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景,雖然早在暗殺現場見過一次,衆人還是忍不住一陣驚呼,有甚者更嚇得閉上了雙眼。
寧蠑活動活動剛使了勁的右手,學着剛纔驗屍官一本正經的神情,輕狂地直視皇帝,“這十六名驗屍官,亦是無故猝死,請皇上定奪!”
又是這般無禮輕狂的樣子,皇帝正要惱怒,突然響起一陣輕靈的笑聲,恍若春風拂面,一下化解了尷尬。
皇帝聞聲看去,只見冷沐真笑顏動人,不拘謹卻也不放肆。長髮輕輕一拂,笑容那般瀟灑!
“十六名驗屍官欺君,應皇上之言,殺了一百了百!”冷沐真笑言笑語般,臉上盡是輕鬆之態,“寧蠑出手果斷,替皇上分憂,可謂忠心!”
難得看見丫頭睜眼說瞎話的樣子。寧蠑只覺新鮮,暗暗一笑,面色還是配合的謙卑,“大小姐過獎了,能替皇上分憂,是我的榮幸!”
寧世子一發話,底下自然有應承者,一呼百應,“皇上英明、寧世子忠心!”
這樣一呼百應,皇帝也不能再說什麼,只好裝腔作勢地一笑,“蠑小兒確實忠心,這些驗屍官不忠,朕早該殺了他們。”
驗屍官雖不是什麼大官,但都是皇帝的心腹。即便他們能力不足,卻十分忠心,處處替皇帝排憂解難。
正因爲他們忠心,纔不忌憚冷沐真的話。
皇上原也只是打趣打趣,驗屍官們心中亦是清楚,皇帝不會真的殺了他們。
但他們都沒想到的是,丫頭真有辦法殺了他們,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看來丫頭這個人物亦不容小覷啊!
十六名驗屍官,是丫頭授意讓寧蠑殺的。
皇帝現在對丫頭上心,自然不會怪罪她,反而覺得她深藏不露,配做他的女人!
如此一想,心中對丫頭的期待,又多了幾分。
另一頭雲千柔已經緊張到手心冒汗,雲族的醫術,全是偷學寧蠑的。金針暴露倒沒什麼,若偷學之事也暴露了,欺君之罪足以壓垮整個雲族!
雖緊張,她還是抱着一分希望。畢竟昨日替寧蠑解圍過一次,或許他會念着昨日之事,對她網開一面。
但如今有了冷沐真的介入,又是出手十六名驗屍官、皇帝又不予追究,這纔是讓她緊張的真正原因。
顯然注意到她的面色變化,冷沐真目光輕移,淺淺瞧了她一眼。
餘光瞥見她挑釁的神色,雲千柔偷偷避開,下意識不去看她,故作一臉無事的樣子。
皇帝倒沒注意兩人的細微動作,只端着威嚴的面色,“驗屍官的死相,與這十六具屍體的死相一模一樣,確實證明了並非無故猝死。不過兇手仍是查不出,沐丫頭,你可有辦法?”
金針留下的針眼已經收縮,用肉眼只怕看不出破綻。
就算看得出破綻,也不能辨別金針的出處。這便是無證據的一案,任憑丫頭厲害,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金針的出處確實難查,連莫彥都無從下手。
冷沐真卻胸有成竹地笑笑,“辦法倒是有,只是噁心一些,還請皇上准許。”
連針眼都不留的金針,就算宗正世家的莫家人,也查不出個究竟,丫頭竟有辦法?
皇帝心下若有所思,面上只是不表露地一點頭,“辦法若是有用,朕自然准許,你只管查!”
以前的丫頭,雖傳言無能,卻不是真正的無能。這一點,寧蠑知曉。
至於爲何僞裝,自然是爲了全族或是自己的利益。本以爲丫頭還會繼續僞裝,沒想到如今竟要自己展露本事?
寧蠑沒底地看了丫頭一眼,只接到她一個肯定的眼神,不知是否自己多想,總覺得她在說:你爲了我,暴露了醫術,我陪着你!
一股暖流襲上心頭,寧蠑嘴角微微一動,形成一個暖心的微笑。
冷沐真還沒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思,只以爲現下的暴露,不過在做一件平常事。
她先向侍衛要了一把刀,再將一具屍體的白布掀開。
畢竟是第一次見這種腐爛的屍體,冷沐真嚇得一退,手上的刀差點沒抓穩。
幸而金針無毒,不然中毒死了的人,死相更是恐怖了。
這麼想着,冷沐真便鼓足勇氣上前,持刀用力切開屍體的胸膛,將針眼周圍的肉盡數切除。
血肉模糊的樣子,遠比氣味噁心,許多公主小姐們都背過了身子、捂住口鼻,強忍住即將爆發的噁心。
冷沐真與屍體保持着距離,學着解剖書上的方法,一點點打開屍體的胸膛,成功取出裡頭的金針。
金針已經漸漸與肉體相合,取出金針時,還帶着幾絲血肉,噁心得叫人作嘔。
寧蠑亦噁心得不行,只想馬上離開,但見丫頭快要支持不住,想也不想便衝上前,“我來。”
話落,接過丫頭手中血肉混合的金針,一股噁心之意又上心頭!
