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若說完,一把抓住她的手,嘴角勾起浮滑放蕩的笑容:“小殭屍,你很快就會領教到我父皇的手段,而我,現在就把你交給他,以期領到最好的獎賞!”
“你放手!”沈千尋掙扎着,叫罵着,“龍天若,你這個壞蛋,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爺一直都是!”龍天若一俯身將她扛了起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爺!”阿呆在一旁猶豫着開口,“爺,你這……有點太狠了吧?她正處悲痛之中……”
“閉嘴!滾蛋!”龍天若厲聲咆哮,“爺難道不處在悲痛之中嗎?爺對她若不狠,別人就會對她更狠……”
他說到這兒,喉頭突然哽住,因爲身上的沈千尋已經停止了掙扎,她暈過去了。
數日的風雨兼程,她的體力已然透支得厲害,又經如此大悲大痛,方纔不過一口氣撐着,現下心神俱散,很快便沒了知覺。
龍天若的嘴脣哆嗦了一下,終是又將她放了下來,他將她圈在懷裡,手指輕撫過她凌亂的發,滿面塵灰的臉,乾裂的嘴脣,兩滴淚水,緩緩的從他幽深難測的雙眸流出來,他低嗚一聲,猝然俯下身去,緊緊的抱住了沈千尋。
沈千尋再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
她不知身在何處,下意識的叫了聲:“龍天若?”
“想爺了?”黑暗中,一條臂膀忽然伸過來,箍住她的腰,沈千尋驚悚的發現,龍天若竟然就躺在自己身旁。
“你……滾下去!”沈千尋低叱一聲,劈手就打,龍天若陰冷一笑,歪頭避過,旋即,整個人像一座小山似的重重的壓了下來。
他不光壓在她身上,還開始上下其手,粗重的呼吸伴隨着低俗的調笑,讓沈千尋的大腦一個勁發懵,她咒罵着掙扎着,龍天若猖狂大笑:“我就是喜歡你這個野勁兒!如今老四去了,就讓爺來保護你吧!小尋尋,爺一定好好的疼你!”
這番浮浪之言,讓沈千尋毛骨悚然,正驚慌失措間,忽見龍天若突然伸手在她掌心一掐,她情知有異,怔怔的看向他。
嘴裡雖說着最浮滑放浪的話,可龍天若的臉上,卻是一片冷汀肅然,他向她眨了眨眼,又朝窗外呶了呶嘴,沈千尋側眸望去,果見窗上吊着的鏡面上,映着一個稀薄的黑影。
龍天若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待會兒你要大聲哭罵,叫得越大聲越好,等到我給你一拳之後,就直接裝死好了!”
沈千尋無語應允。
好在,兩人經常在一塊打嘴仗,演起來倒毫不費力,只是門外那偷窺的貨卻有些不地道,直到沈千尋裝暈過去,他仍要繼續聽房,龍天若無奈,只得繼續在沈千尋身上忙活,弄得一張牀吱呀呀響個不停。
沈千尋看着那張與龍天語相似的臉,再想到目前的處境,心中一陣說不出的淒涼,淚水潸然淚下。
龍天若低垂着眼眸,怔怔的看着淚水無止無休的從她冰雪般的眸間流溢而出,她在哭,無聲而顫抖,雪白的臉上,是一片死灰般的絕望和悲傷,他的喉結動了動,無力的癱伏在她身上。
那個魅影終於離開。
龍天若從沈千尋身上滾落,躺在那裡,好半天沒說一句話。
沈千尋還在掉眼淚。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女孩子,從她從刑部大牢裡走出來,他幾乎沒看到她掉眼淚,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凌辱,也不管身處何種絕境,她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清冷散淡的模樣。
可這一時,這一刻,她哭得像任何一個軟弱嬌怯的女子,那樣的無助彷徨,那樣的痛楚悲傷。
“別哭了!”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嗓音粗而沙啞,“你哭得爺頭痛!”
“他說過,他說等到明年桃花盛開,會娶我爲妃……”沈千尋低聲嗚咽,“他說過的!”
“他比爺還不靠譜,爺早就提醒過你的,不是嗎?”龍天若有氣無力的回。
“可是,我信了!”沈千尋淚水洪水般氾濫成災。
“那是你自己傻,有什麼辦法?”龍天若的聲音也帶上濃重的鼻音。
“我不明白!”沈千尋深吸一口氣,將眼淚一點點往回逼,“龍天若,我不明白,他之前一直很自信,他不是狂妄自大的人,爲什麼我不過走了十多天,事情就變成現在這樣不可收拾。”
龍天若沉默,半晌,問:“你知道他爲什麼要跟沈千夢訂立婚約嗎?”
