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走出曹家鋪子,但見得東方的金光噴薄而出,空氣中彌散着炊煙中清新的柴火氣,頓時覺得心胸開闊了不少。
想起適才自己有些賭氣一般的行爲,楊璟也不由自嘲一笑。
對於李婉娘,他心裡確實有着一些旖旎的期待,或許這也是男人們再正常不過的想法和反應,但事情也就到此爲止了。
不過這也讓楊璟開始考慮自己的情感問題,自打來到這個時空,他遇到過好幾個女孩子或者女人了。
對於這些女子,如果說楊璟從未往男女之情方面去想,那是騙鬼的,但直至目前爲止,楊璟都只是停留在好感、欣賞和喜歡的層面上,並沒有遇到真的能夠讓他奮不顧身去追求的女子。
對於夏至丫頭,他的心裡更多的是憐憫和疼惜,對於宋風雅,則是欣賞和喜歡,喜歡她這種率真而狹義的心腸和性格,對於鹿白魚,則是因爲她身上那成熟的韻味,說白了,楊璟對鹿白魚充滿着色色的幻想,但也只是單純的衝動,但卻並非他想要的那種情感。
至於繁花,楊璟是好奇,孫二孃則是看不透,總之楊璟可以很確定地告訴自己,目前爲止他還沒有找到那個能夠廝守一生的人選,如果硬要從中選一個,而再沒有其他選擇,或許他會選擇鹿白魚吧。
再見李婉娘,讓楊璟看清楚了自己心裡的追求,他本想着三妻四妾,過些沒羞沒臊的美好日子,但當他看到李婉娘那微微隆起的肚皮,想象着李婉娘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些什麼,他就沒那種慾望了。
因爲他知道曹恩直不喜歡女人,一個成親了這麼久,妻子卻仍舊還是處子之身的男人,又豈會在自己最落魄潦倒,連大門都不敢出去的時候,讓自己的妻子懷上孩子?
所以楊璟心裡不得不多了一種猜測,李婉娘確實懷孕了,但孩子不一定是曹恩直的,至於這裡頭還有些什麼內幕故事,楊璟是根本不願去想,因爲這會破壞李婉娘留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也正是因此,他終於決定,要將這些自己欣賞或者喜歡的女子,都放在心裡,而不是爲了生理需要或者滿足虛榮,而將她們一個個都抓在手中。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楊璟的心情自然就變得舒暢輕鬆之極,當宗雲走出來之時,楊璟心中的陰霾已經一掃而光,他甚至展露出眼光的笑容,坦然地朝李婉娘點頭告辭。
當楊璟回到縣衙之時,陸長安已經在縣衙候着了,說是已經召集了皇城司的精銳,就等着楊璟來檢閱和挑選了。
早在上任之初,李彧就打算帶着楊璟視察皇城司的據點,但因爲一樁樁事情突如其來,楊璟一直未能成行。
如今西南劇變,楊璟要挑選精銳同行,這件事也終於得以促成。
因爲這些人都需要喬裝成南無派的弟子,所以楊璟也沒有避諱,帶着宗雲便來到了陸長安的鋪子。
鋪子裡頭的匠人和繡娘以及專門從其他鋪子請來的姑娘們,正在鋪子裡趕製道袍,陸長安帶着楊璟宗雲進來,他們都沒有察覺,仍舊埋頭專注地工作着。
楊璟和宗雲在陸長安的帶領下,很快來到了後院,早有三十幾個密探在院子裡頭候着了。
楊璟朝宗雲笑了笑,後者也是心領神會,陸長安還未來得及開口,楊璟和宗雲已經撞入了人羣之中!
這些人因爲即將要見到繡衣指使而心中忐忑,雖然都是老辣的探子,但楊璟身份實在太過超然,他們也是禁不住惴惴不安。
正打算見禮,沒想到楊璟和宗雲竟然一言不發就動起手來,所有人都驚愕不已,只有陸長安雙手交握着,低眉順眼默不作聲。
楊璟幾步就衝上來,朝着對面那密探便一拳砸了過去!
那密探自然不敢得罪楊璟,哪裡敢還手,深吸一口氣,屏住了呼吸,胸脯和腹部頓時一硬,楊璟的拳頭已經砸在了他的左肩上!
“哼!”那密探冷哼一聲,倒退了三兩步,還未站定,楊璟已經再度衝了過來,一把就扣住了他的手腕,猛然一擰,施展出擒拿手段來,將那密探的雙手反剪到了後頭!
“還手!”
楊璟沉聲下令道,那漢子此時才知道,楊璟怕是要試探他們的功夫!
畢竟在市井和江湖之中討生活,這些密探也都有着自己的傲氣,一個兩個都是刀頭舔血的狠角色,平日裡遇到事情也擁有着不小的決策空間,所以他們跟其他公差可截然不同,當即就被激起了好鬥的血性來!
楊璟話音剛落,那密探已經蹲了下來,順勢一轉,手腕就擰了回來,朝楊璟的下巴就是一個託掌,此人竟然也擅長近身搏殺的硬底子功夫!
“來得好!”
楊璟不由大聲叫好,這些探子都是禁軍之中的精銳,也有從民間招募的高手,身手自然非同凡響,而且他們需要執行刺殺任務,近身廝殺的本事自然是不弱的。
不過楊璟這段時間跟着宗雲練拳,金關玉鎖也漸漸摸到了門徑,呼吸吐納和入定運功也都有了不小的進步,整個人只覺得耳聰目明,氣息綿長,越打越是酣暢!
楊璟偏頭躲過密探的託掌,卻是歪頭,用腮幫夾住對方小臂,右手扣住那人的腰帶,猛然一沉,用力一擲,竟然將那密探掄了出去!