沒想到他還挺仗義的!
看着他強忍噁心的樣子,冷沐真心下感動,同時往外頭一指,“寶殿外就有水,快去把金針清洗乾淨!”
“好!”寧蠑應聲,立馬衝出了寶殿。
看到那一幕,皇帝也噁心得不行,若非衆人在場,一定嘔吐一番。
冷婧依舊拘謹謙恭的樣子,噁心也只是微微側目,不曾真正表現出來,貴妃儀態何等端莊!
見寧蠑一衝而出,雲千柔也驚得起身,心下打鼓地一福身,“皇上,臣女身子不適,先告退了!”
沒想到冷沐真會解剖屍體,若被查出金針出處,不僅雲族危險,她隱藏的武功也會暴露。
父親親授武學,之所以讓她僞裝,就是爲了“行事”方便。一經暴露,以前的血案,只怕也要牽連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勸服寧蠑、調包金針,以保全整個雲族!
雲千柔輕顫着身子惴惴不安,不知她是否多想。總以爲寧蠑接來金針,並不是心疼冷沐真,而是爲了幫助雲族而調包。
她前腳一走,冷沐真也疑心地跟上,跟到寶殿一旁的偏房,伸手拉住雲千柔,“你幹什麼?”
雲千柔被她嚇了一跳,自己明明內功高深,怎麼沒注意到冷沐真的跟蹤?
難道是太緊張的緣故?雲千柔深喘了一口氣,用勁甩開她的雙手,“別碰我!”
話落,雲千柔先是癡情般,看了內室一心清洗的寧蠑一眼,而後才向冷沐真輕輕一笑,“你以爲寧世子接過金針,是心疼你麼?我告訴你,現在雲族纔是跟寧族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幫了他,他不會過河拆橋的!”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冷沐真呵呵一笑,也瞧了瞧內室一心清洗的寧蠑,“可憐你癡心一片,那咱們就按兵不動地瞧瞧,寧蠑究竟會不會幫你!”
寧蠑、寧蠑地喚着,她憑什麼能如此親暱?
前幾日居然還住在皓諭閣!
雲千柔不由氣惱,她連皓諭閣長什麼樣、路怎麼走都不知道。別說皓諭閣,就算是寧府,從小到大都沒去過幾次。
而冷沐真呢,憑什麼與寧世子青梅竹馬、發小情深?憑她的無才無德、還是文武不通?
想罷,雲千柔還是抱着幾分希望,目不轉睛地盯着內室的寧蠑。
他認真清洗金針的樣子、強忍着噁心的樣子,與戰場上輕狂的他有幾分區別,卻更加迷人!
昨日他醫術了得,在她看來,手法亦是那樣熟悉,好似雲族一直驕傲的醫術!
忽而想起父親授她醫術時,對醫術的出處,只說過是一位世外高人所傳。
可她親眼見過,父親穿着夜行衣前去偷學。雖然看不清所謂的世外高人是誰,但她知道寧府地界,也只有寧族的人。
想到了寧族的人,或許是寧國公、或許是寧府的幾位王爺,只是沒想到,竟是寧蠑!
直到昨日親眼見到寧蠑的醫術了得,她才恍然過來,想起那日親眼看到的一幕。那個身影,確是少時的寧蠑!
若說以前對他,只是傾慕。那麼現在對他,已經癡迷。
以前只以爲他輕狂、武藝超羣、有將帥奇才。現在看來,不僅醫術了得,且文采橫溢,可謂完人!
她早該想到的,這樣一位張狂的武將,怎麼可能文墨不通?
想着,寧蠑已經清洗好了金針,快步出了偏房。
他沒有對金針做任何手腳,這一點,冷沐真和雲千柔都看在眼裡。
接到冷沐真一個挑釁的眼神,雲千柔的幻想瞬間破滅,“寧世子......”
剛剛一心清洗金針,這才注意到偷窺的兩人,寧蠑微微一愣,“大小姐,你怎麼來了?”
大小姐.......他的眼裡,始終只有冷沐真!
雲千柔心下一寒,即便她纔是洛商第一美人,即便她也武藝超羣、才高八斗,即便他們的醫術同出一源,依舊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寧世子......”雲千柔再次出聲,看着那枚再熟悉不過的金針,心微微發痛,“你若將金針,原封不動地送去給皇上,我、整個雲族都完了!你真的如此狠心?”
一心想着幫丫頭,寧蠑哪裡還能想到雲族的安危?
如今見到淚眼朦朧的雲千柔,纔想起這枚金針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