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在印證天意一般,楊璟的寶貝千金降世之後,颱風竟然也漸漸停歇了下來。
迎接新生命,從來都是部落裡頭最值得慶賀之時,楊璟又與大巫師交好,連頭人對楊璟都畢恭畢敬,部落的人們自然也是由衷歡喜,頗有舉族歡慶的意思。
他們紛紛送上自己的禮物,婦人們帶着孩子,在石室內唱着歌,連姒錦都露出笑容來,若是往常,她早就嫌棄太吵,將這些野人全都趕出去了。
黑天部落的歌謠很是古樸而原始,雖然音節單調,卻悠揚深遠,彷彿從遠古時代便流傳下來一般。
他們的聲音很雄壯,也很嘹亮,可小女嬰卻嘬着小手,閉着眼睛熟睡着。
雖然他們沒能見到嬰兒,但還是給楊璟表示了祝賀,禮物雖然都是叢林裡頭的獵物之類的東西,但堆滿了整個石室的外間,楊璟也很是高興。
他知道這些部落族人都很淳樸,這是他們表達友善的方式,楊璟也不客氣,不過收下之後,楊璟又與頭人商議,將禮物都拿出來,在部落中央的空地上,舉行了盛大的夜間篝火宴會。
多虧了楊璟的抗災方案,雖然這颱風比以往都要大,但損失卻是歷年來最小的,加上小女嬰降世之後,颱風也識趣地停歇下來,部落更是將楊璟視爲神人一般的存在。
到了夜間,真真是舉族歡慶,其樂融融,除了慶祝女嬰的降生,也在慶祝災難並沒有打倒他們。
姒錦將那小丫頭視爲心肝寶貝,鹿白魚和風若塵也歡喜到不行,幾個女人彷彿忘記了所有的不快和芥蒂,這小寶貝,將她們凝聚在了一起。
雖然風若塵和鹿白魚的年紀比姒錦大,但她們都沒有撫養小孩的經歷,心中也羨慕姒錦,往後估摸着楊璟是要多受累了。
賈似道奪取軍權,逼迫張長陵等人退兵,要與陳守度和蒙古人議和,大局勢異常緊迫,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女兒的出生,也讓楊璟暫時放下了這些憂慮。
他與大巫師還有洛丹頭人,坐在首席之上,欣賞着部落人們的歡歌快舞,看着他們享受燒烤美食,以及自釀的美酒,彷彿這裡便是不受戰火侵擾的世外桃源一般。
楊璟看着這一切,恨不得再不要出去打拼,只想着將其他人接過來,往後便在此隱世終老,不再理會世俗的一切。
當然了,這也只是楊璟一時感慨罷了,不過這種神色上的變化,有些無奈和落寞,如何都逃不過大巫師的眸光。
“這裡只是個安逸的小池子,不是你這條大龍能夠撒潑打滾的地方,外頭雖然紛亂,但龍爭虎鬥,亂世纔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戰場...”
聽得大巫師如是說,楊璟也只能苦笑:“我本就是個胸無大志之人,哪裡想過要爭奪些什麼...”
若是三年前,楊璟說出這番話來,倒也可信,他那時候確實想着當個小推吏,衣食無憂,沒事破破案子也就夠了。
可北上南下東來西去,將偌大天下幾乎走了個遍,楊璟終究還是變了。
他不能把這個時代,交給自己厭惡和唾棄的人,自己有能力改變一些事情的時候,爲什麼要懶惰和逃避?
所以他這句話說得倒是有些言不由衷,自然也瞞不過大巫師,不過大巫師並沒有究根問底,只是朝楊璟問道。
“那小娃娃可取了名字?”
他說起這話之時,眼中滿是慈祥,讓楊璟也感受到他是真的在關心楊璟這個剛出生的女兒。
楊璟想了想,便朝大巫師道:“長者賜名,這是我華夏民族的優良傳統,晚輩便才疏學淺,倒也沒什麼太好的名字,還請大師爲小女賜名...”
大巫師呵呵一笑,彷彿早就等着了,沉吟了一番,而後朝楊璟道。
“這女娃娃乃是靖西侯的女兒,金枝玉葉,又震住了風災,給黑天部族帶來了安寧,不若就叫楊靖寧吧。”
楊璟認真地想了一番,當即點頭道:“大師這名字果是寓意深刻,不過內子的脾氣...這名字多少有些男兒氣概,我看不如換一個字,叫楊錦寧吧,大師以爲如何?”
大巫師也是見識過姒錦的,知道姒錦是個無法無天的人,楊璟這麼一說,他也有些好笑又好氣,彷彿有些鄙夷楊璟怕女人一般。
不過楊璟說的也確實有道理,楊靖寧確實有些男兒名字的意思,楊錦寧帶個錦字,想必姒錦該很開心纔是。
橫豎楊璟已經領了情,大巫師也就點頭稱善,說楊璟換了名字不錯,這事兒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楊璟心掛着姒錦母女二人,也沒坐太久,便趕回到了石室。
此時風若塵和鹿白魚已經出去吃飯,就剩下姒錦,抱着那小寶寶,如同抱着易碎的瓷瓶兒一般,低着頭,好奇地打量着寶寶的鼻子眼睛,而後伸出巴掌來,把楊錦寧的臉全都蓋住,一邊嘀咕着:“真的好小啊...怎麼這麼小...”