“他不肯告訴我!”沈千尋低低問,“可我知道,他定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你還真是理解他!”龍天若輕哧,“什麼不得已?說到底,不過一場無聊的交易,沈千夢的外祖父,也就是,沈府四姨娘的父親方宗信,他表面上是龍熙王朝的一品大員,可他真實的身份是龍潛門的副堂主。”
“龍潛門?”沈千尋微怔,“是過去的龍潛國嗎?”
龍天若苦笑:“以前的龍潛國雖小,卻富庶強大,就連已被顛覆的龍安帝,都十分忌憚,對當時的國主宇文軒禮數周到,可現在,卻成爲見不得光的黑暗組織,實力連當初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傳聞是因爲你母后的原因,”沈千尋看着她,“真實的情形,是這樣嗎?”
“差不多吧!”龍天若點頭,“母后愛錯了人,將家國親人一併葬送,到最後,連自己最後的一點血脈也差點沒留住……罷了,還是說方宗信的事吧!”
“四姨娘方儀蘭是方家嫡女,是方宗信的掌上明珠,方宗信育有四子,卻只得這一個女兒,視若掌上明珠,後來錯嫁沈慶誤終生,方宗信越發憐惜,對其女沈千夢也是愛烏及烏,沈千夢早就屬意老四,那次你遭陷害,老四情難自抑,衝動的提出解除婚約,令方家落爲京城笑柄……”
“所以,他反水了,是嗎?”沈千尋啞聲問,“因爲他,才造成這樣重大的損失和傷亡?”
龍天若沉默。
“難怪你說我是拖累!”沈千尋捂臉低泣,“原來我還真是拖累了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龍天若脣齒之間盡是苦澀辛辣,“這件事,只是次要原因……能造成今天這種結局,有很多種原因在起作用,所以,你不用自責,我說這些,其實是想讓你知道,老四身爲男人,卻連左右自己婚姻大事的能力都沒有,他衝動單純,原就成不得什麼大事,他不值得你這樣對他!”
“請你不要這樣詆譭他,好嗎?身爲弟弟,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你!”沈千尋固執道,“我覺得值得,便值得!哪怕他就是一個沒有用的失勢皇子,他註定是個失敗者,他還是值得!”
龍天若呆呆的看着她,半晌,無聲的擰開了頭,望向遠方,目光一片蒼茫。
“爲什麼皇帝要這樣對他?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嗎?爲什麼他對你又不一樣?相信着,又懷疑着,卻沒有動殺你的念頭?你們是雙胞胎,?是同一個皇后生出來的,不是嗎?爲什麼他要區別對待?”
沈千尋哭得咽喉腫痛,兩眼如核桃,也就不再無盡哭嚎,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能讓人變得更加軟弱,她迫切的想要搞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不想再當悶葫蘆。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龍天若長久的沉默。
沈千尋苦笑:“你們兄弟兩個,還真是……這也說不得嗎?”
“不是說不得,是……不想說,不願意去回憶……”龍天若的身子不自覺倦縮起來,好半天,才又擠出一句:“回憶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吧!”沈千尋吸吸鼻子,“你不說,我也不強求,我知道是誰害死天語就對了!反正從你這種人嘴裡,我也討不到什麼實話!”
“我這種人?”龍天若扯着嘴角笑起來,“沈千尋,在你心裡,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是好人!”沈千尋直白的答,“但是,好像也壞不到哪裡去吧!反正,就那樣,我其實並不信你,可天語信你,所以,我也信你!”
龍天若自嘲的笑:“是啊,你把我看得很透,我不是什麼好人,我生性浮滑,但我有一點比老四好,我看世事比他看得透,他有時太過木訥單純,我們倆性格不一樣,自然很難相處得很好,可小的時候,在六歲以前,我們卻是最最親愛的兄弟!”
龍天若輕微喟嘆了一聲,聲音陡轉輕快:“那真是一段好時光!雖然一直在生病,雖然母后一直很憂愁,雖然父皇已經很久沒來母后的鳳鸞宮,但我們哥兒倆依然玩得很開心,母后是個好女人,她再憂愁煩惱,卻從來不對我們發脾氣,直到有一天,父皇來到鳳鸞宮,把我帶走!”
“他是要刻意挑撥你們兄弟的矛盾,但是,爲什麼?”沈千尋不解的問。
“因爲他要令母后難過,要令她傷心,令她痛苦,逼她放棄其中一個孩子,藉此來保住另一個!”龍天若的聲音微顫,“他是我見過的最壞最惡毒的父親!”
“可是,爲什麼要這樣?”沈千尋好奇到了極點,“他能成就帝王之業,離不開你母后的傾國相助!這龍熙王朝,亦有她的半壁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