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日落,安沁玥坐在古琴前,雙眼望着遠處被夕陽染成金黃色的天空。在現代的時候,她不曾有機會見到這樣的美景。不是她沒時間欣賞,而是她的世界裡,不會出現這樣的風景。
由於從小便被抓去當試藥人,安沁玥沒機會看到外面的天空。她的世界裡,只會有那一個狹小的房子裡。與衆多的試藥人一起,等待着未知的命運。看着同伴一個個地因爲試藥失敗而失去,安沁玥的內心充滿着無盡的恐懼。久而久之,她便學會了冷漠。只要將心封鎖,不和任何人接近。這樣,就算對方死了,她也不會心痛。
手指慢慢地撥動着琴絃,一兩個音符從指尖流瀉而出。眼前浮現出一層的迷霧,安沁玥的心思早已飄遠。前塵如夢,早該忘記。不遠處,柳傾城與君莫奕並肩而站着,注視着安沁玥的背影,柳傾城疼惜地說道:“琴音蕭瑟,沁玥的心中定是悲涼。自從入谷之中,沁玥偶爾會笑一下,但卻還是不多見。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他走出過去陰影。”
雙手負在身後,君莫奕面帶笑意地說道:“我聽說過師妹的事情,癡傻多年,被人奚落嘲笑,怕是過得有些鬱悶。不過如今,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聞言,柳傾城側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帶着一絲的懇求:“莫奕,沁玥是你師妹。日後,你要好好地照顧她,知道嗎?無論何時,都不準讓她受傷。否則,師姑不會放過你。”
恭敬地點了點頭,君莫奕微笑地回答:“師姑放心,師侄明白。”就算柳傾城不特別交代,他也會好好地與安沁玥相處。
望了眼天機,柳傾城轉過身,叮囑地說道:“時候不早,與沁玥早點回來。”說完,柳傾城飛身離開。她的步伐很輕,似乎不曾來過那般,不會引起任何的動靜。
君莫奕從腰間拿出玉簫,仔細地聽着安沁玥的琴音,隨後輕輕地應和着。低沉的蕭音,帶着莫名的訴說。當與琴聲混合一處,更是別番享受。
安沁玥回過神,知曉這簫聲是君莫奕在吹着。接連在一起練習了十幾天,對於他的指法,安沁玥還是有些熟悉。指尖不停地撥動着琴絃,一個收尾動作,安沁玥慢慢地垂下手。“結束了。”安沁玥淡淡地開口。
走到她的身邊,君莫奕淺笑地說道:“你不該如何憂傷,師姑很擔心你。”
對於柳傾城的好,安沁玥自然明瞭。只是最近不知怎的,總會想起那些悲傷的事情。無意間,安沁玥不禁想起那次燈會之中,看見的幻影。真的,只是錯覺嗎?“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過問。”安沁玥面無表情地說道。站起身,安沁玥轉身離去。
擦身而過的時候,君莫奕忽然拉住她的手腕。臉上帶着溫文爾雅的笑容,君莫奕客氣地說道:“師妹,爲何你對我成見那麼深?只是因爲初次見面時,我隱瞞了會武功的事情?若是因爲這一點,我可以向你道歉。”
甩開他的手,安沁玥的表情未有絲毫的變化。“成見深?君莫奕,我與你之間,並無深交,何來成見?我討厭你,只是因爲你這個人。”安沁玥冷酷地說道。不等他開口迴應,安沁玥便直接離開。
望着她的背影,君莫奕無奈地說道:“看來,事情得慢慢進行。”
有了輕功,安沁玥發現出門真是輕鬆。明明一段很長的路,都可以縮短許多。踩着樹枝,安沁玥輕巧地飛着。在距離茅舍一百米的位置停下,安沁玥的神情淡漠如初。想起君莫言的那句話,安沁玥的眼中閃過冷意。之所以厭惡,是因爲他的僞裝。君莫奕時常面帶笑容,看起來十分好相處。但安沁玥卻覺得,那樣的笑容不真實。隱藏在面具之下的神情,該是如何?
瞧見她回來,藍依連忙迎了過來。攙扶着她,藍依關心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對了,如今這撫琴的本領學得如何?”
