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徵兆的突然之語,聽的唐七一愕,有片刻的反應遲鈍。
在他這個年紀,能讓他反應怔愣,變的遲鈍的事兒已經不多了。
眸中的錯愕稍緩幾秒,再次與凌晨對視時,已變得慎重,歪靠的身體不由坐正,一字一頓,“出事兒了”
倆倆相望,不難看出他全身警戒的狀態,危機四伏的模樣看的凌晨也不由繃起了嘴角,食指在桌面輕敲半晌,瞳仁裡隱匿的情緒方纔一點點的泄露,“唐七,你膽子太大了。”
幽沉的視線少有的染上了殺伐之意,凌晨睨着唐七的目光,讓他心驚。
心驚之餘,神思驟緊,腦海像是繃住了一根弦,快速的運轉起來。
眸心一頓,忽然像是瞭然了什麼,回視着凌晨,他略帶躑躅的問道:“b市,有人說了什麼”
“私火。”
兩個字,凌晨並無隱瞞之意,這其中,自然也沒必要隱瞞。
明明該是慎之又慎的話題,剛剛還夾裹着凌厲之勢,這會兒陡然一轉,竟被凌晨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縱然唐七反應靈敏,也有點摸不清套路了。
只是,提到私火,唐七的眸光不由又是一縮,凝向凌晨時,聲音都忍不住多了凜戾,“莫家,還是”
半年前的一樁買賣,算是幫裡最秘密的一單生意,涉事的,都是幫裡最核心的幾個堂主,參與其中的下屬,也都是堂主最信任的心腹,因爲這單生意過大,爲了以防信息泄露,層層保密的工作是近十年來,幫裡做的最嚴密的一次,不成想,竟然還是泄露了
追根究底,唐七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誰把這個消息漏出去的,如果是幫派之間,後果還有可迴旋的餘地,若是莫家
以莫驕陽今時今日的身份,只怕
唐七不敢奢望莫驕陽會爲他撐起一把保護大傘,畢竟自古成大事兒者,不拘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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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在沙發扶手上的左手不由握緊成拳,眼角的餘光透過門板,睨見客廳裡依然融洽聊天的姑嫂二人,目光斂收時,剛好捕捉到了凌佳蕊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捶了一下。
“半年前,你們跟境外一夥武裝力量進行了私火交易,對不”
在片刻的靜謐過後,凌晨並沒有直接回答唐七的話,而且直指事情的因由。
唐七雖然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卻不成想,凌晨知道的這麼清楚,竟然連這批私火的出處,都知道的這麼明瞭。
這個時候,隱瞞已然沒了必要。
索性,就點了頭,“是。”
凌晨嘴角緊抿,一道冷硬的弧度綻開,“牽線的人是誰,來往接洽的又是誰”
沒有這批東西的去向,凌晨似乎更關心這裡面牽扯的人都有誰。
唐七一時摸不到他的想法,只順着他的話說道:“牽線的人是二堂主以前的一個老客戶,人可靠,跟幫裡打過的交道不少,這單生意,給他十個點的利潤。”
一大票走私槍火的生意,十個點的利潤已經非常豐厚了。
而且,按照慣例,像這種牽線搭橋的人,在交易時並不參與其中,只要中間人保密,就算是事情敗露,也不會有什麼風險。
凌晨細細的分析了唐七話裡的意思,對這個老客戶,很感興趣的樣子,“除了這單生意,他還給你們介紹過別的生意沒”
“這單是他第一次參與提利潤點的,其他的,都是小生意,而且,都在這單之前。”
唐七有點不明就裡,卻也按步就班的回答了凌晨。
“跟他聯繫”
“吃飯了,你們兩個躲在這兒說什麼悄悄話呢。”
就在凌晨想要說什麼的時候,書房的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已經快速移了過來。
果淑慧手上端着果盆,一臉笑眯眯的樣子,沒打招呼便推開了書房的門,瞧着隔着點距離的兩人,打趣一句。
