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比馬的無奈

第一百零五章 比馬的無奈

時值黎明時分,天邊泛白,現出紅彤彤的一片朝霞。

曲女城的薩納弟河邊,人頭涌動,比肩接踵,在擁擠的人羣中,就連一張紙片也塞不進去。

馬祭儀式的第一道流程就要薩納弟河壇邊舉行。這個河壇,設立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几十年時間,但由於這段時間裡,正是天竺國國力最強大、社會最安定、民衆最安穩的時期,因此,河壇設立的規模雖然不大,時間雖然不長,但前來祭拜的人羣卻是最多。

祭拜的人雖多,但在滿頭大汗的護衛指引之下,倒沒有顯出多大的混亂。人們低聲吟誦梵詞,如同一條身形巨大的蠶蛹,慢慢蠕動着,朝河壇移去。

在薩納弟河岸的一側空地上,旌旗獵獵,隨風招展。這就是薩納弟河壇,天竺國祭拜神靈的祭壇。

河壇周邊,圍着一圈又一圈的護衛。護衛全副武裝,身着一身黃金甲冑,手持長戟大刀,在朝霞的映照之下,更顯威風凜凜。護衛往裡,便是一羣席地而坐的婆羅門祭司,身着潔白的禮服,臉上畫着代表神靈的圖案,雙手合掌,齊聲唸誦經文。

在河壇正中,高高建築一個土石高臺。高臺臺階又寬又大,足有九十九階。高臺之上,又有一處平闊之地,名爲祭臺。祭臺上,搭建着一處涼亭。

國王阿羅那順,頭戴一頂白色頭帽,身穿一件白色裹裙,脖子上掛滿了比拇指還要粗的黃金首飾,正坐在涼亭正中寬大的椅子上,威嚴四方地掃視着腳下的人羣。

他的身邊,還坐着一位身穿紅色裹裙、身披黃金鑲邊披巾,看上去同樣是雍容華貴的王后納加。

年近古稀的卡塔帕大師站在阿羅那順的右側,擡起頭,正眯着眼看遠處的天邊。

時辰快到了。他在心裡默默計算着。

比馬此刻的心情也是忐忑不安。

他藏在離河壇祭臺最近的一個警戒塔裡。但就算再近的警戒塔,離祭臺也有一箭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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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壇周邊,建有大大小小的警戒塔足有十二座,按照十二星辰排布。塔身用石材建造而成,上尖下粗,堅固無比。塔身上還雕刻着大量栩栩如生、造型各異的石像,其中絕大部分是溼婆神、毗溼奴神和太陽神像,所以這些塔身對外聲稱是祭拜神柱。但只有極少部分護衛官員才知道,這些神塔建造之初就是爲保護警戒國王安全之用。

比馬一雙像野狼一般的眼睛不停地掃視祭臺周邊。他的右手緊緊抓着纏在腰間的軟劍的劍柄,左手手裡拿着一副紅色的小旗。

紅色的小旗是用於各警戒塔之間的信號聯絡,亦可以指揮混雜在人羣中的蘇利耶之衛。

在昨日深夜,他趁着天黑就已將手底下的力量全部撒了出去。他要確保國王的百分之百的安全。雖然現在國王的安全,已用不着蘇利耶之衛來親自拱衛。但他始終明白一點,如果想要回到權力中心,想要家人平安,他必須要重新取得國王的信任。

所以他制定了這麼一個計劃。一個堪稱冒險、迫不得已實施的計劃。

他不敢讓這個計劃出現一丁點的紕漏和瑕疵,可是他也沒有百分之一百的保證讓這個計劃不出現紕漏和瑕疵。

所以他緊張,惶恐,精神壓力巨大。

他寄希望於他的人得到的訊息是準確的,也希望他的手下能夠像他這樣敬業、謹慎而又富有責任心。

時間在緊張中一時又一時而過,當夏日的晨曦在東方泛白的時候,他看到在蠕動的人羣中出現了一道黃色的小旗在晃動。

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警戒塔都在晃動。黃色的小旗在晃動,然後一齊指向離河壇最近的一條小巷子。晃動黃色小旗,表示已發現目標人物,小旗所指方向,就是目標人物出現的位置。

比馬心情大暢,付出的辛苦終於得到了回報。但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朝小巷口望去。

那的確是一條小巷口。兩邊是曲女城平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居所。看上去有些破敗,但還算完整。再往邊上,就是幾家雜貨鋪。平常這些雜貨鋪,因臨近河壇,所以倒賣一些祭品。但在馬祭這樣重大的儀式之時,這些雜貨鋪早已關門閉鋪,臨時徵用爲護衛的住所。

出了小巷口,就是河壇。

此時的小巷口,擠滿了人羣。

而目標人物此刻正坐在一頂寬大的敞篷大轎上。敞篷大轎,這是天竺國特有的一種人力轎,上無篷下無輪,只靠人手擡着。在中間擡轎行走時,轎體還不能落地,必須始終保持與地面的隔離。所以,這種敞篷大轎,也稱之爲飛轎。

飛轎中的目標人物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她紅顏盛裝,披着鮮豔的絲紗。那絲紗隨風飄逸,絲滑無比,一看就是大唐國進口而來的上等綢布。她的五官精緻,身材高挑,尤其是那小蠻腰,更是如水蛇一般。只可惜的是,她的臉上罩着一層紅色的面巾。面巾朦朧,導致比馬看不清她的真正的容顏。

比馬突然間有些痛恨起天竺國的陋習。這些可惡的低種姓人,出來也就罷了,幹嘛還在臉上蒙着面紗?不想讓人看到面容,好好在家裡待着就行了,何必還要招搖過街呢?

飛轎隨着人流緩緩出了小巷口,來到距離河壇不足一箭的地方。

那個地方,比馬稱它爲飛地。意思就是在極其擁擠的地方,特意留出的一塊空地。這塊飛地,是專門用於參加祭祀但不參加祭拜的特殊人員等待休息。比如說祭司,比如說參加獻唱獻舞的人員。

女孩進了飛地,她身後跟隨着一幫人,也相繼跟着進去。那是給女孩伴歌伴舞的。

比馬知道,在祭祀時辰開始之時,這個女孩將要在祭臺前面,給諸神跳上一段熱情洋溢的舞蹈。而沒有其它的襯托,一個人的舞跳得再好,也是乏味之極。如是平常,他也喜歡大家一起跳舞。諸神也喜歡熱鬧,更何況他這樣一個凡人?但今天的他,巴不得女孩身邊的人越少越好。

他得到的消息,這個女孩要在跳舞之時,要向國王刺出致命的一槍。所以,女孩身邊的每個人,包括女孩都有作案的嫌疑。

如果是以前,他原本可以強力阻止女孩來到河壇,甚至可以不經請示,就能殺死一切有嫌疑的人。但國王身邊的卡塔帕大師顯然不支持他的做法。

卡塔帕大師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證據不足。一個內線,一個蘇利耶之衛單獨發展的內線,又怎麼能取信他們呢?

其實比馬也知道,卡塔帕大師只是說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因爲馬祭儀式太過倉促,如果阻止眼前的女孩來獻唱,一時之間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選。

但比馬不敢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時日不同往常,他已經沒多少說話的份量了。

他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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