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煙雲打定了主意以後,已經朝着趙赫這邊去了,趙赫還是昏迷不醒的樣子,牀頭牀尾總是少不了人伺候的,剛剛進來以後,就是藥香撲鼻,再看時,旁邊的繡墩上,小麥已經呼呼大睡。
不是小麥故意不醒過來,而是伺候病人本就是讓自己也元氣大傷的勾當,看到小麥這樣子,樑煙雲不禁心疼起來,立即到了前面的位置,將一頂重裘握住了,然後披在了小麥的肩膀上。
小麥是比往常自己剛剛認識的時候還要消瘦了不少,並且看起來精神頭也是大不如前了,這愛情給小麥的究竟是享受還是忍受,倒是讓樑煙雲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愛情給人的都是這麼殘酷的結果,樑煙雲想,倒不如不要有愛情,什麼都沒有,其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她畢竟願意去奉獻自己,願意用自己的一切交換另外一個人的千好萬好。樑煙雲瑟瑟的揮手,剛剛將握着的斗篷放在了小麥的肩頭以後,小麥已經清醒過來。
朦朦朧朧中,小麥發覺有人在給自己蓋被子,帶着一種疑惑,星眸惺忪的睜開,當看到是樑煙雲以後,她的臉立即就變了顏色。
“你過來做什麼?”她顯得咄咄逼人,簡直好像是一隻鬥志昂揚的鬥雞,眼睛瞪圓了,嘴巴鼓出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悲憤的動作,用力的將手中的東西就那樣丟在了地上。
“我……不過是過來看看你而已,你沒有必要這樣子,我看你累了,我於是就,剛剛……”樑煙雲張口結舌,以前她是那樣千伶百俐的一個人,此際呢,樑煙雲的倉皇已經悉數落在了她的眼睛裡面。
她聽樑煙雲說完,“所以,你就過來了,你就假惺惺過來了,你看到趙赫還好好的,沒有死,你不開心對嗎?”
“我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樑煙雲唯恐將趙赫吵醒了,儘量隱忍,這麼一來,她終於嗤笑一聲,“是啊,你沒有,你確確實實沒有,那麼就是我胡思亂想了,走,不要在這裡,這裡不歡迎你,永遠不。”
“你不要這樣,小麥,我們還是好朋友。”
“朋友,你知道朋友兩個字是什麼定義,你不要玷污朋友兩個字兒,我對你不僅僅是失望透頂。”一面說,一面就推搡起來樑煙雲,樑煙雲看到這裡,終於心灰意冷的明白,她與小麥之間是徹徹底底的打上了一個死結。
其實,現實並非如此。
我們只看到了一面,卻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了另一面,我們看到了小麥的尖利無理取鬧,但是沒有看到私下裡在知道樑煙雲被墨琛痛責以後,她是多麼的難過。
對,小麥是可以通融,讓樑煙雲至少看一看墨琛,墨琛病中情況的的確確是不好,不過一來樑煙雲看了也不起什麼作用,二來,要是讓魔頭墨琛知道樑煙雲揹着自己終於還是過來探病,這……
往後千奇百怪的事情又是枝枝蔓蔓一般的發生了,與其等到那時痛悔不迭,倒不如早早的杜漸防萌,她要是真的將自己當做了壞人,那就壞人吧。
現在,“壞人”要將她掃地出門了,樑煙雲執拗的站在原地,並沒有移動腳步的意思,她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與她的關係這麼緊張起來,也是徹徹底底不敢想象的。
現如今,她是那樣的難過,以至於她忽而就覺得胸悶氣短起來,小麥殘酷的獰笑,“你走吧,這裡真的不需要你。”
原來,在小麥的眼中,自己爲了友誼這麼委曲求全,這麼多的付出,到頭來不過是無理取鬧,不過是假的而已,聞言,樑煙雲打了一個寒噤,好像不認識小麥一般。
“小麥,你變了。”
她終於在小麥推推搡搡中,站立不穩,一個趔趄以後,已經到了門口,帳篷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趙赫隱隱約約聽到了她們兩個女子之間的交流。
趙赫也是從來沒有想到,樑煙雲與自己的生死之交、與自己情同姐妹的朋友小麥會發生決裂,而這一切的一切,居然從中作梗的是自己,那是趙赫沒有辦法去想象的,趙赫的眼睛瞪圓了,慢慢的站起身。
肩膀上的胸口有血污滲透出來,是那樣的痛楚,頃刻之間,趙赫的眉眼已經顫抖了一下,他因爲疼痛,好不容易一步一挪窩這纔到了門口。
今天的日光充沛,與平常每一個八月一樣,光線明媚而又沉着,帶着一種懶散的橙黃色,朝陽下,兩個女子好像兩個對峙的將軍似的,都有當仁不讓的意思,但是他分明就看到樑煙雲眼睛裡面泫然欲泣的淚水。
他雖然不清楚這幾天在自己昏迷的過程中發生過什麼,但是可想而知,這兩個丫頭現如今關係是真正緊張起來。
現如今,趙赫就那樣用手捂住了胸口,看着不遠處的兩個女子,因爲他輕手輕腳,所以並沒有任何聲音落在兩個丫頭的耳朵裡面,以至於這兩個丫頭並沒有感受到趙赫的存在。
“我真的是過來看看你,看看你們,爲何你變得尖銳起來,你變了,麥子,你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麥子了,以前的小麥是多麼的善解人意,她好歹是知道我有苦衷的,我有難言之隱的,她是我的朋友!”