“大伯母,我們還不餓。”
唐七這會兒心裡七上八下,沒個着落,哪有閒心吃飯去,只能用這句話唐塞過去。
果淑慧來的急,也沒聽到兩人說的話,這會兒,着急給周鬱送水果,哪裡還有功夫跟他分辨,只催着他,“行了,你們倆個有什麼話,等吃過飯再說,天大地大,這會兒吃飯最大。”
“好了,媽,我們這就出去了,你那水果是給我們送的”
凌晨不着痕跡的遞給唐七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接了果淑慧的話,一邊說着,人已經越過了書桌,朝着她走了過去。
果淑慧瞧着他擡手來接果盤,順勢一遞,等着他接穩,才道:“給你媳婦送去,媽去廚房端菜了。”
“還以爲是給我的呢。”
凌晨在果淑慧轉身的時候,語態輕巧的自嘲一句。
果淑慧回身笑瞪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話說一半,這會兒凌晨已經準備從書房出去了,唐七蠕動了半晌脣瓣,想要問些什麼,見他如此態度,便沒再開口。
吃飯時,唐七有點心不在蔫。
“你這兩天胃不好,不是忌辣了嗎”
凌佳蕊疑惑的瞧着唐七第二次夾起辣椒放進碗裡,雖然沒吃,可瞧着端碗的動作,怕是下一口就要喂進嘴裡了。
唐七這幾天一直在吃胃藥,可能跟換季有關係,他的胃這階段都不怎麼舒服,從中醫,到西醫,從慢養,到細調,總之法子想了不少,如今纔剛剛見了效,他竟然就開始挑戰辣椒
凌佳蕊奇怪的語氣吸引了對面周鬱的視線,她這會兒碟子裡擺滿了凌晨夾過來的菜,口味都偏酸,聽說是果淑慧從保姆那裡知道了她在b市特意找了一家會做酸口味菜的菜館,吃的挺喜歡的,所以,今天晚上,家裡的阿姨也在這方面下了功夫。
或許是孕婦的口味特殊,一桌子四道酸酸的菜,除了她,別人竟是連一筷子都沒落過。
看着唐七夾過去的辣椒,是從她那道酸酸的菜裡挑出去的,阿姨用來調味的,一時間以爲唐七是想吃酸酸的菜,連忙推了推凌晨的胳膊,小聲說,“把這道菜換過去,可能他也喜歡吃。”
一盤菜,半瓶醋,正常人會喜歡吃
凌晨只嚐了一口,就差點沒酸的倒牙,這會兒,他搖了搖頭,提着筷子又給周鬱的碗裡添了一筷子菜,“別管他,你吃吧。”
周鬱以爲他小氣,瞧着自己碟子還滿着,這會兒菜都添到碗裡了,那邊唐七饞的只能夾辣椒了,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扶着桌沿,退開了椅子,笑着端起盤子,往唐七眼前送了送,“唐七,你喜歡的話,也多吃點,我覺得味道不錯。”
唐七:那是什麼鬼
被周鬱點名道姓的問到頭上,唐七下意識的把目光迎上週鬱遞過來的盤子,這會兒,瞧着盤子裡壓根就叫不出名字的菜,滿目疑惑
呃
送錯了
周鬱被唐七懵懂的眼神看的有點愣,好像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表錯了意。
“咳咳”
凌晨虛咳一聲,掩住眸光裡的笑意,拉着周鬱的胳膊,讓她坐好,擡眸時,看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的唐七,扯脣一笑,“阿鬱見你夾菜裡的辣椒,以爲你也喜歡吃這道菜。”
“這麼酸的菜,唐七能受得了”
果淑慧可是親眼見阿姨做菜的,瞧着那醋瓶子少了一半,只遠遠的看着,嘴都冒水,拿上餐桌,直接擺到了周鬱眼前,還提前跟老爺子打了招呼,那盤菜裡放多了醋,讓老爺子換別的菜吃,沒想到,這會兒還能碰到跟孕婦志同道合的
她也醉了。
果淑慧詫異的眸光熱切的盤旋在唐七的臉上,好像非常想親眼看看,他親口嘗一下味道的樣子。
凌佳蕊見唐七一直不語,怕果淑慧多心,笑着替他解圍,“大伯母,唐七什麼時候愛吃酸的了,再說,就算是酸的,那個也太酸了些,就是我剛懷孕那會兒,也受不住,想必,也就我嫂子能hold住它。”
“酸兒辣女,雖然是老話,沒什麼依據,可我瞧着阿鬱這嗜酸的勁頭,還真是不好說呢。”
老爺子溫藹一笑,放下手上的筷子,接了凌佳蕊的話,蒼眸滿含期待的看向周鬱。
果淑慧有一點還是瞭解老爺子的,對周鬱肚子裡這一胎,他雖然從未說過生男生女的話,可於凌家枝脈並不繁茂而言,老爺子自然還是希望周鬱這一胎是女孩。