再看看宗雲,此時如同一陣清風一般入得人羣之中,但凡與之接觸者,無一不被宗雲綿軟卻後勁十足的掌力給推翻出去!
楊璟心頭舒暢得想要大喊,見得那些密探將被他掄出去那人給接住了,當即朝他們大聲下令道:“全部一起上!”
密探們也被激起了鬥志,本來心裡還有些顧忌,畢竟楊璟是江陵府辦事,是他們的首腦,他們也不敢動真格。
可楊璟和宗雲如入無人之境,讓他們感到被羞辱了一把,當即朝楊璟和宗雲涌了上來!
宗雲身爲全真道的正宗弟子,又繼承了王道明一脈的道統,武藝精進,高深莫測,又領悟到了太極拳的精髓,這些人就如同撞上了礁石的大浪,誰都近不得他的身!
然而楊璟可就狼狽了不少,雖然他已經開始摸到了內功的門檻,但到底還是修煉日短,漸漸就落了下風,身上也捱了不少拳腳。
這些密探們也不敢真的殺傷楊璟,到了後來,只是用柔和的力道,想要將楊璟逼出戰局。
楊璟就如同鐵鍋裡不斷被翻炒的沙包一般,就像巨浪尖上飄蕩的一葉扁舟,被諸多密探你一拳我一腳,很快就被打了出來!
楊璟只好在一旁當了看客,見得宗雲深陷圍困,在三十幾人的圍攻之中,竟然輕鬆寫意,如同閒庭信步,始知內功修煉至極,竟然強悍如斯!
拳腳呼呼,衣袍獵獵,除了堅實的肌肉相互碰撞的聲音,凌亂而又沉重的腳步聲,院子裡頭再無半點聲響,只有讓人眼花繚亂的身影,在不斷地移動,宗雲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竟然片葉不沾身!
楊璟見得如此,不由撫掌讚道:“好!”
陸長安早知道楊璟有心試探,見得楊璟叫好,也知道差不多了,便朝密探們下令道:“都停下吧!”
陸長安一聲令下,密探們全都停了下來,雖然悄無聲息,但很快就涇渭分明地站成了四隊,可見他們雖然潛伏四處,卻從未忘記過軍旅的紀律!
宗雲朝這些密探抱了抱拳,而後走回到楊璟的身邊,見得楊璟投來詢問的目光,便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可了這些密探的身手。
楊璟點頭回應了宗雲,而後走到了這些密探的面前,面容嚴肅地朝他們說道。
“相信爾等已經知曉今次的任務了,本官也知道你們紮根地方,各有家室老小需要撫養,因爲上頭的命令還沒有下來,這一次算是本官的擅自行動,所以我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想要退出的,現在就後退一步,本官不會強迫你們,也不會事後計較,權當今日沒見過你們。”
話音剛落,楊璟便背過了身子,他說的乃是實話,雖然官家給了他便宜行事的權力,但如果這些人心不甘情不願,命令的執行度會大打折扣,反而更加兇險。
他需要的是一幫死心塌地能夠生死相依的兄弟,而不是一羣硬着頭皮聽命令的士兵!
聽得楊璟如此一說,有人遲疑了,有人動搖了,也有人直接退到了隊列的後面,而後悄悄從後門離開了。
也有人看着楊璟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人則是看着陸長安,彷彿想要從他們的大檔頭那裡,得到一些指引。
可惜陸長安只是低垂着眉頭,並沒有看這些密探一眼。
楊璟並沒有催促,他聽到離開的腳步聲,心裡非但沒有不悅,反而有些慶幸。
直到背後再沒有任何動靜,楊璟才轉過身來,三十六個人,只剩下了二十一個。
陸長安很快就將這二十一個人的卷宗都交到了楊璟的手上,楊璟掃了一眼,開始點名,算是檢閱。
一輪點名過後,楊璟已經將這些人都記了下來,不是他認人的眼光了得,而是這些人雖然表情淡漠,但各有特點,更重要的是,楊璟都跟他們交過手,甚至還在他們的手上吃過虧。
讓楊璟感到有趣的是,這些留下來的人,恰恰就是適才對他下手最重的人,而那些離開的人,都是忌憚於他的身份,而不敢大展拳腳的。
或許也只有心中仍舊存留自己的傲氣和自尊的人,才擁有着自己的主見和血性,也正是這樣的人,最終選擇留了下來。
楊璟朝他們點了點頭,而後沉聲道:“很好,既然你們留下來,往後就是我楊璟的兄弟,說句實話,誰的命不是命?誰的命不值錢?誰樂意到貴州城去賣命?”
“可這件事情只有咱們皇城司知道,我們不去,還有誰去?貴州城的百姓我不是很瞭解,所謂生靈塗炭之類的大話我也不敢說,我只是不想讓那些亂賊攻破南門,殺到巴陵來,傷害到咱們的家人和街坊...”
“你們也已經領教過我的拳腳,真要發生些什麼,只怕我也保護不了你們,但有一句話我想說一下,如果真到了生死關頭,如果必須有一個人要活下來,請弟兄們保我活下來。”
楊璟此言一出,密探們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連陸長安和宗雲,都有些迷惑地看着楊璟。
難道他們死士如歸地留下來,他們選擇跟隨的這個楊璟,就是這麼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楊璟走到前頭,輕輕按住一個密探的肩頭,而後沉聲道:“我願意與大家同生共死,但如果必須有一個要活下來,請把機會讓給我,因爲我活下來,能替你們養活你們的家人,而換成你們其中任何一個活下來,卻都做不到這一點...”
密探們相互看着彼此,而後朝齊刷刷朝楊璟半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謝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