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大三那年,朱羽凡搭上了冷子琪。
凌晨作爲暗地裡操縱一切的頭功之臣,在第一時間拿到兩人春宵一度的照片後,便極盡得瑟之能事兒的把那些照片以文件的形式快遞給了還在特種部隊服役的莫驕陽。
適時,午夜,莫驕陽剛剛執行任務回來,滿身的泥水還未來得及清理,便聽到門衛新上崗的小兵一臉崇拜的看着他,緊張的說道:“莫少校,有您一封快遞。”
莫驕陽前行的步子微頓,身側站着一道執行任務回來的沈暘和陸飛,看到他停步,兩人互視一眼,並沒有等在原地,而是往前走了幾步,裝作看風景似的,等在了那兒。
緩緩轉身時,他的峻眉微冷,眸光暗沉,嘴角緊抿,目光掃過新兵時,有一瞬間的凌厲,眨眼即逝。
手臂剛擡,掌上已經多了一封送上門的快遞,那個新兵臉上崇拜的笑還未來得及收回,他便淡冷了聲音說道:“下不爲例。”
“呃?”
新兵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愣愣的看着轉身離開的莫驕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句下不爲例是什麼意思?
與新兵一塊當職的一位老兵剛剛去跑廁所了,今天拉了一天肚子,到了午夜也沒得消停,回來時聽新兵一說,頓時撫額跺腳,心裡啐罵着新兵蛋子,耐不住性子,嘴上還不忘拿腔捏調的教導着,“部隊裡有規定,你忘了?”
“規定?”新兵纔不過十四、五歲,家裡窮,沒怎麼讀書,再加上從小淘氣,老師教認字的時候,他一般都擡頭望天,所以,到現在,那些條條框框裡的許多字都跟他打過招呼,他卻從來沒記住那些字叫什麼。
新兵脾氣好,又有眼力見,知道老兵這是藉機賣弄,他就舔着臉,奉着茶水,捧着心做出請教狀。
老兵見他識趣,又憐他年紀小,跟自己又是老鄉,所以,也樂得提點他,虛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慢聲細語的開口道:“部隊有規定,但凡外來信件,一率要過審覈,尤其特種部隊那邊,以後,長點記性。”
“可是前幾天,莫少校的信件也是直接送到咱們這兒,然後等他訓練完,自己過來就拿走了?”
雖然拿走的時候他沒在場,可是快遞過來的信件,是經他手簽收的,所以,他才印象深刻的。
老兵翻了個白眼,努着嘴,哼着新兵,“這種事兒,是大張旗鼓給的嗎?”
言下之意是告訴他,人家來取他們可以裝作不知道,可是當着別的戰士的面,大張旗鼓的送過去,那就容易被抓把柄了。
新兵似懂非懂,心裡想着,不就是一個快遞嗎?要不要搞的像機密文件似的?
新兵和老兵的談話並未傳到莫驕陽的耳朵裡,此刻,他拿着快遞,正往自己的宿舍走着。
剛剛一同回來的,還有謝飛和沈暘,這會兒三人身上都狼狽不堪,可任務執行的不錯,大家在走廊道了別,便都進了各自的宿舍。
特種部隊的待遇比一般的軍營宿舍要好,他們是一人一間,不是那種四人或是八人間的集體宿舍。
不過,唯一不足,便是洗澡間,每個樓層只有一個,不是每個宿舍都有獨立的那種。
走廊裡有踏踏的腳步聲傳來,與他隔了一間宿舍的沈暘受不得這一身污垢,進屋換了鞋,端着盆就走了出來,路過莫驕陽宿舍門口的時候,順手敲了一下,“一塊?”
