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今次被俘虜到淮北,未嘗沒有主動放水,趁機混入以打探消息的意思,自打他察覺到蒙古人的目標從李庭芝和杜庶,轉到他楊璟身上之後,便計劃着如何才能將計就計,混入到淮北來的想法。
雖然不清楚蒙古人爲何盯上了自己,但能夠轉移目標,間接保護了李庭芝和杜庶,楊璟也願意冒險一試。
沒想到在這裡卻遇到了一個甚麼蒙古紅夷公主,這就讓楊璟有些意想不到了。
這裡要區分一個概念,那就是蒙古和元朝,許多歷史學者更願意將二者分開來看待,蒙古帝國是蒙古帝國,元朝是元朝。
但在楊璟看來,這些人都是成吉思汗的後裔,元朝對漢人也是殘暴踐踏,區分開來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在蒙元皇室裡頭,可汗和諸王之女,稱之爲別吉,也就相當於漢語裡頭的公主,據說早先只有皇帝的女兒才能稱爲別吉,而且還必須是皇后親生的。
許多人也都聽說過,蒙古帝國很是好客,這些草原上的民族,常年征戰,人口消耗太大,亟需生育出更多的人口,所以哥哥戰死了,嫂子就跟着小叔子過活生孩子,這種有違倫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
兄弟之間死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就會繼承死者的財產和妻兒等,而在草原上,旅人可以鑽進帳篷裡頭,與那些留守部落之中的女人交合,以生育更多的人口。
在他們的眼中,性觀念其實看得很淡,這種男女之事,主要的目的是爲了增加人口,是爲了部落的繁衍和強盛。
當然了,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風俗,這是根據彼時的社會狀況來決定的,爲了生存下去,這也無可厚非,絕沒有貶低的意思。
至於真實情況如何,還有待進一步的考證。
雖說如此,但皇后就是皇后,起初鐵木真的部族之時,妻子讓敵人搶走,還生下了孩子,但把妻子救回來之後,仍舊接受妻子和孩子,這種做法也不會受到別人的鄙夷。
因爲他們知道,這不是妻子和孩子的錯,在這個方面,他們的觀念還是比較客觀的。
蒙古的皇帝稱爲可汗,皇后又稱爲可敦,賀敦或者哈敦等,也是遊牧民族的一種沿用習慣,鮮卑、柔然、突厥、回紇以及蒙古等族,都用過這樣的稱呼。
而公主也有級別,比如皇帝的姑姑,就稱之爲大長公主,皇帝的姐姐是長公主,皇帝的女兒,纔是公主,親王的女兒稱郡主,郡王的女兒稱爲縣主,這些都與中國古代歷史上的差不多了。
至於這個紅夷公主雅勒泰倫到底是哪一位公主,楊璟也就不得而知,只是楊璟已經感覺到,或許她將楊璟抓來,應該是跟她那像極了男人的外形有關係。
“你就是楊璟?我聽說過你,你是個勇士。”雅勒泰倫的聲音同樣很中性,少了皇族該有的尊貴典雅,卻又多了一份樸素的野性,就好像他們即便成爲了皇子和公主,卻仍舊沒有忘記草原上的一切那般,他們並沒有養尊處優,而是與草原上的野孩子一樣,爲了變得更強大,容不得一絲的懦弱,他們的心中永遠是一頭野狼!
楊璟沒想到她的官話說得這麼好,更沒想到她的態度會如此溫和,一時半會兒竟然有些恍惚了。
早番已經說過,蒙古人懂說漢話的並不多,他們不像契丹和女真,對漢文化並不感興趣,他們有着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氣,一言不合就攻伐屠城,應該是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來學習蒙古話,憑什麼要我這個霸主來學習你們的語言?
所以元朝的官方語言是蒙古話,直到元朝滅亡,衙門裡頭懂說漢話的仍舊不多。
而蒙古人畢竟需要漢人官員來管理國家,所以朝堂上和衙門裡頭,就出現了一個有些怪異的特別職務,那就是官員們的通譯,也就是翻譯。
相對於漢人,他們更喜歡色目人,這些色目人也就是異族人,少數民族的人,大部分是西亞人,蒙古帝國西征,他們需要這些色目人帶路,也需要這些色目人當翻譯。
楊璟早已仔細觀察過這個雅勒泰倫別吉,雖然她更像男人,但長相不錯,沒有草原牧民的高原紅,是健康的小麥膚色,一雙眼睛有些像黃褐色的寶石,而且骨架堅韌,一看就像難以馴服的野馬。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不是勇士,我要是勇士的話,就不會被你們抓來了。”楊璟搖頭苦笑道。
蒙古帝國崛起得太快,以致於皇室還沒有足夠的文化底蘊,他們的孩子更是如此,仍舊保持着豪爽坦率的性子,楊璟沒有稱呼她爲公主殿下,甚至只用了一個你來稱呼這位別吉,可她也並沒有生氣,甚至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那般。
“不,你殺了那些漢人刺客,還殺了我們的雲都赤勇士,公羊先生都差點死在你手裡,連神將都被你殺死了,你是個勇士!”
雅勒泰倫有些激動,尤其說到楊璟殺死神將之時,更是走到了楊璟的前面來,直勾勾地盯着楊璟,彷彿要將楊璟就是勇士的觀念,釘入楊璟的腦子一般。
“神將?應該是那個鐵甲巨人吧...看來這是公羊徙野裝神弄鬼,哄騙這個紅夷公主的玩意兒了...”楊璟心裡如此想着,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多,便苦笑道。
“你說是就是吧,不過你們對待勇士的禮節,實在是有些...有些奇特啊...”