楊璟遠遠看着,沒忍住笑出聲來,姒錦擡起頭來,狠狠地瞪了楊璟一眼,不過自己也笑了。
楊璟便告訴她,打算給小孩取名楊錦寧,姒錦起初還比較滿意,可很快就反應過來。
楊錦寧,這是在暗示她姒錦每到一處都攪得不得安寧,是要姒錦安寧下來的意思麼?
見得姒錦捏起拳頭,楊璟也板起臉來,朝她說道:“往後你就是女兒的榜樣,難道你想女兒跟你一樣?”
楊璟其實很少在姒錦面前如此嚴肅,通常都遷就她,但有些事情是不能遷就的。
楊錦寧的出生,徹底改變了姒錦,讓她終於成長起來,彷彿終於明白了人生的真諦一般。
見得楊璟如此嚴肅,她也終於鬆開拳頭來,嘀嘀咕咕道:“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沒說不好聽...你一臉要殺人的表情幹甚!”
楊璟見她服軟,也笑了,將她連同楊錦寧一同抱着,輕柔地貼着姒錦的臉,而後又親吻她的額頭,姒錦竟然露出小女人一邊的幸福微笑來。
一直到風若塵和鹿白魚回來,楊璟才從牀上站起來,而後朝姒錦三人說道。
“情勢急迫,我也不能一直躲在這裡,明天我就會回去,你們留在這裡休養,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離開這裡!”
“你敢走!”姒錦剛剛纔生下女兒,楊璟這個當爹的馬上要走,她的脾氣自然又上來了。
不過楊璟也沒有讓步的意思,帶着些許歉意,朝她說道:“眼下的局勢,難道你還看不明白?若我再晚兩天回去,只怕賈似道會帶着宋軍撤退,到時候什麼都晚了...”
風若塵自然是想跟着楊璟的,包括鹿白魚也一樣,但她們通情達理,反倒第一時間答應了下來。
姒錦又何嘗不懂其中輕重?只是她從來都是個自私的性子,這天下局勢什麼的,跟她半毛錢關係也沒有,不管這天下是誰當家做主,她仍舊是大魔頭,仍舊橫行無忌,她對大宋或者蒙古大越之類的,都沒有什麼好感。
這也正是她一直看不爽楊璟的原因之一。
楊璟完全可以不理會這些,過着逍遙快活的日子,以他的本事,像大巫師這樣,找一個原始部落,自己當土皇帝,也不是什麼難事,爲何就放不下大宋這攤爛事?
楊璟也沒跟她解釋太多,她需要的也從來都不是解釋,她也知道攔不住楊璟,最終也只能叮囑楊璟小心行事,別讓楊錦寧沒了爹。
楊璟見得她點頭,也鬆了一口氣,跟她們交代了一些在部落裡頭生活的注意事項,這才與她們告別。
回到住處之後,楊璟便將李彧給召了過來。
李準的傷勢很嚴重,楊璟是沒法子帶他走,楊艾男能夠照顧惡蛟,楊璟也不想帶他上戰場,自然是要留下來的。
如此一來,也就只有李彧跟着自己離開了。
楊璟早就瞭解過局勢變化,不過對於明日的離開,還需要做些什麼準備,兩人都商量了一番,這才各自回去歇息。
到了下半夜,風若塵和鹿白魚主動找上來,楊璟似乎早有所料,姒錦生下楊錦寧,果然讓這兩個人有些眼紅了。
這一夜也是妙不可言,翌日一早,楊璟早早起身,頂着兩個黑眼圈,去跟大巫師告別。
黑天部落的人熟悉地形,戰鬥力堪比那些壯族蠻兵,連陳守度都拿他們沒法子,黑天部落以及其他部落的人,就這麼生活在長安府的腹地之中,彷彿化外之地一般。
若能夠得到黑天部落的援助,楊璟手裡頭也就有兵馬可用了。
只是楊璟知道,這天底下沒有平白無故的饋贈,凡事都有個價值,他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拿來交換,好讓這些黑天部落的勇士給他賣命的。
所以他也就絕口不提此事,只是帶着李彧,前往大巫師居住的竹樓。
許是昨夜的狂歡太過盡興,部落裡頭只見到一些老弱婦孺,男人們估摸着酒都還未醒,楊璟本來想跟他們道別一聲的,不過現在看來,靜悄悄地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風若塵等人還留在這裡休養,楊璟自然不希望她們受到欺負,對這些部落的成員,楊璟也是表達出足夠的善意,畢竟是寄人籬下,禮節和姿態上,還是需要低調一些的。
大巫師彷彿早就料到楊璟要來,此時已經在竹樓裡頭坐着,由一個小丫頭伺候着,正在吃着早飯。
部落裡頭雖然靠着打獵,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但平日裡都是每天兩頓,更沒有早餐的概念,通常第一頓要早上九點十點才吃,下午五點左右吃第二頓。
大巫師雖然是精神領袖,但抗災他都頂在前線,沒道理利用自己的特權開小竈,搞什麼特殊待遇。
楊璟不由有些疑惑,便笑着朝他調侃了一句:“大師這飯可吃得有點早啊...”
大巫師朝楊璟呵呵一笑道:“太久沒出去走動了,眼下要遠行,自然要吃飽一些了。”
楊璟聞言,不由心頭大喜!
大巫師有心要傳授楊璟屠龍之術,這東西需要言傳身教,不是看書能夠弄明白的。
如此說來,大巫師是要跟着楊璟一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