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相背後

“子衿,你一路走好。”王姝佇立涼亭中,仰望碧藍的天空,心情沉重地追思唐子衿,當然內心也充滿愧疚。所謂人死後念及的全都是生前的好,在王姝心目中,唐子衿不算個十全十美的姐妹,可是畢竟相處那麼久,也是共患難一起走過來的,多少心裡有些不捨的感情,何況現在唐子衿的確悲慘,聞着令人落淚,由衷感到淒涼。思及此,自責悲慟全都一股腦兒地涌出來,止都止不住。

王熙兒挺着大肚子走到涼亭裡,她朝着丁香使了使眼色,於是丁香悄悄地退出涼亭,然後熙美人蹣跚靠近,在王姝身邊站穩,安慰地說:“姐,節哀順變。”

王姝扭頭看了一眼王熙兒,沮喪地說:“你說若不是我將之前的事情重提,也許她現在還在冷宮過得平平安安。”

“這怎麼能怪姐姐呢。”王熙兒蹙眉說道:“姐姐,你不要鑽牛角尖了,我相信事情發生後,大家都不開心,但這是命,即便是姐姐,你也無法改變啊。”

“命?”王姝冷笑一聲,踱步說道:“前不久也有人跟我談命,有的人是富貴命,有的人是窮苦命,難道還有人就是要淪爲別人的替死鬼的命?”

“替死鬼?”王熙兒不解地問:“姐姐,難道子衿姐姐的事情果然有問題?”

“有問題又如何?人死不能復生,死無對證。”王姝輕嘆地說:“況且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希望有人再提起。”

“既然如此,那就讓事情像地上的雪一樣,悄然無息地融化了吧。”王熙兒走上前,握着王姝的手。

“哈哈哈……”最得意不過慄良娣,這次真是什麼氣都消了,先是王姝被皇后娘娘責罵,接着逼死唐子衿,現在又聽說王姝與太子妃反目,這一切結果終究還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恭喜慄良娣,看來這次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們瓦解了。”月瑩也幸災樂禍地笑道。

“哼,跟我作對。”慄良娣獰笑說道:“不過不能算將她們瓦解,只不過死了一個唐姬罷了,這個唐子衿已經成不了氣候,無論死了還是活着也根本就不足掛齒。”

“但是奴婢聽說王美人與太子妃之間恐怕因爲此事而產生不可挽回的嫌隙啊。”月瑩又道。

“這倒是值得慶幸的事情。”慄良娣似笑非笑地啐道:“當初擔心她們聯手,加上皇后娘娘,只怕我身邊有個公子榮也根本無法對抗。”

“而如今皇后娘娘對王美人失信,太子妃與王美人失和,看來是良娣挽回局面的最佳時機了。”

“不錯。”慄良娣傲然自滿,冷冷地道:“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良娣是指……”

慄良娣勾起嘴角一抹詭笑,頓時雙眸中浮現一層難以琢磨的殺機。

“我說你不能喝就不要喝嘛。”蒙杞搶走周晨手裡的酒壺,憂心忡忡地指責:“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在家中醉生夢死,就是來酒樓丟人現眼。”

“你別管我。”周晨想搶奪蒙杞手裡的酒壺,怎奈不是他的對手,被蒙杞一隻手死死地抓牢,根本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閒暇時會來酒樓獨飲的莊紹鬱也從樓下走上來,他很快注意到酒樓一角拉拉扯扯的蒙杞和周晨;初見兩人,並沒太在意,然而周晨卻令莊紹鬱十分眼熟。

“把酒還給我。”周晨打了個酒嗝,不耐煩地罵道:“你這個粗魯的傢伙,要搶搶別人的酒,別以爲我好欺負,你就……”說着,周晨體力不支,上半身趴在酒桌上,喃喃自語地咒罵。

“唉,你怎麼回事嘛,三天兩頭就這樣,受不了你。”蒙杞看到好兄弟如此當然心如刀絞,可是他問了好多次,周晨卻根本不說,他確實是個粗人,不懂得安慰人,只能在周晨買醉的時候陪同一起保護他。

“不好意思。”莊紹鬱走到兩人的桌位旁邊,蒙杞仰起頭打量莊紹鬱,蹙眉問道:“什麼事?”

