吸引了所有目光,也讓他們看到這名翩翩少年的另外一面:殘暴與冷漠!
十三郎面色絲毫不變,平靜得彷彿一眼清泉。他擡起右腳,踩上丘八撐地的那隻左手,碾了幾碾。
“咔嚓!”
丘八陡然大叫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他的內府未傷,然而驟臨大變,極端的羞辱、悔恨、恐懼還有仇恨與怨毒交織在一起,讓他生生吐出鮮血。
他想不通,也不願意想通;肉體的疼痛,還有肢體殘疾帶來的後果瞬間涌上心頭,讓他瞬間陷入絕望。
他甚至不願意去想,接下來等待自己的還有什麼;因爲他知道,自己已經廢了!
右手被擰成一團血肉交織的球,左手完全被踩成麪皮,這樣的傷勢,什麼樣的仙丹能夠治癒?雙手被廢,對以爲戰靈來說意味着什麼,腦容量只要超過蚯蚓的人,都能想得出來。
對丘八來說,整個世界已經走到終結的那一天,此時此刻的他,還有什麼可害怕。
因此他恨,恨極而怨,怨極而叫,用生命在嚎叫。
“我要殺了你!我以全族性命起誓,一定要殺了你!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啊!”
他本不願求饒,也不願向特使大人呼救;他只想以自己的性命去換對方的性命,只要能激起特使更大的怒火,自己就算死,也要拖着對方一起死。
然而很快丘八就發現,原來自己要承受的,遠遠沒有結束。
什麼比死更可怕,十三郎用行動告訴了他。
衆目睽睽之下,怒使與三名異族的注視下,十三郎擡起右腳,輕輕點在丘八的膝蓋。
“咔嚓!”
彷彿鐵錘擊中一根秸稈,輕鬆得不能再輕鬆。丘八再次暴出慘嚎,身體也趴得更低。
十三郎手腕輕轉,已經癱軟在地上的丘八彷彿陀螺一樣旋轉,隨後他再次出腳,點在另一隻膝蓋。
“咔嚓!”
十三郎收腳,手裡依舊抓住那隻快要被生扯下來的手臂,提起,然後下按。
“嘭!”
丘八的努力擡頭,胸膛撞在地面,再噴一口鮮血。
“挺能撐的。”
十三郎嘆息一聲,再次擡手,再次按下。
“嘭!嘭!嘭!”
鮮血不斷丘八的口中噴出,染紅一片青石,染紅身下的整個地面,繼續蔓延。
周圍,一道道呆滯茫然目光上下移動,隨着十三郎的節奏起伏。遠處,媚夫人悄悄探出頭,臉色蒼白如紙,渾身劇烈顫抖,怎麼都壓制不住。
“嘭!”
“啊!饒了我……大人救命!救我啊!”隨着頭顱最終與地面相撞,丘八終於放棄尊嚴,悽聲哀嚎。
“早這樣多好。”
十三郎鬆開他的手,取出一方絲巾,仔仔細細的擦去手上的血,然後擡起頭。
平靜的目光望着怒使,他說道:“我是蕭八指,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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