樑煙雲言之鑿鑿,旁邊的小麥無助而又被動的伸手,帳篷,門廊緊緊的握住了,憑藉這個給自己力量,這纔不至於讓自己立即倒地不起,她的眼睛朦朦朧朧,不過定焦在樑煙雲臉上的剎那,忽而之間就變得冷淡起來。
“現在呢,現在一切都變了,阿雲,變的不光光是我,還有你,總之,我是爲了你好,你去吧,你就去吧,你聽我一句,有何不可?”她這麼倉促而又迫切的想要趕走自己,無非是因爲她樑煙雲靠近了趙赫而已。
樑煙雲想要笑,但是笑容變成了一張哭臉,就那樣拘攣在了臉上,她深吸一口氣,“怕,對嗎?是怕,對嗎?”樑煙雲語聲沉着,話並不多,但是透露一種焦慮與隱憂。
是,應該是怕了,怕自己到頭來會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怕自己終於會失去趙赫,樑煙雲的問句全部完畢以後,小麥的手移動了一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好像在撫摸自己的心究竟還在不在。
究竟心臟還好不好,手慢吞吞的撫觸到了,確確實實感知到了心臟以後,這才反駁一句——“沒有,沒有那種事情,沒有!趙赫是愛我的,是愛我的。”好像要說服自己一樣。
“那還是怕啊,怕我會搶走趙赫,我敢說,他現在早已經不喜歡我了,以前趙赫總是以爲我是他的真命天女,以前他總是以爲任何事情到了我這裡,總是可以得到解決的,那種感覺其實你知道的。”
“年幼的喜歡經過若干年的發酵以後,就變成了一種眷戀與愛,這就是趙赫之於我的,現在你清楚了嗎?”
“但是……”
小麥苦澀的牽動了一下脣畔,一個顯而易見而又意味深長的微笑終於浮現在了臉上,“但是,這些到頭來並不是什麼愛的愛,在我們以後回想起來的時候,會發現,這其實是我們一生一世中最爲重要的一場愛情啊。”
“小麥,你要知道,放開他纔可以知道他究竟愛誰,我怎會和你爭搶,我從來就沒有愛過趙赫,對趙赫我更多的是將趙赫當做了哥哥,我從來就沒有腳踏兩隻船的非分之想,不是因爲我已經愛上並且已經嫁給了墨琛……”
樑煙雲急促的解釋着——“而是因爲,我真的對趙赫並不存在那種男歡女愛的追求,現在,你明白了嗎?”
“阿雲,去吧,去吧,你讓我靜一靜,阿雲,最近對不起。”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她忽而之間就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必要那樣子尖銳的對待樑煙雲。
樑煙雲嘆口氣,懇切的看着小麥,握住了小麥冰冷的小手,“我怎會怪你,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因爲你是阿雲的小麥啊,你是阿雲的小麥。”
這麼一來,很快就要病逝了,不過小麥忽而就顫動了一下手指,隨之而來的則是嘶啞的聲音,“抱歉,抱歉,阿雲,你去吧,你去吧,我求你了,要是你真的爲我好,現在就離開這裡。”
“就現在,暫時的,離開,好嗎?”她每一個字與每一個字之間好像藕斷絲連,但是每一個字與每一個字都是有關係的,這麼一來,樑煙雲只能低頭看一看自己的腳尖。
“我知道你心裡面也是不舒服,好了,我去了就是,往後會過來看你的,你笑一笑證明你從來就沒有生氣過,笑一笑,有何不可?就現在,我要看着你笑一笑。”
其實,小麥如何就可以笑得出口,但是聽樑煙雲這麼央求,她知道,要是自己不笑一笑,樑煙雲有十萬八千種的辦法讓自己笑一笑的,他不得已,只能擰巴的笑一笑。
“看你笑的,比哭倒是難看了不少,笑口常開,病就好了,我去了,小麥。”樑煙雲的心結終於還是打開了,就在樑煙雲轉過身準備離開的剎那,聽到帳篷裡面發出來一聲重重的重物墜地的聲音。
樑煙雲大驚失色,立即邁步往前走,兩個女子到了帳篷裡面,看到趙赫已經倒地不起。
手還是握着自己的胸口,而現在的情況比任何時候都要糟糕,我們都知道傷口癒合的過程中,不能再次崩裂,不能再次遭遇創傷,但是現如今呢,一切已經大變樣。
現在的趙赫後力不濟,就那樣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因爲倒地,所以傷口裂開了,樑煙雲到了屋子裡面扎煞手,想忙,但是因爲自己的大肚子形格勢禁,簡直沒有辦法讓樑煙雲可以蹲下去。
此刻,樑煙雲也是發現了,以前自己以爲弱不禁風的小麥,已經變得孔武有力起來,這小小體格的女子,力量很大,很快的已經將趙赫給攙扶起來,然後朝着胡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