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顱手術只要醫療條件具備,並不會讓人聞風喪膽,樑煙雲以爲,皇上是見多識廣之人,但是畢竟皇上一聽到有人要打開自己的頭顱,還是大驚失色,更何況,這人是自己的假想敵樑煙雲。
樑煙雲是醫者,只能根據病況給出來方案。目前,皇上的病已經不同尋常,所謂三年之病需尋找七年之艾,便是這麼一個道理。皇上已經病入膏肓,普通的手段與普通的藥已經無濟於事。
甚至,普通的醫者已經難以真正的藥到病除。既然如此,何不採用自己的手段呢?樑煙雲看到皇上的面色消沉,憂鬱,憤懣,怨毒,懷疑,諸如此類的情緒已經一點一點的油然而生。
這讓樑煙雲很快就已經明白了,皇上畢竟沒有相信自己的意思,非但不相信,而且對於自己說的開顱手術是絕對的反對。
好吧,她不會強求,不過該說的畢竟還是衝口而出,“我已經說過了,要是您以爲我會加害於您,您大可等到壽終正寢的一天,這手術做了,您還會健朗下去,要是這手術不做,您很有可能會立即一命嗚呼。”
樑煙雲說的認真,坦誠,這麼一來,皇上對於樑煙雲剛剛說的,也是開始思忖起來,他慢慢的皺眉,慢慢的說道:“人的頭要是打開了,人就死了。”
“那是理論。”樑煙雲不準備解釋,因爲從專業的角度看,解釋出來的東西,往往讓人大跌眼鏡,且過分專業,會讓一個人模模糊糊,概念化的東西越多,一個人聽完以後就越發是一頭霧水。
與其這樣子言不及義雞同鴨講,倒不如樑煙雲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說。
“實踐呢,朕相信,你的屠刀剛剛下來,朕已經一命嗚呼。”皇上顯然是不相信樑煙雲的,其實,他對樑煙雲有殺機,這或者是樑煙雲挾嫌報復而已,思及此,皇上不免慄慄危懼。
他至少需要明白,樑煙雲要對自己做什麼,如同樑煙雲所言,打開自己的頭顱,頭顱哪裡想要打開就可以打開的。
在人體,頭顱是最爲重要的,並且樑煙雲說的那些,是任何人都聞所未聞的,在古代社會,有句話叫做“殺人不過頭點地”也就是說,頭顱一掉,人就死了。
這也是人人都清楚的一個環節,但是樑煙雲呢,樑煙雲言之鑿鑿的告訴自己,人的頭顱是可以打開的,並且人的頭顱打開以後,這人毫髮未損,是不會發生任何危險的狀況。
樑煙雲的概念未免過於前衛,而在二十一世紀,開顱手術已經稀鬆平常,至少,人們聽說以後,不會如此大驚失色。
樑煙雲的眼睛看着皇上,良久以後,這才笑了笑,“我握着的不是屠刀,而是手術刀,您可以叫做柳葉刀,但是絕對與您口中叫的,心裡想的不一樣,要是殺您,我有的是辦法,但是我並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現在給了你機會,你也不會做,朕不相信。”說到底,皇上不是不相信開顱手術,而是不相信樑煙雲,唯恐樑煙雲會殺了自己,樑煙雲聞言,不過是淡淡的一笑。
“皇上可以想一想,任何事情,經過沉思默想以後,都會給出來一個結論的,或者您還巴望不得讓我給您開顱呢,這裡我就不攪擾您了,您心神不寧,應該喝點兒君山的茶。”
一邊說,一邊去了。皇上看着樑煙雲離開的背影,燭影搖紅,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屋子裡面已經黑沉沉的,燭火已經點燃了,整個屋子裡面一片淡淡的紅色,紅色的光芒中,樑煙雲的衣衫變得好像彩雲一樣。
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說的可不正是這個?看着樑煙雲的背影徹徹底底的消失以後,皇上這才微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用手支着自己的頭顱,一邊思忖樑煙雲建議的可行性,一邊後怕起來。
人的頭顱是真的可以打開的?人的病竈如果在頭顱中,打開了以後真的可以手到病除,有沒有一種可能,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現在,面對的不是生與死的抉擇,而是如何去面對樑煙雲。用懷疑保守的目光去看待此事,還是就那樣相信樑煙雲,將自己的命與帝國的命脈全部都給樑煙雲?他這麼想着,很快就惴惴不安起來。
然後,那迅猛的頭痛已經攫住了自己,他一個踉蹌,幾乎將旁邊的蠟燭給打翻在地,聽到屋子裡面的聲音,幾個內侍監忙不迭的已經到了,看到皇上又一次倒在了地上,人人大驚失色。
好一陣手忙腳亂,剛剛的醫者已經去而復返,醫者比剛剛也是盡心盡力,握着鋼針,進行過鍼灸以後,終於,皇上從昏迷不醒的狀態已經逐漸的清醒了過來,不過醫者的手還是握着皇上的脈息。
“皇上脈如走珠,時而雄健有力,時而虛浮若有若無,皇上,您……”
“朕已經知道了,朕距離大限之期已經快要到了,人早晚總是要登仙的,這個朕完全不怕,朕想要問問你,人的頭顱打開以後,這人還可以活着嗎?”
