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早晨她回到公司,靜如往昔。似乎沒有人知道她昨天去參加總經理生日宴的事,也沒有人對一臉憔容的大美女感興趣。只是她剛一進門,面試室就爲她送上熱茶。這面試官平日裡對公司裡稍有姿色的美眉一向熱心。這一舉動到也沒惹任何人的注意。只是燕子看得清楚,他的臉上多了一抹不協調的諂笑,令她煩亂。
“來,來,我的姑奶奶,你總算來上班了,來,這茶趁熱着喝,暖暖身子。”面試官邊說邊爲她推開一張椅子,臉上還像盛滿虛僞的笑意,那姿勢那態度煞是殷情。
公司裡早到的不到一半人,聽他的口氣他卻好像已候多時,燕子對他的熱情有說不清的無所適從。一時之間她沒有反應。
面試官又把那張椅子摞了摞,又把杯子往燕子面前送了送,然後像伺候皇上的皇后般的伺候燕子,說:“燕子,承蒙你大駕光臨呀,小的三生有幸,你今早吃啥,我去給你買。”
這面試官平日在辦公室開慣了的玩笑,他這般說話自是不會招搖,在這個還不到上班的時間裡,他的說話一點不顯得牽強。
他的“團隊精神”燕子一向知道,今早看着卻又很是怪異。她沒說話,只兩隻腳像一團風似的輕輕拂向了總經理的辦公室。留着這滿臉疑問的面試官望着她的芳影百思不得其解。
推開門,那間辦公室還是如往常乾淨,空曠,安靜。平日裡,或許這樣清幽雅緻的房間正好安放他疲憊不堪的心。他一個人強撐太久,他一個人等候太久。今天的他應該很開心吧。燕子的臉上不經意浮現一抹微甜的笑,笑後卻似有酸澀。
彷彿,門被推開,總經理在呼喚她,帶着一臉春風般的笑意,她驚喜的回頭,門口安靜的未曾有過任何痕跡。她迴轉過來的臉有些許失落。接下來,她像第一天到這個房間來一樣,她澆灌植物,整理書籍文件,擦乾淨屋內傢俱,並在辦公桌上放上倒好的熱茶。
做好這一切,她清新的笑笑,回到自己的座位。拉開椅子的剎那,她有些動情。
門口每一絲動靜,似乎都與她聯好了感應線,每每她迅速擡頭望去,每每又都是失望而歸。她就像那個在海邊守望心愛的人歸來的女子,成了海邊的望夫石。
也許這樣的等待已是一種莫大幸福。
很多事情她不敢去想,她甚至不希望踏出這間房門,她再不希望見到面試官,尤其是有總經理在的地方,這裡本應是甜蜜,和樂。爲什麼有那麼多的她看不透?
忽然,“燕子,早”。忽然,總經理真的就出現在門口,帶了一臉春風般的笑意!那溫暖的春風就要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令小小的燕子像是飛去了最晴的天空,最美的雲端。
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笑。
總經理見她傻傻的,又走過來,把一盒冒着熱氣的蛋撻往她桌上一丟,臉上依舊是那般慈愛的溫馨的笑,他的聲音像是從最遠的海邊傳來:“剛給女兒買蛋撻,順便多買了一盒,你不嫌棄就算我昨天謝謝你的,改天再好好請你吃頓飯。”他說的很慎重。
說完臉上還一邊帶着笑意又忍不住的說:“我那小鬼頭真是調皮,剛從加拿大回來,說太想念中國的蛋撻了,今天一大早就纏着要我陪她吃蛋撻,剛在樓下才算把她哄走了。”他淺淺漾着皺紋的臉上這個時候的笑容好美好溫馨,燕子從沒見總經理笑的這樣塌實和滿足過。
“你的女兒回來了?”燕子不知道爲什麼,嘴就這麼不由自主的問了句。
“是的,和她的母親,昨天深夜到的。說今天再爲我慶祝遺失了十年的生日。”總經理的表情滑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複雜,似乎是掩不住的喜悅,又似乎是掩不住的疼痛。
“那你要跟她們一起過?”燕子更不知道自己怎麼問出了這句,彷彿說話的人已不是她自己了。
總經理笑笑,把手裡那疊資料遞給燕子,臉上還是那春風盪漾的笑,他半開玩笑半命令的鼓勵燕子,說:“那是今天必須要完成的哦。”他望着燕子那一眼笑像一股強大的暖流瞬間澆灌了她每一個乾澀的毛孔。
她安靜了,接過資料回到座位。埋頭工作。某個瞬間,不知爲何,心又生酸澀。
爲何等待的時候是可以那般安靜,而當見着面的時候卻如此不能安靜?
時間如千絲萬縷從指縫間穿過,每一絲每一縷上都駐紮着一個疼痛的精靈。
下午褪去熱潮的太陽光的餘暉終於像淡茶般透進房來。燕子終是在極力的說服自己,或許很多事情是該忘了。人的一生也許就如那杯淡茶,只要求有自己清明的芬芳。若是碰到品嚐的出它的芬芳味道的人,或許那就是一種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