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也算是大理的一座大城,雖然大理戰火蔓延,但這裡是大理的後方,城內仍舊繁華依舊,只是有些提前收到消息,或者有着先見之明的人,已經開始往內地逃難。
奈何本土人士安土重遷,也有許多人顧及家業,沒辦法離開,乾脆也就拋開顧慮,繼續過日子。
當然了,城裡頭雖然仍舊熱鬧,但人人行色匆匆,熱鬧裡頭有一股子詭異的警惕,很容易讓人感到壓迫。
石城仿造漢制,只是城牆並不算高大,由於年久失修,頗有些蒼涼古樸,由於大理的氣候溫和潮溼,斑駁的城牆上長滿了綠色的苔蘚和爬山虎,就好像寒冬忘記了這個地方一般。
使節團在距離石城約莫十里的驛館停頓下來,稍作休整,大理方面的接伴使也派出了鴻臚官員,負責接待使節團一行。
大理對宋朝素來順從,此次大宋朝的使節團又是爲了他們而調停戰火的,所以這些大理官員對使節團可謂無微不至,當夜便擺下接風洗塵的宴席,各式各樣充滿了大理特色的美味佳餚也輪番上陣,又兼顧宋朝使節的口味,置辦了酒席以供使節團選擇。
宴會過後,這些官員甚至還送來十幾個絕色女子,負責伺候使節們的日常生活,當然了,趙京尹等人並非急色之人,爲了彰顯大國風采,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心裡也都清楚。
這也只是初次會面的簡單接待,正要到了石城,見到了接伴使,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楊璟心裡都在考慮着那名賊頭口中挖出來的情報,對美食和女人也沒什麼心思,早早便回房歇息,劉漢超等人更是抓緊時間養精蓄銳。
到得翌日,趙京尹已經換上尊貴的官服,智囊團也是提早整裝,禁軍們從馬背上卸下甲包,脫了輕盈的扎甲,換上了沉重的鎧甲,儀仗擺開來,各種刀兵金鼓旗號都打起來,離開驛館,正式入城。
大理方面的接伴使高賀朝早早就領着諸多大理官員,在驛館外頭候着,先與趙京尹會了面,親親熱熱歡歡喜喜聊了一番,這才領着使節團,大搖大擺敲敲打打開進了石城。
作爲副使,楊璟也與這個接伴使打了個照面,高賀朝已經五十多歲,身材肥胖,紅光滿面,腆着一個大肚子,倒也穩重,旁邊則是石城的郡守高弘義。
雖然對這兩個人沒有任何瞭解,楊璟察言觀色的功夫也不如葛長庚和宗雲,但從兩人的姓氏,楊璟便看出了不少事情來。
這大理國雖然是段氏開創的,但中間一段時間曾經被楊氏和高氏篡奪過政權,此時的大理國應該稱之爲後理,雖然皇位重新回到了段氏的手中,但掌握實權的其實是高氏,眼下對抗蒙古人的,也是高氏的力量。
如果照着史料記載,蒙古人打下大理之後,纔將實權歸還給段氏,讓段氏成爲大理的總管,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
郡守和接伴使都是高氏的人,說明如今仍舊是高氏在掌控着整個大理,知道這一點,對楊璟而言,其實至關重要。
在高賀朝和高弘義的帶領下,使節團極其高調的進入了石城,大理方面如此安排,怕也是爲了給大理的百姓打打氣,振奮一下民心。
而趙京尹早有打算,爲了彰顯國威,使節團的儀仗也是威風八面,可謂長足了臉面。
可惜楊璟這個副使並沒有太多的感受,無論接伴使高賀朝還是郡守高弘義,都圍着趙京尹轉,對楊璟這個名存實亡的副使,並沒有過多的關注。
到了石城的貴賓館之後,高賀朝和高弘義更是下足了功夫,非但將石城的官員全都召集起來,還邀請了當地土族的首領,以及一些軍隊的指揮,還有本土的鄉紳名流,搞了一個極其盛大的接風宴會。
這等規格可就不是驛館那時的接風宴所能相比的了,無論趙京尹還是楊璟,此時都感受到了大理這個邊陲小國的強大國力!
