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的情緒讓風夜寒完全不敢再往寢宮內殿走一步,殿中寂靜無聲,靜的彷彿能聽到他自己心跳的聲音,侷促而又慌亂。
他緊抿着薄脣,雙手死死地緊握着,然後鬆開,鬆開再握緊,不知道循環了多少次,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輕輕地走進了寢宮。
紗幔一層層的放下,天氣早已漸冷,就算有太陽照在身上只有輕微的暖意,可他全身都被冷汗所浸溼,感到一陣寒意。
他伸手撩起一層一層的紗幔,越是接近內殿,他的心就跳動的越發激烈,終於走到了內殿之中,入目的是趴伏在榻前睡去的紫兒,還有他壓制不住想要見到的白玉珠。
腳步好像不受控制了那般,他終是走到了榻前,他就這麼安靜的立在錦榻前看着映入自己眼中的白玉珠。
她很虛弱,虛弱到她絕色面容上毫無一絲血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彷彿她會隨時消失那般,她的臉頰上的虛汗讓他忍不住的伸出了藏在袖中的手。
可是,當他的手快要碰觸到她臉頰時僵直,他不敢碰她,看着她安靜的沉睡着,她的氣息微弱讓他很清楚她的傷有多重。
她是恨自己的,恨不得讓自己死,從他親手斬斷他們的情分時,他便永遠失去了她,他很瞭解她的脾性,她不會原諒自己,永遠都不會……
那快要碰觸到她臉頰的手慢慢的伸了回來,他慢慢坐在牀沿就這麼安靜的看着她,胸腔裡翻天覆地的痛苦和悔恨。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那雙堅毅冷傲的眼神讓他過目不忘,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喜歡上一個夜探他太子府甚至差點可以殺掉自己的女人,可惜,在他不知不覺之中喜歡上她的時候,他卻從未對任何人表露過自己的心緒。
所以,他明白,在她的心中,他了解她是擔憂自己會殺了她,纔會在自己無數次的試探下她選擇隱瞞不告訴自己她的身份。
苦笑,他凝視白玉珠的狹長鳳眸帶着揪心的痛,他找尋了她如此之久,原來她從未離開過自己。可是,命運弄人,一場陰差陽錯讓他永遠失去了她。
他風夜寒從來都不是經受不起打擊的人,可這次對自己的打擊太過的沉重,太過的讓他無法釋懷,一擊必中讓他完全承受不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刻骨銘心愛過一個女人,但是當自己深愛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時,他卻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
他記得她對自己說過,她愛自己,愛到可以爲自己死,然而,當時的自己是恨她的,從未將這番話記在心中。
現在想來,真換成兩情相悅,他會直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對她說——他也可以愛她,愛到可以爲她死,愛到願意爲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只要她留在自己身邊……
只要她留在自己身邊,在發生了這麼多陰差陽錯,傷害她之後的事情後,他唯一想做的事情。
“太子殿下……”這時,連嬤嬤大喘着氣疾走進寢宮內殿,立刻沉聲喚着。
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下一刻,白玉珠慢慢的睜開了眼眸,連嬤嬤的聲音吵醒了她,而當她看到風夜寒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後背立刻升起一陣寒意,全身防備的警惕着他,冷聲道:“你想做什麼!”
太累睡過去的紫兒也被連嬤嬤的聲音所驚醒,而她醒來在看到就坐在她身側的太子風夜寒時,嚇的直接跌倒在地,然後連滾帶爬的趴伏在牀沿邊,眼中雖然帶着懼意卻堅強的擋在自家小姐面前,頗有一番先動小姐必須從她屍體上踏過去的情景。
風夜寒看到這一幕時,心中滿滿的苦澀,他的傷害讓她們主僕二人是這麼的懼怕他傷害她們……
強壓下痛苦,他輕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再也不會……”
白玉珠防備的看着風夜寒,看着他眉目間的憐惜和眼底帶着的悔恨,自己着實不解他爲何會這麼做?又爲何這般反應?
