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紹鬱在丁香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一句話,並且囑咐丁香除了王美人,絕不能泄漏半句,否則就不能靈驗,於是丁香信以爲真,雖然震驚莊紹鬱的做法,但不敢掉以輕心,馬上走到牀邊,跪在地上湊近些,在王姝耳邊將原話悄悄地說了一遍。
就在衆人屏住呼吸等待結果的時候,果然片刻後,王姝猛地睜開眼,像是沒事人一樣坐起來;劉啓欣喜若狂,走過去握着王姝的手,關心地問:“姝兒,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殿下?”王姝掃視一眼爲自己憂心的衆人,而後將眼神落在一臉憔悴的劉啓身上。
“真是神了。”有不少宮女和內侍紛紛議論,詠絮攙扶竇皇后也驚歎不已,竇皇后雖然看不見,卻心裡直犯嘀咕。
劉啓扭頭對着莊紹鬱說道:“莊紹鬱,你真是神人,居然還有這種本事。”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對症下藥。”莊紹鬱狡黠一笑,俯首說道。
劉啓好奇地又問:“那我問你,你是說了什麼,所以纔會讓王美人甦醒?”
莊紹鬱伏地跪着說道:“請恕微臣不能說。”
竇皇后面無表情地說道:“哼哼,莊紹鬱,你這是故弄玄虛嗎?”
“稟皇后娘娘,微臣不敢。”莊紹鬱冷靜回道。
王姝趕緊地走到劉啓身邊,對着他欠了欠身,說道:“一切都是姝兒的錯,姝兒雖然傷心,卻讓大家如此擔心,並且看到殿下憔悴,姝兒也是於心不忍。”
“若是你醒來,我也就放心了。”劉啓莞爾說道。
“是啊,醒來就好,沒有什麼事情過不去的。”竇皇后冷着臉,嚴謹地說:“想想生着人,想想這些關心你的人,你就要挺過去;人生在世不稱意的事情多了去,難道你要消沉一輩子?讓殿下惦記一輩子?身爲後宮的嬪妃,你應該更加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反而讓殿下這般擔憂,哼,實在是太讓本宮失望了。”
“皇后娘娘教訓的是,王姝銘記於心。”王姝心痛難當,卻只能隱忍下去。
劉啓惆悵說道:“母親這樣說,讓姝兒更加難過了,反正現在人沒事,我們就放了心,之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
竇皇后深吸一口氣,又說道:“熙美人的葬禮要風風光光,畢竟是爲了我們皇室誕下一女。”
“兒臣明白。”
“多謝皇后娘娘。”王姝噙着淚,頷首哽咽。
竇皇后離開後,聚集在弘嶶殿的宮女和內侍,還有那些太醫們也都陸陸續續地離去;因爲劉啓兩天都沒休息,在王姝好說歹說的勸慰下,他才肯返回永信宮歇息;將所有人支開,其實王姝心裡念着的反而是莊紹鬱託丁香傳來的那句話,也正因爲這句話,所以王姝十分“配合”地甦醒。
“丁香。”王姝凜然地吩咐:“守着寢宮外面,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寢宮半步。”
“諾。”丁香應了一聲退下去,此時寢宮內只有王姝和莊紹
鬱兩人。
莊紹鬱處之泰然,面色鎮定;王姝心事重重,盯着莊紹鬱時,顯得格外謹慎。
“莊紹鬱……”王姝走到莊紹鬱跟前,念其名字時繞着他轉了一圈。
“正是在下。”
“哼,原來你是莊太醫的公子。”王姝冷靜地說道。
莊紹鬱淡笑一聲,說道:“看來宮裡的人確實對家父十分熟悉。”
“不過莊太醫卻沒有莊公子這般聰慧。”王姝轉身冷然道:“你一眼就看穿,我根本不是暈過去,只是不願醒過來。”
莊紹鬱坦然地道:“實不相瞞,其實在下也只是猜測而已。”
“猜測?”王姝冷笑側目,瞪着莊紹鬱說:“你別告訴我,你讓別人傳給我的事情也是猜測。”
莊紹鬱頓了頓,一本正經地說:“確實如此。因爲在下不這樣說,王美人恐怕要逃避更久,而殿下一心只想守在王美人身邊等王美人醒過來,如此一來,豈不是讓殿下遭受無盡的折磨?微臣不忍,所以纔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騙我?”王姝怒吼一聲,喝道:“這麼說,你說熙美人死因有蹊蹺也是騙的我?”