“你好,在下莊紹鬱,剛纔見到兩位只覺得眼熟,所以才冒昧前來打擾。”莊紹鬱含笑地說,顯得彬彬有禮,不容他人拒絕。

蒙杞皺了皺眉頭,思慮地問:“莊,莊什麼?”

“呵呵,莊紹鬱。”

“哦,難不成你跟莊太醫……”蒙杞聽着也耳熟,所以隨口這麼一問。

“家父正是莊褚莊太醫。”莊紹鬱當下一驚,原來真是認識的人。

“哈哈,你是莊太醫的公子?”蒙杞蹭地站起來,鞠躬說道:“實在抱歉,剛纔禮數不周。”

“在下有些唐突,還怕打攪了兩位。”莊紹鬱客客氣氣地說。

“沒有的事。”蒙杞指着對面的座位,說道:“來,莊公子,請坐,如不嫌棄,在下敬你一杯。”

“這怎麼好意思呢。”莊紹鬱坐下來,笑道。

“那有什麼,莊太醫醫術高明,當初就是莊太醫救了在下一命,在下一直都沒來得及報答莊太醫呢。”蒙杞是個直腸子,毫不掩飾,有什麼說什麼。

莊紹鬱尋思,看來他們確實是宮裡的人了,難怪看着有些眼熟。

“對了,說了半天,我還沒自我介紹。”蒙杞仰頭大笑地說:“在下蒙杞,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這位……”蒙杞指了指醉得不醒人事的周晨,尷尬地說道:“他是宮裡的畫工,名周晨。”

“哦,原來是周先生。”莊紹鬱笑着說:“只不過周先生好像喝了蠻多酒啊。”

蒙杞舉起酒壺,撇了撇嘴揶揄地說:“什麼喝了很多,他啊,是不勝酒力,你看,一壺都沒喝完,人就倒了。”

“啊哈,蒙大哥真是會說笑。”莊紹鬱笑着搖了搖頭。

“來,這壺酒沒喝完,我們喝吧。”蒙杞爲莊紹鬱斟滿酒樽,又道:“對了,聽說之前莊家出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莊公子……”

蒙杞瞥一眼莊紹鬱,見他臉上突變,於是馬上住口,歉意地賠笑:“莊公子,您別介意,我蒙杞就是這樣,有什麼說什麼,說什麼也不經過大腦,都不知道得罪殿下多少次了,當然蒙杞絕無惡意,因爲知道莊太醫去世得太突然,多少令人惋惜。”

莊紹鬱抿嘴微笑,安撫地說:“蒙大哥不必擔心,小弟絕沒有責怪之意,只是這件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很多人也都淡忘,沒有想到蒙大哥還記着,真是令小弟不勝感激。”

“欸,像莊太醫這樣的好人,當然要記着。”蒙杞直爽地說:“當然好人應該是有好下場嘛,唉,算了,這些事情我們不必再提,免得徒增悲傷。”

莊紹鬱難得遇到一個願意開口提起父親的宮裡人,他當然不能錯過,便又問道:“剛纔蒙大哥說這些話,是不是知道家父在宮中暴病而亡的隱情?不知道……”

蒙杞自知已說漏了嘴,於是忙於彌補,憨笑地說:“今天能遇到莊公子,實在是蒙杞的榮幸,來來來,我們不提不高興的事情,來喝酒。”

莊紹鬱苦笑一聲,明白蒙杞跟其他人一樣都找藉口避開話題,當下鬱悶之氣堵在胸口難以釋懷,便仰起頭一飲而盡,乾脆也來個一醉方休。

蒙杞見狀,愣住後不知道該如何制止;莊紹鬱自己拿起酒壺倒酒說道:“我知道,只要我找宮裡人問起父親的事情,你們一個個都是如此……”

說完,再飲一杯,蒙杞心裡急了,才知道又遇到一個裝滿心事的人,看來也想喝酒買醉。

“莊公子,你別喝了。”蒙杞伸手拉住莊紹鬱的手,勸道:“人死不能復生,既然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也不要再想了。”

“不想?”莊紹鬱瞪視蒙杞,冷冷地道:“你剛纔口口聲聲說自己受過我父親的恩惠,沒有想到面對我父親的慘死,你也能一笑了之。”

