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雅勒泰倫比六七月的天氣還要喜怒無常,而且拳腳結實,打得楊璟也是氣息阻滯,難受得很。
楊璟說的並沒有錯,如果連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楊璟也就不需要再混了。
這種中性風的女人,楊璟也不是沒見過,早先繁花沒有蛻變成唐安安之前,便是雌雄莫辨,姒錦也同樣如此。
這個雅勒泰倫的男性特徵太明顯,雖然極力掩蓋,但細微之處還是出賣了她。
楊璟是個法醫,對人體構造是極其熟悉的,雅勒泰倫的胡茬和微微凸起的喉結,平坦的胸脯,以及坐姿、站姿、走路和舉手投足的動作等等,都是偏向男性化的。
再者,她踢楊璟,踩楊璟的時候沒有任何女人該有的羞澀,多少也能夠成爲佐證。
楊璟早就懷疑公羊徙野之所以將自己列爲目標,是爲了楊璟的手術技藝,起初楊璟還不明白具體的詳情,如今想來,一切都該是清楚了。
如果楊璟推測沒錯的話,這個雅勒泰倫,應該是個極其罕見的雌雄同體雙性人,也就是說,她的身體有兩套生殖系統,男的女的都有!
這種案例在後世已經不算罕見,通過手術完全可以選擇當女人還是男人,當然了,也有人不做任何改動,便如此順其自然地生活。
公羊徙野之所以不斷作案,就是爲了積累經驗,爲了給雅勒泰倫做手術,切去她那一套男性的生殖系統,讓她成爲貨真價實的女人!
而公羊徙野清楚人體構造,起碼知曉生殖系統的一些原理,如果只是切掉外部的器官,還無法徹底讓她變成女人,所以要連同內部的精囊等一併切除!
至於那些不斷跟着公羊徙野作案的蠻子,則是公羊徙野想要從中挑選一個作爲他的助手,因爲他一個人無法完成這個手術,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把握!
也正是因此,他才找到了楊璟,甚至剖開洞真以考驗楊璟的手藝!
而這也能夠解釋,這些蠻子爲何要到淮南來作案,而不是在蒙古人的地界。
因爲雅勒泰倫身爲別吉,一旦讓人發現這個秘密,她就會成爲怪物,慢說蒙古人不會接受她,便是皇族也不可能接受她,只怕這個秘密也只有她的父母知曉,所以纔派了這麼多怯薛歹,讓她展開秘密行動,成爲了真正的女人,才能迴歸到皇室之中!
楊璟本以爲自己推斷已經天衣無縫,已經萬分接近真相,可雅勒泰倫卻說楊璟錯了,揚言要殺了楊璟!
“我不會錯的,你若真要殺我,殺了便是了!”楊璟直視着雅勒泰倫,後者的金刀就架在楊璟的脖頸上。
“你錯了,我不是想當女人,我更想讓你把我變成真正的男人!”雅勒泰倫有些忿忿地說道。
楊璟也是瞬間明白過來,畢竟男人的地位和作用等都要比女人大太多,作爲蒙古部族的人,如果有得選擇,誰不願意做個男人?
“想要變成男人是不太可能的,你乾脆殺了我算了。”楊璟倒不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而是技術難度實在太大。
如果只是單純切除男性的生殖系統,那還比較容易,後世的技術也已經成熟,即便楊璟沒有做過,反正是敵人,在她身上實驗一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些變性人可不就是這樣麼,先把男性的外部器官給切除了,再改造生殖系統,甚至能夠截取一段腸子,塑造人工陰=道。
可想要女變成男,這就麻煩了。
嗯,這方面的話題有些敏感,有鑑於網文不給寫牽手以上的情節,前幾天章節也被迫修改了幾次,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論述了。
楊璟的表態是在告訴雅勒泰倫,想要變成女人,還是有可能的,但想要變成男人,反正殺了他也是辦不到的。
不過雅勒泰倫看起來就不是個輕易言棄之人,鬆開刀子,將楊璟扶起來,變得有些哀怨地說道。
“只要你幫我,我就不殺李庭芝和杜庶,如果你能把我變成男人,我就保證五年之內不過淮河!”
楊璟見得她這副神態,也有些於心不忍,畢竟這是與生俱來,有人當成缺陷,有人不以爲然,無論如何,都不該嘲笑和歧視。
有人缺胳膊少腿,有人眼睛耳朵等有異於常人,但許多殘疾人比正常人更有鬥志,也更讓人佩服,沒有腿卻仍舊拿到游泳冠軍,沒有手就用腳來穿衣吃飯彈鋼琴打乒乓球,身體的畸形並不可怕,心理的殘疾纔是真正的殘疾。
而楊璟是知道的,雅勒泰倫的野心太大,是個陰狠毒辣的人,如果讓她變成男人,她會成爲蒙古人的猛虎和利劍,即便她真的兌現諾言,五年之內不動手,可五年之後,她會擁抱無上的權勢,帶着千軍萬馬,變本加厲地奪回來!
再者說了,相信敵人的承諾或者誓言,要麼腦子進水,要麼水進腦袋,怎麼看都是愚蠢到極點的舉動,楊璟自然不會上當。
“我幫不了你,想要變成男人,那是違背天道的事情,是要遭天譴的,再說了,技術上也做不到,但如果你想成爲真正的女人,我確實可以幫你。”
楊璟知道文化越是落後的族羣,便越是迷信,所以將天可汗也搬了出來。
可雅勒泰倫顯然沒有買賬,她的幽怨瞬間化爲烏有,對着楊璟又是一腳,猙獰地罵道:“廢物!簡直就是廢物!我要殺了你!”