他該趁着自己睡過去綁走紫兒纔是的,怎麼會什麼都不行動,反而說出這句讓她不明所以的話。
連嬤嬤這時已上前,她朝着風夜寒先是屈膝行禮,而後她恭敬道:“太子殿下,太后特意下令讓奴婢告訴太子殿下不可再來尚德宮,還請太子殿下不要讓奴婢難做,請離開。”
“玉珠……”風夜寒對連嬤嬤的話充耳不聞,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嗓音帶着苦楚道:“從前一切都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傷害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從新來過,好麼。”
他了解她的脾氣,然而,他還是想讓她給自己一次彌補的機會。
白玉珠完全不知道風夜寒在說什麼,但自己聽的出他是在表白,她心生詫異,他該恨自己的啊?怎麼會這般懺悔和愧疚的反應?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皺着眉頭冷冷地看着他沉聲道。
隨着白玉珠的話讓風夜寒語帶急切的解釋道:“我從太后處已經知道你便是我一心找尋的醫聖……”
“轟”的一下子,白玉珠整個人都愣住,腦袋裡是轟然一片的空白,下一刻,待她緩過神的時候,她冷笑道:“什麼醫聖?你少拿太后來做藉口,我根本就不是醫聖!風夜寒,要演戲麻煩你用點心查清緣由了再來我面前假裝,好麼?”
面上的淡然不代表內心中的平靜,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太后竟然會告訴風夜寒關於自己的身份?太后怎麼可以這麼做呢?
要知道,就算他對紫兒下藥,也沒有問出自己的醫聖身份,所有人都不會告訴他關於自己的底細,太后又會隨意告訴他呢?就算他親自拿把刀架在太后的脖子上,太后也不會告訴他的,畢竟,一旦說出來,會牽扯到很多事情。
“爲什麼到現在了你還要對我否認你是醫聖呢?”顯然風夜寒根本不相信白玉珠的話,在他看來是她無用的狡辯,他溫聲對她言道:“雖然以前我是有心想殺你,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今的我不會傷害的你。”
“呵……”白玉珠聽後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很清楚她對他的愛在光明寺的時候親手被他所粗暴的扼殺,他將自己的心擊碎,再也無法癒合,所以他們之間早就完了,再也沒有可以彌補的餘地,她冷着心淡漠的看着他道:“風夜寒,無論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醫聖,你和太后之間肯定有誤會。”
亦或者,他是假裝用太后做藉口來試探自己,她豈會上當受騙真的承認自己的醫聖身份,故此,她僅有的就是死不承認。
風夜寒凝視着戒備着自己的白玉珠,他的心裡是抽搐的疼,揪心的讓他快要窒息,忽然,心口出現一抹刺痛,他知道,在這樣下去毒會毒發。
但是,就算毒發的痛楚都不及他的心痛,看看眼前她防備自己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絞着自己的心臟,痛,好痛。
“告訴我,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只要你說,我都願意爲你做到。”他壓抑着躁動的痛楚,努力讓自己語氣溫柔對她道。
“這話是你說的,我要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白玉珠直視着風夜寒立刻沉聲言道。
沒有什麼話比這些更加傷人的,風夜寒終於能夠體會到他在傷害白玉珠時,她該有多麼的絕望和失落、痛苦。
永遠都不要出現在她面前,這般決絕的話語等於向他說明了一切她的決定,她不再相信自己,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在她聽來也不過是欺騙罷了。
“不……我可以答應任何,唯有這條我不願意。”他語帶顫抖的看着白玉珠輕聲道。
如果他答應了她,那麼,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得到她了,就連見她一面都是一種奢侈。
“呵……果然你的話都是假的。”白玉珠冷笑一聲,她可笑道:“風夜寒,你戲演完了嗎?無論你怎麼演戲來誆騙我,我對你所想知道的答案只有一句,那就是我不是醫聖,你不要浪費精力在我身上了,而今我困在尚德宮完全不會加害與你,你大可高枕無憂了……”
微頓了一下,她冷笑道:“所以,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在我面前惺惺作態呢,你不知道,我現在看到你就覺得噁心,真不敢想象我從前該有多愚蠢會喜歡上你這種虛僞的僞君子!”
此刻,白玉珠話語剛落,太后正巧趕到,她聽到白玉珠如此羞辱風夜寒厲聲喝道:“白玉珠,你好生放肆!”
白玉珠頓時心頭一驚,下意識的看向太后,見到身穿玄紅繡鳳紋鳳袍,臉色陰沉,渾身散發着冷厲的太后正冰冷的看着自己,她立刻噤聲,她很清楚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得罪太后完全就是自討苦吃。
“皇祖母,玉珠她不是故意的,求皇祖母不要怪罪她。”風夜寒看到太后眼中帶着怒意,他下一刻,急忙對太后語帶懇求爲白玉珠求情。
面對風夜寒的這般反應,白玉珠側目看向他,眼底帶着厭惡,她真沒想到他是這麼一個人,太后都出現了,他還敢繼續演戲,真是無恥到不要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