莫驕陽手裡的快遞拆到一半,頭也沒回的繼續着手上的動作,“等會。”
“那我跟阿飛先洗了。”沈暘到也不多留,說完便離開了。
走廊裡很快響起了兩個人趿拉着脫鞋踩地的聲音,偶有交談會在牆壁的回聲間傳過來,不過隨着兩人踏進澡堂,聲音又都變換成了流水聲。
莫驕陽手裡的快遞已經打開,他支着腳,站在桌前,單手抄兜,另一個手,隨意的一個倒控,藏匿於快遞裡面,幾張****不堪的照片便傾瀉到了桌面上。
拍照的人很細心,每張照片的右下角都有設定的時間和日期,每張照片,又都展示了同樣的兩個面孔在做着一件探索身體奧秘的事兒。
十幾張的照片,側面的,背面的,男生在女生上面的,還有女生在男生上面的,除了被單下裹着的身體沒有照清,兩人的動作依着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擺下來,到能連成一幅生動的畫面。
莫驕陽食指依次在十幾張照片上點過,眸光含涼帶諷,偏偏沒有半分低俗之態,食指點在最後一張女生刻意揚起的面容呈現一副享受狀的照片時,反手一收,從尾到頭,這十幾張照片又重新整合到了一塊。
桌子抽屜裡放着一條煙,還有幾個火機,平時不執行任務的時候,偶爾會抽一些,執行任務,這些東西都被他放到抽屜裡。
這會兒,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鋼製的火機,哧的一聲,淡藍色的火苗便燃了起來,手指一移,那些火苗在照片底下緩緩竄起,不一會兒,手中的照片便從底部向上,冒起了煙。
待到火苗竄熱了手指,那些照片已經燃燒過半時,莫驕陽隨手把未燃盡的照片扔到了菸灰缸裡,目光不離的盯着那最後一點光亮燃盡,看着菸灰缸裡多了不屬於菸灰的一絲灰燼。
“驕陽,澡堂沒人了,你去吧。”
謝飛和沈暘洗完,回來時,特意敲了下莫驕陽的門,提醒他可以去洗了。
“好的。”莫驕陽若無其事的應了一聲,聽到門外腳步聲遠離,目光又看了眼堆着照片灰燼的菸灰缸,離開前,順手把菸灰缸拿了起來,放到洗漱要用的盆上,隨意的在上面蓋了件換洗的衣服,便開門走了出去。
隔日交差,開了半天的會,給了一日的假,莫驕陽回到宿舍的時候,躺在牀上閉目養神,似乎在想,明天要不要回家一趟。
正在此時,被他放在枕頭下面的手機,嗡嗡響了起來。
他的手機功能很老舊,是市面上老年人偏愛的款式,沒有什麼特殊功能,只能接打電話和收發短信,之所以被他忠愛,或許就是這款手機信號超強,而且,耐得住摔打。
“喂?”沒看來電顯示,甚至連眼睛都沒願意睜開,莫驕陽大抵能猜到打電話的人是誰,甚至,連他打來電話的目的,他都能猜到一二。
果然如他所料,電話是凌晨爲了邀功打來的。
“怎麼樣,夠刺激不?”
電話裡,凌晨的語氣有點痞氣,有點得意忘形,甚至他都能想像,彼端,他沒準已經把二郎腿,高高的架在辦公桌上了。
莫驕陽閉着眸翻了個身,語氣透着愛搭不理的嫌棄,“低俗。”
“撲哧。”
凌晨忽然就笑了,而且,笑的有些淫邪,說話的語氣,更像是夜總會裡招攬生意的媽媽桑,“哎喲喂,莫少爺,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你看那照片上的角度,還有擺拍,還有那股子享受勁,怎麼能叫低俗呢,這完全是爲藝術獻身嗎!”
能把****的東西說成冠冕堂皇的藝術佳作,這樣的大言不慚,或許也只有凌晨這樣在商海沉浮過,練就了一張厚臉皮的人能辦到吧。
而且,他臉皮的厚度,明顯還不只這些,他隔着電話,傳來的聲音更透着捏腔捏調的假惺惺,“莫少爺,你要是沒什麼意見,我可就把這東西送到他們學校的論壇上去了,順便,幫那些天天擺弄着假人體造型的學生們,真正的普及一下生理知識,免得被那些呆傻古板的教授摧殘的連人體的奧妙都變成冰冷的儀器,多沒勁啊!”
