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之所以來練功房,本是爲了審訊阿蠻,沒曾想鹿白魚竟然得到了意外收穫,從此時的狀況來看,龍婆的靈惑之種,便該是在夔虎的體內,而鹿白魚也終於收復了夔虎,找回了龍婆的靈惑之種!
鹿白魚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靈惑的價值,雖說這頭夔虎兇猛異常,也是極大的助力,有了它之後,鹿白魚根本就不需要懼怕武道宗師,但在鹿白魚的心裡,夔虎體內的靈惑,纔是最根本最重要的東西!
她走到楊璟的面前,眼中竟然隱約帶着淚光。
“狗兒,若不是你帶着我來到此地,怕是我一輩子都找不回婆婆的靈惑,你...謝謝...”所謂大恩不言謝,鹿白魚與楊璟之間更不需要這樣的表達,但鹿白魚實在太過激動,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狠狠地抱住楊璟,可惜不行,千言萬語最終還是一句謝謝。
就如同無人體會夔虎體內靈惑的價值一般,更無人能夠知曉靈惑對鹿白魚的意義,這是龍婆留給她的遺物,靈惑凝聚了龍婆一生的心血,就像她們這一脈蠱師的傳承。
她一直沒有膽量走出苗寨,若非妹妹鹿月娘與楊璟之間的恩怨,她也不會出山拯救妹妹,如果沒有楊璟的不計前嫌,她更不可能跟着楊璟四處奔波。
回想起來,以往的事情仍舊驚險,但卻顯得有些幼稚,往事如風,回想起來,終究只覺得可笑,不是事情變得無足輕重,而是你變得更加的成熟了。
楊璟也由衷地爲鹿白魚感到高興,因爲鹿白魚曾經跟他講解過這方面的知識,又有孫二孃的九眼鳳雛靈惑在前,所以他很清楚靈惑對一名蠱師而言,便相當於武道宗師之於一名武者。
他還記得鹿白魚談及自己蠱術修爲太低,以致於靈惑沒有認主,而是離她而去之時,她心裡那種自責和羞愧。
如今她非但找到了靈惑,更得到了靈惑的承認,相當於她這段時間以來的出生入死,得到了認可和肯定,她又如何能不喜極而泣?
雖說這事情看起來有些巧合和偶然,但這世間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今日的偶然其實是往日諸多際遇交錯累積的結果,因因果果皆有聯絡,只能說鹿白魚算是真正得償所願了。
楊璟對這夔虎到底還是有些忌憚的,雖然夔虎此時低垂着腦袋,但那兩團冥火般的眸子,仍舊兇蠻地掃視着所有人。
楊璟可不是鹿白魚,雖然他跟鹿白魚比較親近,但也不敢確定夔虎會不會突然發難,把他撕個粉碎。
“命裡有時終須有,這是你命中註定的東西,我可沒幫什麼忙,真要感謝我的話,就使喚了這頭牲口,讓那阿蠻把情報都倒出來吧。”
楊璟本還擔心如何才能從阿蠻口中審訊出情報來,畢竟此時陸長安等人仍舊留在貴賓館,雖然他也有些刑訊逼供的好手段,但畢竟心太軟,也沒辦法對阿蠻下手。
如今倒是好了,夔虎的兇殘可是有目共睹的,那阿蠻都被嚇得面無血色失魂落魄,只要鹿白魚動用夔虎,只需小小嚇唬一番,相信阿蠻便不敢再守口如瓶了。
再者說了,如今這練功房獸園子裡頭,除了楊璟,其他人幾乎都將鹿白魚當成了神女一般膜拜,尤其是石城郡守高弘義等人,簡直如同見了鬼一般難以置信,那些個色目馴獸人更是早早就崇拜得五體投地了。
當楊璟此言一出之時,被風若塵的弩箭釘在地上的阿蠻,眼中已經充滿了絕望!
而夔虎似乎對楊璟稱呼他爲牲口非常的不滿,它那充滿靈性與人性的眸光,如冰冷的刀鋒一般指向楊璟,後者也是不寒而慄,背後直冒冷汗。
“好啦好啦,你不是牲口,往後你跟着咱們,可不能隨便撒野,不如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了。”
那夔虎似乎真的聽得懂楊璟的話一般,它的眸光都變得柔和了一些,或許它也知道,取名字乃是人類的專屬,楊璟要給它取名字,便真的不再將它當成牲口了。
楊璟見得夔虎果真態度轉緩,心頭也是驚訝不已,因爲一些智商高的獸類,在人類的豢養下,確實能夠聽得懂人類的話語,或者說它們並非真的懂得人類的語言,而是長久以來已經習慣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在特定的情況下,能夠懂得語言所表達的意思。
而夔虎雖然被高弘義豢養,但馴獸人連皮毛都不曾觸碰過,也就漫說其他交流與溝通了,然則夔虎卻能夠聽得懂楊璟的話,這隻能說明,夔虎確實擁有着極高的智商,甚至真的能夠聽得懂人言!
當然了,這也與它體內的靈惑之種不無關係,總之楊璟驚歎之餘,也就略略沉吟,雖然他沒養過什麼寵物,但對旺財小強小白小黑大黃之類的寵物名字,卻是知曉的。
見得這夔虎黑不溜秋的,楊璟便笑着道:“你這麼黑,就叫你小黑吧。”
鹿白魚本想說些什麼的,但見得楊璟如此認真的思考名字,也不便打斷他的興致,可聽得楊璟所取的名字,也不由撲哧笑出聲來。
那夔虎本來已經對楊璟改變了態度,聽得這麼名字,嘴角抽搐,露出森森尖牙,對着楊璟就是一聲咆哮!