“這……”醫者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忽而瞥目看到旁邊朝着燈罩去的飛蛾,一把就握住了,不聲不響的用手中的鋼針那麼一挑,飛蛾已經倒在了地上,軟綿綿的死了,這實驗證明,人的頭顱非但是不能打開的。
任何細微的創傷都有可能讓人斃命,其實,皇上也還是想到了,不過又是想到樑煙雲那言之鑿鑿的樣子,不禁讓皇上開始相信樑煙雲,自己是想要殺了樑煙雲,但是出發點與理由其實還是情有可原。
面對無可厚非的東西,難道樑煙雲這裡也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成?這女子未免過於令人不可思議,現在,皇上的眼睛望着地上已經殘缺不全並且已經聲息俱無的飛蛾。
又道:“朕的意思是,朕的病你想必也是清楚了,朕的腦子裡面長出來一個無用的腫瘤,現如今,有人告訴朕,要是可以將朕的頭顱打開,將這腫瘤給連根拔除,朕就可以好起來,與你的判斷是否一致?”
現在,說真的,因爲疼痛,皇上連說話都變得斷斷續續的,一句話完畢以後,醫者面面相覷了下,還是那個代表舉眸,看着皇上,認真而又鎮定的說道:“與微臣的料定並不同。”
“可以見得?”
“微臣這裡,並沒有覺得,您的頭顱裡面長出來了一個無用的東西,這是長久以來您勞心勞力造成的,微臣還認爲,即便是人的頭顱裡面真的長出來一個什麼東西,也是不能開顱的,因爲……”
“在我們中醫中,認爲頭顱乃是人的火爐,要是人的火爐熄滅了,人就生活在永夜中,請皇上不要讓人妖言惑衆,請皇上務必三思而後行,至於開顱的事情,不光光是微臣,就是個太醫院也是聞所未聞。”
“朕知道了。”皇上終於嘆口氣,看着眼前的人,“那麼,朕就只能活一百天,這一百天哪裡是足夠的啊。”
一邊說,一邊心灰意冷的揮揮手,幾個垂頭喪氣的內侍監已經一前一後的去了,沒有過很久,屋子裡面又一次空空如也,現在,皇上思忖的不是自己應該接受還是應該拒絕樑煙雲的手術。
而是,應該冊封誰爲未來的帝王,不,誰爲太子。一百天以後,自己真的中道崩殂,朝政的大權應該給誰,這些事情,現在幾乎想破了他的腦袋,墨琛說到底還是比較優秀的,不過墨琛好像過分的喜歡樑煙雲。
一個男人,過分喜歡一個女人,這已經適這個男人的缺點。他希望的未來帝王是那種稱孤道寡的,目空一切的,除了可以看到自己的江山萬里,其餘的一切都看不到的,真正到了那須彌座上以後,也整整應該如此。
墨琛呢,墨琛顧慮重重,一個這樣的人,豈可做未來至高無上的皇權統治者。那麼,最佳人選是趙赫?趙赫在整治上在軍事上固然獨樹一幟,不過就功績與能力而言,趙赫遠遠不如墨琛。
墨琛聰慧絕倫,這聰明伶俐不是後天學成的,而是先天就與生俱來的,而這也正是趙赫沒有的,好在,這兩個人無論誰做未來的帝王,都比較獨立自主,擁有自己的思想與遠見。
做皇上,最怕的就是人云亦云,因爲朝廷本就是一個七嘴八舌的地方,要是心中沒有一個主心骨,很快就會讓十句給淘汰的。現在,皇上的眼睛望着前面的位置,一邊極力的思忖未來的最佳人選,一邊暗暗的納罕,自己應該如何做。
應該做什麼,應該用什麼方式去做,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他終於拍案而起,這個問題無疑會加重自己的病情,不過有什麼辦法呢?現在,千頭萬緒的問題已經絲蘿一樣兜攬住了自己,讓自己簡直已經沒有辦法不去思忖。
至於未來,未來是一個多麼遙遠的時代啊。
這時代究竟是屬於佼佼者墨琛的,還是出於後來居上者趙赫的,自己的一個念頭,很有可能會改變一切的一切,想到這裡,皇上的心臟跟着不停的跳動起來,良久良久以後,他伸手用力的摁壓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
“皇上,您的頭顱中生長出來一個腫瘤,切除就好了。”樑煙雲的語聲乾脆,現在依舊是迴響在皇上的耳邊,究竟樑煙雲是想要讓自己好生思考一下,還是純粹在開玩笑,還是……
還是這是借刀殺人的過程呢?現在,皇上一想到樑煙雲,又想起來,自己疼愛的兩個孩子,沒有一個不喜歡樑煙雲,這喜歡簡直滲透到了一切之中,樑煙雲可以改變自己的兩個兒子。
又是可以改變自己兩個兒子的錦繡前程,那麼,究竟現在樑煙雲嘿能不能留下來?是操刀必割,選擇壯士斷腕,立即將樑煙雲一刀兩斷,還是看一看未來樑煙雲有什麼舉動,亦或者說,接受樑煙雲所謂的開顱手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