只是,他怕說多了,給周鬱壓力,這會兒要不是凌佳蕊把這道菜提出來,老爺子也是不會開這個口的。
有了老爺子這樣的開場白,凌兆基與果淑慧眸光一閃,均都想起了之前兩人在臥室裡說的話,這會兒,果淑慧笑着給周鬱吃寬心丸,目光看着周鬱,話卻是對老爺子說的,“這道菜啊,既有酸,又有辣,我瞧着阿鬱吃的也香,沒準,這一胎直接就生了一對龍鳳呢,到時候,我這兩隻胳膊,可算是交待出去嘍。”
撲哧。
“大伯母,你比我媽還貪心,我媽時常唸叨着人家一次生倆,不拘男女,都遭了一次罪,得了兩個果,到也合算,等到了您這兒,要求一次生倆也就罷了,竟然還指明瞭龍鳳,哎呦喂,你這祖母是不是也苛刻了點。”
凌佳蕊笑呵呵的打着諢,頑皮的樣子,逗樂了一桌子的人。
老爺子呵笑一聲,這會兒筷子也不提了,明明纔開飯沒幾分鐘,到像是胃裡吃飽了一般,中氣十足的說道:“你大伯母那是盼孫子盼孫女盼的,要我說,這事兒可不賴你嫂子,還不是你哥,這麼多年沒個正形,要是早點娶媳婦,能讓你大伯母急成這樣”
哎呦呵,這戰火不對啊
凌晨無端被點名,突然間就笑了,擡手一搭,剛手落在周鬱的肩上,身子向後倚進椅背,一副無賴的模樣,“我到是想早點結,那不也得阿鬱早點到我身邊,不然,我怎麼保證我未來孩子的媽媽是她。”
呃
這種歪理,聽的滿桌子的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時間,竟是各自表情精彩紛呈,讓飯桌上又添了不少的笑料。
或許是晚飯的時候氣氛好,周鬱原本並不是很餓,可下桌的時候,還是吃掉了足足一碗半的米飯,才罷休。
果淑慧現在最見不得周鬱胃口不好,見她吃的香,特意把那道多加了醋的菜看了兩眼,心裡想着,回頭跟阿姨說一聲,這種菜,不能吃的太單一,還要換換花樣,當然,口味還是以酸爲主。
孕期兩個月零幾天,周鬱每天定時要吃葉酸和鈣片。
飯後,大家移到客廳裡閒聊,凌晨拿了葉酸和鈣片給她,看着她吃完,才輕笑道:“我跟唐七出去一趟,要是回來晚了,你自己早點睡。”
“這個時間,你們兩個出去幹什麼”
老爺子隨口一問,像是對兩個人的答案可有可無一般,目光都沒有移過來一些,低頭繼續擺弄着手裡的茶壺。
凌晨與唐七對視一眼,唐七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順手扶着凌佳蕊的胳膊也跟着站了起來,朝着老爺子的方向說道:“爺爺,我先送佳蕊回去了。”
“嗯,你走吧,把佳蕊送到家,你再和小晨出去。”
竟是把剛纔的問話,忘了個徹底。
凌佳蕊被唐七護着出門,凌晨索性就要送周鬱上樓休息。
不過,果淑慧瞧着周鬱還沒來得及吃的水果,連忙開口攔了,“你有事兒,你出去辦吧,阿鬱在家,有我照顧呢,這個時間睡覺有點早,我陪她說說話,再吃點水果。”
有了果淑慧的交代,凌晨到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拿着車鑰匙,也跟着出了門。
凌晨別墅大門外,凌晨的車子還沒有熄火,照明燈開着遠焦,照着由院裡急步走出來的男人,及至快到近前,遠焦變成了近焦,唐七的腳步也越來越近了。
副駕駛的門被拉開,唐七掀了大衣的下襬,坐了上來。
“你指路,我來開。”
凌晨掌控着方向盤,說着話的時候,正在發動車子,在唐七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滑入了夜色,流入街道。
唐七指路,去的地方,自然是唐七熟悉的。
幫會總堂,唐七引着凌晨停車靠邊的時候,還沒想明白,爲什麼凌晨一定要來這裡。
車子熄火,拔了鑰匙,主駕和副駕的門幾乎同時打開,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的從車裡走了下來。
繞過車頭,凌晨與唐七匯合,腳步並行的走上臺階,跨過門檻,進入了s市保存下來,爲數不多的一處四和院的建築。
堂址在此,還真是出乎凌晨的意料。
“鬧中取靜,說的就是這個吧。”
目光淡若無波的打量過院裡的佈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幫派的關係,這裡面的擺設,到處都透着冷硬的男人氣息,沒有半點女兒家的柔和之氣。