楊璟扭了扭身子,用眸光掃了掃身上五花大綁的牛皮索,朝雅勒泰倫調侃道。
有公羊徙野這個詭計多端的人在場的話,楊璟或許還有些顧慮,可他已經看出,這個雅勒泰倫是個直截了當的性子,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忽悠一番,指不定還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雅勒泰倫聞言,臉色瞬間有些爲難,朝楊璟道:“那你們漢人是如何對待勇士的?”
“我天朝上國,禮儀之邦,對英勇之人,自是禮而待之,奉爲上賓了。”
“什麼意思?”雅勒泰倫一臉茫然,顯然她雖然懂得漢語,但對漢文化是沒有太多的學習。
“就是說你真覺着我是個勇士,就該給我鬆綁,讓我坐下來說話,好茶好酒地招待起來。”
“可你是個俘虜啊,俘虜是沒有任何權利的。”原來這纔是雅勒泰倫糾結爲難的問題。
“那是別吉自己說我是勇士的,別吉不要把我當成俘虜,不就可以了嗎?別吉抓我過來,不就是爲了讓我幫忙的嗎,別人幫你忙,你還要綁着他,將他當成俘虜,這是甚麼道理?”
這雅勒泰倫的年紀也不算大,也就十六七左右,當然了,在楊璟的眼中不大,不過草原上的生活環境不好,又連年征戰,平均壽命都不算太長,十六七已經算是很成熟的姑娘了。
可楊璟總有一種哄騙小女孩的感覺,彷彿在說,蜀黍兜裡有糖哦。
雅勒泰倫有些遲疑,但還是把手伸向了楊璟身上的繩索,楊璟心頭正歡喜,雅勒泰倫的嘴角卻露出冷笑,一腳就將楊璟踢飛了出去!
“嘭!”
楊璟摔倒在地,即便是柔軟的羊毛毯子,胸口的氣息下不去,也是憋得想要吐血,過得許久才緩過勁來。
“原來是裝瘋賣傻!”楊璟心裡也有些懊悔,早知道跟宗雲和葛長庚多學一學察言觀色識人面相的本事,也就不會着了這女人的當了!
此時雅勒泰倫滿臉陰鬱和狠辣,哪裡見得半點質樸和純真!
“公羊先生說的沒錯,你們漢人都是狐狸一般的滑頭孫,聽說你氣功很厲害,讓你有了防備,尋常拳腳根本傷不了你,現在還不是要吃本別吉的虧,哼!”
楊璟也是叫苦不迭,真真是強姦不成反被日,本想哄騙這小妞,沒曾想反倒被她給哄騙了,放下了戒心,沒來得及提氣,這一腳可是夠狠的了。
“那叫內功,不叫氣功。”楊璟緩緩坐起來,吐出一口氣來,朝雅勒泰倫反駁道。
“嘭!”
雅勒泰倫又是一腳,將楊璟踢出去,滾了好幾個跟斗才停下,楊璟左臉上好大一個鞋印子,臉蛋都紅了!
“黃金家族的人是天可汗的血脈,是這天下的共主,從來說一不二,本別吉說是氣功,它就只能是氣功!”
雅勒泰倫踩住楊璟的腦袋,俯視着楊璟,惡狠狠地說道。
楊璟其實並沒想過要掙脫繩索,因爲外頭還有公羊徙野,還有云都赤的人,還有這麼多怯薛歹,他的兵刃都被繳了,臂甲都給卸了,身無長物手無寸鐵,掙脫了又如何。
再者說了,他故意讓公羊徙野抓過來,就是爲了打探情報,又豈可半途而廢!
“小娘子,你再這樣虐待貴客,就沒想過我拒絕幫你忙?”
雅勒泰倫就是一副男兒樣,楊璟卻故意稱呼她爲小娘子,雅勒泰倫果然氣惱,擡起腳來就要踩楊璟的腦袋!
“你可想清楚了,普天之下,能夠幫你的,怕也只有我了。”
雅勒泰倫的鞋底貼着楊璟的側臉,果然沒有踩下去,蹲下來,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問道。
“你知道我爲何要找你?知道我想讓你幹什麼?”
楊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只是說道:“你裙底露出來了,這樣說話很是不雅啊...”
雅勒泰倫臉色一紅,就要踢楊璟,可想了想,還是退後了一步,讓楊璟坐了起來。
“說吧,你覺着我抓你是幹甚麼來了,不說我就讓人繼續刺殺李庭芝和杜庶,你不在安豐軍,裡頭亂哄哄的,我看誰能保住那兩個狗賊!”
楊璟舌頭頂了頂臉頰,整個臉火辣辣地疼,嘴角都破了。
他看了雅勒泰倫一眼,而後朝她說道:“你找我來,不過是想讓我把你變成真正的女人罷了,我說的可對?”
雅勒泰倫臉色大變,擡起腳來又要踢,楊璟趕忙開口道:“你這般對待我,就不怕我給你動刀的時候趁機殺了你?”
雅勒泰倫收住了腳,臉色陰沉地朝楊璟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楊璟冷哼一聲:“身爲神醫,連你是男是女,或者不男不女都看不出來,我還怎麼混?連這都看不出來,你也別抓我了,直接殺了我得了。”
雅勒泰倫聽得不男不女四個字,表情瞬間猙獰起來,抽出腰間的金刀,朝楊璟冷聲道:“你看錯了,我這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