“我……”蒙杞一時無言以對。

莊紹鬱放下酒壺,冷然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對着蒙杞說道:“我絕不會相信父親會

突然暴病而亡,也不會相信一個真正受過恩惠的人居然能如此鐵石心腸。”

“可事實就是如此啊。”蒙杞不知道莊紹鬱用了激將法,但效果顯著,蒙杞完全跳了進去,也同樣站起來,凝重地說:“我的的確確是很敬重莊太醫,這一點毋庸置疑。”

“是嗎?”莊紹鬱將信將疑地注視蒙杞。

只見蒙杞環顧左右,拉着莊紹鬱又坐下來,他往前傾湊上去,悄聲說道:“莊太醫的死確實是宮裡的禁忌,皇后娘娘對此也下過禁令。”

“這裡是宮外。”莊紹鬱不屑地啐道。

“好,那我就告訴你。”蒙杞乾脆豁出去,拉着莊紹鬱說道:“其實我也不相信莊太醫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什麼事?”莊紹鬱傻了眼。

“他們把莊太醫抓起來問罪,說莊太醫與唐姬聯合起來欺瞞太子殿下。”蒙杞凝重地說:“唐姬隱瞞假懷孕之事欺君罔上,被慄良娣識破之後供出了莊太醫。”

莊紹鬱驚愕地低喃:“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莊公子可能不知,前不久就在被貶去冷宮的唐姬也都突然去世。”蒙杞嘆息一聲,說道:“這件事再也不會有人敢提起,你啊,還是別糾結了。”

莊紹鬱驚疑地問:“就因爲如此,他們就抓了我爹嚴刑逼供,以至於我爹體力不支纔會……”

“這倒沒有,是莊太醫承認這件事之後因爲無顏面對太子殿下,所以撞柱而亡。”蒙杞堅定地說:“其實念在莊太醫過往的功績,殿下才決定不將此事宣揚出去,免得壞了莊太醫的名聲,並且也不打算追究莊家其他人的罪責,所以送出宮的時候纔會跟莊家的人說,是突然暴病而亡。”

“不可能的。”莊紹鬱否決地說:“我爹絕不可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這,這沒有任何理由啊。”

“至於事情的原委細節,在下也實在不知。”蒙杞無奈地搖着頭,說道:“其實無論還有什麼隱情,莊太醫隱瞞之事確實是真,衝這一點,也的確是死罪一條。”

莊紹鬱仍然不願相信自己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在他心目中,他父親向來是個頂天立地的真性人。一個對朝廷忠誠的人怎麼就會出賣自己的靈魂?他圖什麼?還是另有隱情?

得知真相後,莊紹鬱沒想到自己還是無法釋懷,他回到家中,坐在父親的書房裡,一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着,什麼都不想,卻難以扼制腦海中浮現一幕幕與父親說笑的場景。

“爹,這麼晚了,你就不要再操勞了。”

“不行,薄太后的病一天不好,我就不能停下來。”

“爹,你怎麼對薄太后這麼關心,難道她……”

“她是我們莊家的恩人,對我更是有知遇之恩,爹這輩子要效忠皇室,更要效忠薄太后。”

莊紹鬱撫摸着案桌上面的醫術,若有所思地念道:“爹,你說你要效忠皇室,可是爲何你臨死前卻出賣了皇室?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娘說,你那幾天心事重重,我還沒太在意,現在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啊?”

當然,莊紹鬱也清楚,這一切的答應隨着自己父親的離去,隨着唐姬的去世一定會石沉大海。

“等一下。”莊紹鬱一怔,又冷靜地尋思:爲何這個時候唐姬也會突然離世?難道還是跟假懷孕的案子有關?若是如此,那麼假懷孕的案子一定還有更大的陰謀,這個陰謀纔是爹不得不死的原因;雖然爹是自己撞柱而亡,可是他也明白,他必死無疑,若自己不死,一定連累家人,面對這樣的抉擇,他寧願犧牲了自己。

“爹。”莊紹鬱重新點燃仇恨,憤懣地低啐:“爹,我不能讓你白死,你的血流在皇宮,這一切罪惡都因皇宮而起,我一定要讓整個皇宮雞犬不寧。”他不知道,沒有他,整個皇宮已然是雞犬不寧,每天都硝煙瀰漫,不過有他,恐怕真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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