雅勒泰倫提着金刀就朝楊璟走了過來,楊璟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殺氣!
楊璟不是不能掙脫這些繩索,他只是希望能夠繼續留下來刺探敵情,若真到了生死關頭,他如何都要拼殺一把,即便手無寸鐵,也要嘗試着殺出一條血路來!
大黃庭如同一條強有力的絞索,將金關玉鎖和血脈論內功的力量凝聚在了一起,三道氣息不斷纏繞融合,只要楊璟發動,非但能夠掙脫繩索,甚至能夠挾持雅勒泰倫充當人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雅勒泰倫卻又丟掉了金刀,跪坐在地上,竟然嗚嗚哭了起來!
這女人說風是雨,說雨又是風,時而狠辣,時而純真,時而果決,時而又楚楚可憐,真真讓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麼,我生下來的時候,孃親差點就殺了我,最後她還是把接生的穩婆給殺了,從此以後不再讓人靠近我,她一直跟阿爺說我是個男子,直到我長大了,阿爺才發現我是個怪物!”
“雖然封我當了別吉,可從來不讓我在人前露面,我連皇庭都不能回去,只能像野狼一樣四處遊蕩,雖然他們給了我怯薛軍,給了我雲都赤,給了我足夠的力量,卻也同樣給我下達了命令。”
“他們說漢人雖然卑賤,但漢人很聰明,應該能夠治好我的病,只要我變成男人,他們就准許我回到皇庭,甚至未來有望能夠繼承汗位!”
“你不會明白,有家不得歸的人,是何等樣的煎熬…”
雅勒泰倫哭得很真誠,說得也很感人,起初楊璟也有些觸動,可想想她的表現,臉上也就沒什麼表情了。
雅勒泰倫哭訴了一陣,見得楊璟毫無反應,又撿起金刀來,抵住楊璟的心口,朝楊璟罵道。
“你這個卑賤的漢狗,你爲什麼不哭,你爲什麼不感動,我要剖開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
楊璟也是哭笑不得,這女人的性情也變化太快了!
好在此時公羊徙野聽得動靜,趕忙衝了進來,朝雅勒泰倫道:“別吉,整個大宋再也找不出比楊璟更高明的人了,只有他能幫忙,殺了他可就沒任何希望了!”
公羊徙野被雅勒泰倫尊稱爲先生,應該是她的人生導師之類的角色,雅勒泰倫果然聽勸,放下了刀子,坐回到雪狼皮子上,朝公羊徙野道。
“公羊先生,你給我做個見證,只要他答應幫我,我就不再刺殺李庭芝,一年之內不會攻打安豐軍,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揮師過河,踏平安豐,直搗建康!”
公羊徙野看了看楊璟,見得楊璟沉默不語,便朝雅勒泰倫道:“別吉,讓臣帶着他出去走走吧,臣會說服他的。”
雅勒泰倫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有辦法。”
而後她又看向楊璟,臉色又難看起來,朝公羊徙野道:“日落之前,如果他不答應,我就殺了你們,也懶得再去刺殺李庭芝,等我直接攻打安豐軍!”
公羊徙野聽得今次把他也帶了進去,不由苦笑,點了點頭,便將楊璟帶出了大帳。
公羊徙野並沒有說話,而是將楊璟的繩索給解開了,朝楊璟道:“我知道這些東西綁不住你,你要走我也攔不住,我也知道你是來刺探軍情的,但我還是勸你答應這個條件…”
公羊徙野如此一說,楊璟也是暗自心驚,他本就認爲公羊徙野是他目前爲止碰到過最強勁的對手,直到此刻,纔有了更深的體會!
他明知道楊璟的真實意圖,竟然還敢將楊璟帶過來,他的底氣是從何而來的?
“雅勒泰倫只不過是個失寵的別吉,不受人待見,憑什麼踏平安豐軍?”
對於楊璟的質疑,公羊徙野並沒有說話,而是趕着馬車,帶着楊璟從淮食鎮的北門出去,走了約莫五里路,便來到了一處山坡。
楊璟從馬車裡頭出來,與公羊徙野並肩而立,整個人都驚呆了!
書裡常說什麼三百里連營,楊璟實在沒有太大的概念,雖然在龍首關見過大理守軍,但那裡的地勢比較逼仄狹窄。
如今山坡下面的平原上,蒙古包和營帳如同天上無邊際的雲朵,落在了人間,鋪滿了大地!
蒙古騎軍如黑鐵洪流一般在營區裡頭來回巡弋,正在建造的攻城器械如同一座座通天塔,無數的民夫和戰俘奴隸,如一堆堆螞蟻一般在作業,場面極具視覺衝擊力和震撼力!
“這…這是雅勒泰倫的軍隊?”楊璟也有些驚訝,原來蒙古人真的準備再度南侵了!
“她雖然是個怪胎,但卻有一對不錯的父母,更有一個愛她寵她的哥哥,如果你答應,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給你們一年半載時間來準備,若拒絕,明日便是戰端開啓之日!”
楊璟久久無法言語,沉默了許久才問道:“她哥哥的軍隊?她哥哥是誰?”
“是孛兒只斤?阿里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