聞言,安沁玥淺笑地回答:“還好,畢竟只是剛開始學,還未有多大的成績。不過,我會繼續好好地練習。或許是我習武時間較短,內力不強,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聽見安沁玥這麼說,藍依突然想起什麼,欣喜地說道:“對了小姐,藍依曾聽聞,在這山谷的深處,生長着一些紅色的果子。那些果子需要百年才能結果,十分寶貝。練武之人若是服用,就能夠增強功力。我想,小姐要是吃了這果子,定是有幫助的。要不,改天讓主子帶着小姐去尋找。”
還有這樣的奇事?安沁玥面露喜色,言道:“那明晚傍晚過後,我便入深山尋找。白天需要練琴,沒時間。還是別告訴師父,不想讓她爲我操心。”自從遇見柳傾城,安沁玥覺得自己很多事情都已經給她添了麻煩,不想再辛苦她。
話音未落,藍依着急地晃着手,說道:“那怎麼可以,我聽聞,深山裡十分兇險。而且,紅果的身旁,還有許多的毒蛇看護着。小姐,你的武藝雖然不錯,但還是不能以身犯險。”
按住她的手,安沁玥的神情淡然,緩緩地說道:“不用多說,我心意已決。你放心,無論山林裡如何兇險,都無法奈何我半分。藍依,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準告訴師父,知道嗎?要不然,我會生氣的。”說完,安沁玥徑直往裡屋走去,留下滿是擔心的藍依。
夜幕時分,安沁玥與柳傾城在院子裡賞月。無崖子與君莫奕則坐在屋裡,閒聊着某些事情。搖曳着手中的羽扇,無崖子緩緩地說道:“徒兒,師父有件事情,決定告訴你。”
瞧着無崖子的神色,君莫奕輕輕一笑,說道:“我想,恐是與師妹有關吧,徒兒洗耳恭聽。”在無崖子身邊久了,君莫奕的心思其實藏得很深。
滿意地點了點頭,無崖子這才徐徐地開口:“不錯,確實與沁玥有關。更準確地說,與你也有關。安沁玥,便是你一直要尋找的人。”經過這段時間的考量,無崖子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他。
並沒有想象中的驚訝,君莫奕從容地笑着。爲無崖子倒了杯水,君莫奕微笑地說道:“其實這件事,徒兒早就知曉。曾經當她還是安府三小姐時,徒兒便曾前去瞧她一眼。這才明瞭,她與傳聞不符。那時,徒兒便篤定,她便是我要找之人。”那日安翎兒的誕辰宴席,他便在其中。
沒有料到他會那麼早就知曉,無崖子的臉上閃過訝異,隨後恢復常色。“既然你已知曉,又作何打算?”無崖子忽地問道。
作何打算?對於這個問題,君莫奕只是輕輕一笑。有些事情,早已註定,並不是人爲所能改變。“我與師妹能夠與此相遇,又分別爲琴音與蕭音的承襲者。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君莫奕泰然自若地開口。
無崖子並未有他想象的那樣樂觀,眉頭微鎖,無崖子面色凝重地說道:“可是那預言的下半部分……”
未等他講話說完,君莫奕快速地打斷:“師父,我不全相信命。若真是如此,徒兒也定會扭轉局面。師父,請勿爲徒兒擔心。不過此事,還望師父不要告訴師姑。師姑那樣疼惜師妹,恐怕會不小心說漏嘴。”
聞言,無崖子平靜地說道:“關於這一點,徒兒可以放心,爲師自有分寸。”若是想要告訴柳傾城,早在見到安沁玥的第一天,他便已經說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與無崖子聊完之後,君莫奕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若風站在他的身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想說的就說。”君莫奕平靜地說道。
見他開口,若風這才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公子是從什麼時候知曉,安姑娘便是公子要找的人?那日宴席之中,安姑娘並未有特殊的舉動。”
轉動着手中的茶杯,君莫奕的臉上帶着一抹笑容,答道:“當我見到沁玥的第一眼我便明白,她是我要找的人。她身上的那種自然散發的令人震懾氣質,似乎與生俱來。如果我沒有猜錯,沁玥曾經的癡傻,是因爲被封印智慧所引起。”
“封印智慧?”若風驚愕地問道。
嗯了一聲,君莫奕淡淡地回答:“不錯,我曾聽說,青國先帝在知道那則預言之後,曾讓薩滿將沁玥的某些智慧封印。正因爲如此,安沁玥纔會癡傻。只是沒想到,安沁玥會突然恢復神智。某非這其中,發生過什麼。”
終於明瞭,若風誇讚地說道:“屬下愚鈍,還是公子真是聰明。接下來,公子打算怎麼做?”
擡起眼,君莫奕但笑不語。精誠所至金石爲開,金石爲開。君莫奕篤定,安沁玥遲早有一天,會與他站在同一戰線。至於這個過程……並不重要。上天對君莫奕,終究還是眷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