莊紹鬱微微蹙眉,猶豫地道:“不過此事確實有些蹊蹺。”
“有何蹊蹺?”王姝撲上去,急問。
“王美人,在下暫時還沒有任何的證據。”莊紹鬱說道:“只是按照這麼多年來所見所聞的經驗,覺得熙美人早產的事情有些問題。”
王姝咬着脣,焦慮地說:“熙兒本來身體就不好,早產耗盡她的元氣纔會讓她……”
“王美人請節哀,相信熙美人也不願看到王美人自暴自棄。”莊紹鬱安慰道。
王姝凝重地說:“莊紹鬱,你放手調查,一定要將熙美人早產的事情徹查清楚。”
“王美人,其實這只是在下的猜測。”
“可是你猜測我並未昏過去,只是因爲逃避所以選擇沉睡。”王姝堅定地說:“既然你能猜得出這一點,我相信你的直覺。”
莊紹鬱爲難地看着王姝,考慮一會兒,而後說道:“王美人放心,微臣一定會調查清楚。”
“娘……”田汾從外面闖進門,興沖沖地嚷道:“娘,今天有長公主府的人帶我去述職。”
臧敏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兩眼無光,神情呆滯,就算田汾嚷了好幾聲,她也都無動於衷;待到田汾踏入正堂時,看到母親奇怪的樣子,立刻隱去笑意,奔過去問道:“娘,你怎麼了?”
臧敏瞥了一眼身前的兒子,然後站起來蹣跚走到門口,扶着木門仰望天空,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臧敏的舉動令田汾大惑不解,也有些擔憂,於是他又繼續追問,等到田汾不耐煩之後,臧敏才緩緩開口:“你二姐她……她前天晚上死在了宮裡。”
“什麼?”田汾驚呼一聲:“娘,你說二姐她……她怎麼會……”
“沒錯。”臧敏老淚縱橫,一邊抹去眼角的淚水一邊點
着頭說:“宮裡有人傳話了,娘也是剛剛纔知道消息。”
“皇宮裡面要什麼有什麼,姐姐怎會突然離世呢?”田汾又急又驚。
“二姐早產,誕下一個女嬰,但是因爲身體負荷不了,便撒手人寰。”
“這……”田汾焦慮地低喃:“這怎麼可能,且不說二姐身體一直硬朗,就算身體不好,那皇宮裡面不是千年人蔘,百年補藥好吃好喝着,怎會無緣無故就……我不信,娘,這肯定是搞錯了。”
“有皇宮裡面的人特意來通傳,豈會弄錯?”臧敏哭得眼睛紅腫,傷心與自責一併涌出,攪得她內心煎熬。
田汾看到老母親如此傷心,也不想再說什麼,只好拉着母親的手,安慰地勸道:“娘,既然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相信二姐也不願看到娘這麼傷心欲絕。”
“唉,當初我讓熙兒與你大姐一起進宮,明知道你二姐心不甘情不願,可是爲了榮華富貴,我卻……”
“娘,以前的事情要說也說不清了,還提來幹什麼。”田汾打斷臧敏的愧疚,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以爲是母親說些沮喪的話,免得影響心情。
夕陽西下,火燒的天際有種孤寂的遼闊;王姝時不時會想起妹妹的樣子,還有她的歡聲笑語總是圍繞在自己身邊。
“姐,你還在寢宮浪費時間?外面夕陽這麼美,我們去遊園好嗎?”
王姝無所事事就會凝視那副畫着妹妹王熙兒的帛畫,可能是看得太久,讓王姝產生了幻覺;她聽到聲音,扭頭居然看到妹妹站在寢宮外面,對着自己笑呵呵地說道:“姐姐,你不去,那我自己去玩了。”
“熙兒,我去,等等我。”王姝懷揣着帛畫跑出門,卻什麼都沒看到,只有一朵霞雲漂浮在天空中,靜靜地俯視她的悲傷。
“姐姐,呵呵……”王熙兒清脆的笑聲迴盪在整個弘嶶殿,王姝左右環顧,搜尋妹妹的影子;送藥來的丁香剛一踏進寢宮,就察覺不太對勁,她趕緊放下藥碗然後在寢宮內外尋找,果然不見了王美人。
“熙兒,等等姐姐。”王姝碎步追隨,不知不覺中離開了弘嶶殿。
這時候,王熙兒的身影和笑聲突然間就消失無蹤了,王姝像是斷了線的紙鳶,在原地一時間找不到方向;頃刻間,天色漸沉,令王姝有些驚惶失措,然而就在她失措之際,遽然又隱隱約約地響起低沉的樂聲。
這樂聲聽着悲涼,令人不由自主會想到吹出這樂聲的主人是否也是如同王姝那樣悲切的心態;她定了定神,隨着心聲覺出聲音的方向,並且朝着這個方向慢慢地走去。
在靠近宮牆外圍的鐘樓上面,王姝仰望到最後一抹晚霞投射在一個人身上,將他照得是那樣的奪目,彷彿天地間的靈氣襯得此人猶如仙人一般。
王姝站定在鐘樓下面,她靜默了很久,直到那厚重悲切的樂聲突然停止,似乎猛然間從夢中驚醒,王姝的心沉甸甸地,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