“吼!”
夔虎的口涎噴了楊璟一臉,剛剛咬死土狼的血腥氣以及口腔的臭氣混雜在一處,噴得楊璟直犯乾嘔!
“不喜歡就不喜歡嘛,恁地這般火爆脾氣...”楊璟抹了一把臉,啪嗒啪嗒甩着夔虎的口涎。
鹿白魚笑着道:“狗兒,它是女孩子來着,怎地給人家取這麼難聽的名字,再說了,她早就有名字了...”
鹿白魚如此一說,楊璟頓時恍然,到頭來是自作多情啊,這夔虎乃是靈惑的肉身,靈惑又是龍婆一生的心血,自然早就有龍婆所取的名字了。
見得楊璟露出恍然之色,鹿白魚便撫摸着夔虎的腦袋道:“這小丫頭名喚紅雪,是婆婆取的名,狗兒你可不能隨便與她逗弄,這丫頭脾氣野得緊,發起瘋來我都奈何不了的...”
楊璟之所以敢挑逗這牲口,就是仗着鹿白魚能夠控制她,他也相信鹿白魚絕不會看着他被夔虎給撕了。
可此時聽得鹿白魚這般說,她竟然真的沒辦法完全控制這夔虎,楊璟也是好一陣後怕。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楊璟搖頭苦笑着,輕嘆了一聲,需知他身邊無論是鹿白魚還是風若塵,亦或是孫二孃等人,可沒一個是正常的,得勒,如今又加上紅雪這頭母夔虎,苦日子算是沒個盡頭了。
夔虎見得鹿白魚道出她的名字,也是稍稍昂起頭來,楊璟也只能媚笑道。
“紅雪大小姐,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也該乾點正事了吧?”
鹿白魚見得楊璟小心翼翼甚至近乎討好的嘴臉,也是被楊璟逗笑了,事實上楊璟常常能夠逗笑她,與先前的冷若冰霜相比,在楊璟身邊這段時間,是鹿白魚長這麼大以來,笑得最多的時期了。
鹿白魚心裡頭開心,又見得楊璟不斷朝她擠眉弄眼地示意,心裡更是滿足,便輕輕拍了拍夔虎的身子,後者壓低了身子,如一團黑煙一般緩緩走向了阿蠻。
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殺阿蠻也就罷了,睜眼閉眼一了百了,可最讓人恐懼的便是這種狀況,眼睜睜看着痛苦和死亡一步步接近自己,而自己卻連後退和逃生的能力都沒有,只能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隨着夔虎腳步的臨近,她每前進一步,阿蠻的越是恐懼三分,她每前進一步,阿蠻就覺得自己距離煉獄更近一步!
這種恐懼不斷堆疊,終於如漫過堤壩的洪水一般,使得阿蠻徹底地崩潰了!
“別殺我!我甚麼都說與你知曉!我甚麼都說!我說...我說!”阿蠻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到了後面竟然哭出聲來,與夔虎的恐懼壓迫相比,腿上的箭傷根本就可以忽視了!
楊璟深知威逼利誘恩威並施的道理,見得阿蠻鬆口,便走到她的前面來,拔出那支無尾弩箭,撕開她的褲腿,撒上藥散,給她簡單包紮起來。
阿蠻見得楊璟如此善待她,果然死了保守秘密的心,竟然朝楊璟慘笑道:“謝謝...”
楊璟卻只是冰冷着臉,朝她開口道:“說吧,把該說的都說出來,能不能活下去,只有一次機會,你應該知道我是大宋使節,對你們這些蠻子知根知底,若有半句假話,我會讓你知道甚麼才叫生不如死。”
阿蠻臉色慘白,趕忙點了點頭,稍稍整理一下思緒,這纔開口交代道:“我們是雲隼軍的斥候,負責滲透敵後,刺探軍情,內部策應,遊說招降,我...本來是想招降高弘義的,只是他對大理太過死忠,只好在高賀朝身上下功夫...”
“雲隼軍?”楊璟雖然口頭上底氣十足,但其實他對蒙古帝國並沒有太多的瞭解,只是知道蒙古人驍勇善戰,一度締造輝煌的傳奇,在歷史上赫赫有名,對蒙古帝國軍隊的具體建制,楊璟並沒有太詳細的瞭解。
此時趙京尹卻冷笑一聲,接過話頭道:“雲隼軍都出動了,看來蠻子真的發生大變故了...”
早先楊璟便已經知道,趙京尹雖然沒有出使的覺悟,但卻具備了一個合格使節必備的才能,此時見得趙京尹開口,也就放心了。
“這雲隼軍乃是探馬赤軍麾下的情報軍,這探馬赤軍嘛,可是蒙古蠻子最爲得意的一支軍隊,乃是從各千戶、百戶以及部落強者之中精挑細選,可謂百裡挑一,這才組成的精銳,但凡在野衝殺或者攻打城池,探馬赤軍必作先鋒,乃是蒙古軍團的尖刀利刃,而戰事結束後,探馬赤軍則被用於駐紮鎮戍那些被征服的地區,可謂蒙古人最中堅的一支軍隊了...”
“而云隼軍,又從探馬赤軍裡頭再度篩選,可算是千里挑一乃至於萬里挑一!”
“不過雲隼軍輕易不會出動,今遭攻打大理,蒙古人本該勢在必得,可如今卻四處搜糧,連雲隼軍都出動了,這蒙古內部必有大變,我勸你還是從實招來吧!”
趙京尹如數家珍一般的述說,使得阿蠻終於相信,楊璟所言並非虛假,於是更不敢再隱瞞,當即將自己知道的情報,都傾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