大理很少有外患,西夏被蒙古滅了,吐蕃也被蒙古人招降了,大宋自身難保,從太祖朝開始,就沒理會過大理這塊地方,所以大理人能夠休養生息,加上氣候溫和,物產豐富,往來貿易又繁盛,使得大理很是興盛。
趙京尹到底還是提前找到了楊璟,讓他多見識一下異域風光,及時行樂,好好感受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其實無非在說,這裡已經沒你楊璟什麼事了,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好好耍一遭,如果順利,就跟着回去領賞,如果不順利,就出來頂缸背黑鍋就成了。
楊璟早有心理準備,也懶得與趙京尹較勁,自打進入這個時代後,便沒有好好腐敗過,巴陵新建的宅子也沒住過幾天,都是夏至丫頭在照看,給陳潮老爺子等人頤養天年。
這大半年四處奔波,吃足了苦頭,身上的傷疤連起來能繞地球兩圈,直至今日身上仍舊覆蓋着薄薄的龍鱗蠱,雖然平日裡他也不叫不喊,但只有鹿白魚知道,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楊璟都只是打坐入定,很少躺下,因爲身上的龍鱗蠱不斷修復着傷口,每時每刻都是一種折磨,就像無數個螞蟻在身上亂麻亂啃一般。
跟在自己身邊的兄弟姐妹們也都艱苦得緊,歷經兇險,眼看着就要面對出使的重頭戲,在此之前,楊璟也就沒那麼多的顧慮,讓風若塵和劉漢超等人都坐了過來,也不跟趙京尹等人湊和,獨自躲在角落裡,一羣人就像餓死鬼一般大吃大喝。
雖然有些毀形象,但無論是大理方面,還是使節團,都沒怎麼將楊璟這個副使放在心上,也就由着他去了。
雖說如此,但那郡守高弘義也是個會來事兒的,畢竟是東道主,也派了不少貌美女子,在楊璟等人這邊,翩翩起舞,甚至投懷送抱,極盡溫存之能事。
不過鹿白魚和風若塵就守在身邊,劉漢超又是個不懂風情的莽夫,陸長安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楊璟也沒敢攪風攪浪。
那些個大理美人可都是異族美女,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作風大膽,穿着民族服飾,赤裸着手腳,便是禮部小郎中鄭卓羣,都看得只咽口水,一邊罵着有傷風俗,一邊直勾勾地盯着,尷尬地夾着雙腿,連起來回敬酒水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官服被小兄弟撐起來,也是真心尷尬。
楊璟是無福消受,雖然躲在角落裡,但他卻並沒有停止過觀察,也一直在密切關注着宴會上的一舉一動。
在高賀朝的帶領下,那些各界的代表也都紛紛給趙京尹等人敬酒,這些人都是名流,崇尚大宋文化,對大宋官話也諳熟,並不需要舌人和通譯,也少了一層阻隔,宴會更是融融恰恰。
而楊璟已經注意到,那些軍方的指揮們,其實狀況與楊璟這邊相差不多,都是躲在角落裡,緊皺着眉頭,顯得很着急,卻又只能乾瞪眼。
那些本土異族領袖,也同樣只是喝着悶酒,倒是那些鄉紳名流和大商巨賈,與趙京尹等相談甚歡,甚至還臨場發揮,吟詩作對,好不快活!
宴會中間開闢出舞臺來,精美的地毯上,美人淺彈清唱,時而又奔放起舞,趙京尹與人品頭論足,美人兒暗送秋波,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彷彿大理根本就沒發生戰爭,趙京尹也不是來調停戰爭,而是來作文化交流的一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會的氣氛也漸漸活絡到了高峰,人人面紅耳赤,言笑晏晏,也不再拘束,便是禮部小郎中鄭卓羣,都將一名十四五的少女摟在懷裡,暗中上下其手,好不快活。
至於大理方面的人,早已放浪形骸,詩詞也漸漸變了味,都集中到了女人的身上,其中一名甚至還一邊摸着懷中女子,一邊作起了淫詞豔曲!
趙京尹非但沒有覺得有失體統,反而與這些人打成一片,接伴使高賀朝與郡守高弘義相視一笑,笑容玩味而得意。
正當此時,一名儒士裝扮的青年賓客站了起來,朝郡守高弘義說道。
“素問使君夫人玉獅兒出身紅花之國,曼妙多姿,彩雀舞更是驚豔天人,不知今夜我等是否有幸能夠一睹芳容,若能見得玉獅兒夫人輕歌曼舞,我等便是折壽十年,也是值當的,各位以爲如何?”
此人話音一落,衆人紛紛附和叫好,趙京尹似乎也頗感好奇,與接伴使高賀朝耳語了一番,眼中卻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來。
楊璟聽得玉獅兒之名,也坐直了身子,輕輕端起酒杯,目光集中到了這邊來。
因爲沈鼎食離開之時,曾經提點過他,說郡守的夫人喜愛金銀珠寶,是個可以打點關係的人,而這個郡守夫人,便是玉獅兒了!
若是中原人士,被人當場讓你老婆出來給哥兒幾個跳舞看看,主人家肯定會的大發雷霆。
便是狂放不羈的前幾個朝代,出來跳舞的也都是豢養的妾室,正妻是有禮法地位的,不可能出來跳舞,更何況眼下大宋朝已經是理學當道的時代。
可大理國卻不一樣,這是個多民族融合的國家,少數民族本就民風開放,又有這些自詡風流的所謂儒士名士,也就將這風氣搞得有些不倫不類。
早先楊璟就聽沈鼎食說過,這玉獅兒並非大理人氏,是什麼紅樓青樓的一個頭牌花魁。
若在大宋,頭牌花魁想要當妾室很容易,想要當上正妻可就難了,畢竟出身明擺着,可在大理這裡一切都那麼的理所當然。
讓人驚詫的是,高弘義不以爲忤,甚至還很是得意,也不謙遜,拍了拍手,便讓旁邊的侍女,將那玉獅兒給請了出來!
當這名郡守夫人在侍女的簇擁下款款走出來之時,所有男人們的眼睛都發直了!
滿說是眼睛了,不該直的部位,也都可恥的直了,便是楊璟,也忍不住吞嚥了口水,直到風若塵掐他的腰眼肉,他纔回過神來,抹掉嘴角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