“銷燬。”莫驕陽把手機換到了另一隻手上,這邊的胳膊昨天晚上受了點傷,不嚴重,這會兒有些酸。
感覺姿勢舒服了,他才緩緩掀開了眼簾,看着自己牀前那面白牆,還有白牆下面,六十公分高的綠油漆牆面,重申了一句,“馬上。”
“哎,我說,莫少爺,咱雖然資源豐厚,可也不帶這麼浪費的,好吧?”
凌晨的抗議如期而至。
莫驕陽撇着嘴,輕易的猜測到他肚子裡轉動的壞水,可是有些事兒,他還不屑幹。
“別讓我說第二次。”
比起之前聲音的淡漠,這一次,更多了凜冽。
手機另一端的凌晨像是被踩了尾巴,想要反抗,又明知道反抗不過,偏偏還不服氣,嘴裡嘟嘟囔囔的嘀咕着,“當小三還想給自己立牌坊,莫少爺,你也是夠了。”
莫驕陽:“……”
或許是沒聽到他反駁,電話那端,凌晨的嘀咕聲又響起,“你可想好了,這男的可是比你還能裝,人家一邊甜言蜜語,一邊還扮着勤工儉學的勤奮男,就你看上那朵傻白蓮,早就被騙的暈頭轉向了,要是這東西不給她親眼見着,指不定這輩子這朵傻白蓮就要一直被騙下去呢,到時候,你追不到人,可別怪當兄弟的沒出力。”
“不會。”
電話彼端的囉嗦聲,戛然而止。
莫驕陽忖度着,凌晨可能在猜測,他的不會,到底是說他不會後悔,還是他不會追不到他看上的女人?
不過,不管是哪種,他都沒必要跟他交待。
“明天你女人的導師會帶她去看個臨牀手術,那家醫院我有熟人。”
“手術在幾點?”
莫驕陽凝在油漆上的目光緩緩轉成了暗沉之色,聲音雖然不帶半分漣漪,可是他的情緒已經被這個信息牽動了。
凌晨其實很納悶莫驕陽看女人的眼光,在他看來,莫驕陽看上的女人,實在沒有他免費送上的那些豐胸翹臀,冷豔魅惑的女人更性感,更妖嬈,更有魅力,只是他費了許多的心思,淘弄了很多美人,卻偏偏最後沒想到,他的目光會放到一朵傻透腕的白蓮花身上,心裡嘖嘖感嘆的同時,又不忘把時間和地點報了過去。
掛了電話,莫驕陽便從牀上坐了起來,隨手在衣櫃裡爲數不多的便裝裡翻找的合適的衣服。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會兒的心情,好像,有種毛頭小子的衝動。
這樣的情緒,他已經很多年沒有了。
可是衣櫃裡的便裝雖然件件都價值不扉,偏偏沒有一件他覺得合適的。
穿西裝,太正式。
穿迷彩,太隨便。
穿軍裝,嚇到她怎麼辦?
穿什麼好呢?
莫驕陽站在衣櫃前,躑躅了半晌,終於腦洞一開,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堂妹,專門號召引領時尚。
眸光一轉,便有了主意,幾乎刻不容緩的從大衣櫃下面的抽屜裡,找到了車鑰匙,隨意套了件外套,便出了宿舍。
車子發動的時候,他還在想,再危險的任務,他都能心思平靜制定出縝密的作戰計劃,即便是敵人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腦門,他都能在絕處以精準的判斷,尋到逢生的機會,怎麼,這會兒,不過是見一個女人,也不算女人,確切的說,應該還是個女生,一個還只上大三的女生,怎麼會有一種心潮澎湃的感覺呢?