當然,這裡面擺的東西,又不能說是不好的。
院子到也不大,四處有門廊環繞,如果不是時間點不對,圍牆外面不遠的距離,能看到高聳的建築羣,凌晨想,他一定會生出某些錯覺,錯以爲他穿越到了古代,這會兒正走在某個官員或者是大商戶的府邸。
唐七引着凌晨進了堂裡最大的一間待客室,當然,這裡也不是普通的待客室,一道博古架後,便內有乾坤。
“秘室”
凌晨忽然興起般的打量了一眼博古架後,閃過的一道牆壁,順着牆壁往裡側走,竟然真的有通道。
唐七站在凌晨身側,因爲經常往來的關係,對這點不機關早就見怪不怪了,這會兒走在前面引路,步子不急,語態略緩,“這個地方是幫裡在半年前買下的時,當時,產權拍賣鬧的挺大,爲了怕引人注意,便用了佳蕊的名頭。”
呃
這麼讓人想入非非的地方,竟然是用凌佳蕊的名頭
“唐七,你瘋了”
凌晨原本還有閒心四處打量,這會兒,只餘滿滿的怒火,“我早前跟你說過什麼,你都忘記了”
凌晨語聲咄咄,明顯的責怪之意,到也沒讓唐七面色大變,或者臉現尷尬,只見他神色很平靜,平靜的沒有什麼波瀾,彷彿是想透了某些事兒之後的解脫,“你先坐會兒,我給你泡個茶,咱們慢慢說。”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進入了密室,這會兒,兩把椅子,一張實木的八仙桌正簡單的靠一角擺放着,與之相對的另一角,同樣是兩把椅子,卻是藤蔓做成的,中間夾放着一個三角桌,三角桌上一把有些年頭的茶壺正冒着徐徐的熱氣。
什麼時候擺上的
從進門到現在,院子裡,屋子裡,除了他和唐七,沒有第二個人的身影,可這裡處處透着精緻與整潔,又不像是沒人住的樣子。
一想到有人住,一想到這個院子竟然落在凌佳蕊的名下,凌晨心裡那點被瞞着的火,又開始熊熊燒了起來。
“稍安勿躁,這裡說話方便,咱們先說正事兒,等回頭,我再跟你說這裡的打算。”
前後不地幾十分鐘,唐七已然扔下了包袱,這會兒沏茶倒水,到也不顯慌亂。
等到兩個人喝了大半杯的茶,幾乎同時放下杯子的時候,唐七突然問了一句,“你想借助幫派做什麼”
唐七一語道破他還沒來得及說的話,凌晨到也不奇怪,只是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在即便只有兩個的暗室,還是小心的拉近了與唐七的距離,低低的說。大,爲了怕引人注意,便用了佳蕊的名頭。”
呃
這麼讓人想入非非的地方,竟然是用凌佳蕊的名頭
“唐七,你瘋了”
凌晨原本還有閒心四處打量,這會兒,只餘滿滿的怒火,“我早前跟你說過什麼,你都忘記了”
凌晨語聲咄咄,明顯的責怪之意,到也沒讓唐七面色大變,或者臉現尷尬,只見他神色很平靜,平靜的沒有什麼波瀾,彷彿是想透了某些事兒之後的解脫,“你先坐會兒,我給你泡個茶,咱們慢慢說。”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進入了密室,這會兒,兩把椅子,一張實木的八仙桌正簡單的靠一角擺放着,與之相對的另一角,同樣是兩把椅子,卻是藤蔓做成的,中間夾放着一個三角桌,三角桌上一把有些年頭的茶壺正冒着徐徐的熱氣。
什麼時候擺上的
從進門到現在,院子裡,屋子裡,除了他和唐七,沒有第二個人的身影,可這裡處處透着精緻與整潔,又不像是沒人住的樣子。
一想到有人住,一想到這個院子竟然落在凌佳蕊的名下,凌晨心裡那點被瞞着的火,又開始熊熊燒了起來。
“稍安勿躁,這裡說話方便,咱們先說正事兒,等回頭,我再跟你說這裡的打算。”
前後不地幾十分鐘,唐七已然扔下了包袱,這會兒沏茶倒水,到也不顯慌亂。
等到兩個人喝了大半杯的茶,幾乎同時放下杯子的時候,唐七突然問了一句,“你想借助幫派做什麼”
唐七一語道破他還沒來得及說的話,凌晨到也不奇怪,只是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在即便只有兩個的暗室,還是小心的拉近了與唐七的距離,低低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