隔天,他提早二十分鐘,到了凌晨所說的那家醫院正門前的停車廠。
身上這套衣服是莫依嵐親手爲他打造的深灰色休閒套裝,看起來,既不正統,又不很隨便。
莫依嵐說,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效果,比t臺上走秀的男模還要好,如果他去當模特,一定能迅速竄紅。
對於這個妹妹時不時的冒出來的叛逆之語,他已經習以爲常了,明知不可爲,卻偏偏要爲之,有的時候,連他都搞不明白,她的這份勇氣是從何而來?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
到了約定時間,凌晨那輛騷包的車便駛進了停車場。
或許是看到他的車,這會兒已經開了車門,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勒個去,你……”
副駕門打開的時候,他滿意的看到凌晨一臉驚豔的樣子,有點錯愕,有點意外,又有點不敢置信。
或許,他真的選對了穿着。
畢竟像凌晨這樣,遊走於商界的精英都對他這身打扮這麼滿意,想來,杜若看到了,也應該會有同樣的驚豔吧?
莫驕陽想着他和杜若的初次見面,那會兒,她可是連個多餘的眼神也沒留全他,連好像都不用,他相信,那會兒,在她眼裡,他就是個不會相遇的過客,所以,不必要留過多的關注,哪怕多施捨一絲視線都覺得浪費。
所以,這一次,他想爲她意識裡的第一次見面,加諸點砝碼。
只是,事有意外。
明明他都已經看到杜若和她的導師穿過紅燈走了過來,馬上就要走進醫院的正門了,偏偏,他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又有任務?”
凌晨語氣裡的惋惜何嘗不是他的心聲,明明近在咫尺,偏偏,他身份上的束縛讓他不得不馬上離開。
“下車。”
他看到凌晨下車前,抽了抽嘴角,然後蠕動着嘴脣想說什麼,又終因不可能,而閉嚴了嘴巴。
那一刻,他轟響了油門,倒車,轉舵,前行,一氣呵成的從杜若身邊劃過,透過後視鏡,他彷彿看到了她心有靈犀的回了下眸,莞爾一笑。
杜若的愛情,揉不得沙子。
這是他在收到了許多關於杜若的資料以後,及其肯定的一個總結。
她的生活很簡單,她的世界也很單純,從各方面顯示,她是一個思想很傳統,做事情很認真的女孩,這種認真,不只包括了她對學習的態度,還有她對感情。
有些棋,初始試探,漸漸走到後面,他才明白,其實,最初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他就已經斷定了即便不用那些照片,她與朱羽凡的感情結局,也會隨着另一個女生越來越多的不滿足而曝光於人前。
事情到來的並不算突然,那是他預計範圍以內的時間,或者說,是在有意暗示,而凌晨得力實施之後,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到了那一步。
冷子琪不可能一直甘願躲在朱羽凡身後,連要一塊出國深造,都沒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她的暴發,迫使了朱羽凡不得不向杜若攤牌,解除他霸佔着杜若男友的身份,從而給冷子琪一個光明正大的女友的身份。
那天的西餐廳,他是先一步得知了朱羽凡的動作,纔打電話吩咐凌晨過去的,其實,他有點擔心,可他脫不開身。
他其實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在某些方面,可以說他的心胸很狹隘。
若不是朱羽凡在與杜若交往期間,一直把這段感情保持的很純潔,很珍視,估計,在朱羽凡背叛了杜若以後,他不會讓朱羽凡的日子太好過,更不會看着他在腳踩了兩隻船以後,輕易的達成出國深造的願望。
後來,從電話裡,聽到杜若的表現,他當時頗爲自豪的想着,他看上的女人,就該是這樣冷靜自傲的。
不過是一個不值得託付的男人,何必再浪費自己的感情,與其把多餘的情感浪費給污了內裡的男人,到不如修整好自己的內心,重新等待新一扇感情大門的開啓。
而他,一定會抓緊處理好手上的事兒,再不遲疑的去打開那扇早就該被他推動的大門,這一次打開,他要一勞永逸,在打開之後,隨即從裡面關上這扇大門,不再允許任何一道窺探的光,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