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自己以前不喜歡孩子,單純的只是不喜歡別人家的孩子,皇上皺眉,“那是自然,孩子是你的,就連朕往後的天下都是你的,天下萬民都是你的,你起名字也是稀鬆平常理所應當。”
“是。”墨琛因爲驚喜,看着孩子的眼睛。
“兒臣想,這孩子是劫後餘生過來的,王妃那樣躁動,孩子終於還是有驚無險的降生,簡直是皇天庇佑,就叫做天佑,如何?”這樣一來,皇上立即點頭,“雖然是不好聽,沒有什麼華麗的,不過天佑畢竟是父親賜給這孩子的第一個禮物,朕覺得好。”
“皇上,兒臣是第一次抱孩子。”他說,好像自己也是變成了孩子一樣。難能可貴的是,這孩子的臉上神色也是很豐富,忽而笑了,忽而好像老學究一樣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忽而呢,握着拳頭就那樣奶裡奶氣的吸吮起來。
種種可愛的樣子不能言說,墨琛抱着抱着就再也不捨得鬆開了,其實孩子剛剛出生,一般情況是看不出來孩子究竟哪個五官像誰的,但是人們總是會牽強附會,說孩子這裡與家長相似,那裡也是畢肖。
“朕想,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已經成家立業,說來也是造化。”皇上一邊說,一邊頷首,“現如今,朕讓趙赫幫助你,如何?”
“皇上的意思?”墨琛將看着孩子的眼睛轉動了一下,望着父親,皇上這才說道:“朕垂垂老矣,已經不久於人世,此事宮中人盡皆知,朕現如今不得不好生思忖一下,帝位何以爲繼。”
“父皇——”他並非從來沒有想過擁有絕對的至高無上的榮寵與權利,一呼百諾。
但是,那是以前,後來,墨琛想過了,只要是天下萬民安居樂業,其實自己做不做帝王也無關緊要。此際,皇上如此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朕的意思已經很是明白,朕現在已經確定,以前朕搖擺不定,對你是不公平的,朕現在已經準備將帝位給你,希望你好自爲之。”
“父皇——”
“如此罷了,所以,需要一個人從旁邊輔弼你,最佳人選是趙赫。”他說,說完以後,已經從旁邊走了過來,抱住了自己的孫子,輕輕的笑着,“朕呢,到了退位讓賢,含飴弄孫的時候,你不會不要朕安享晚年?”
“兒臣並不敢,不過關於王儲的事情,還請皇上仔細的想一想,此事……”
“此事,朕已經想過很多很多,前前後後,朕爲了這件事情幾乎傷透腦筋,朕絞盡腦汁想過了,但願你可以綿延未來的國祚,朕會在不日,冊封你爲太子,冊封他爲親王,此事朕意已決,你安心等着就是。”
“父皇真正要兒臣如此,兒臣只能坦然接受。”墨琛拜一拜,皇上看着墨琛的神色,“你好像並不開心,莫非你也有歸隱林泉的意思。”
“不,兒臣的生活重心是兒臣的妻子,至於其餘的事情,兒臣並沒有深思熟慮過,歸隱林泉也需要契機與勇氣,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兒臣不能急流勇退,也實在是沒有可能急流勇退。”
“那便是好,你不要猶豫,不要徘徊,朕再也沒有最好的人選了,以前朕總是想要將帝位給趙赫,後來一想,真正是朕癡心妄想了。”
“皇上……”墨琛因爲感動,聲音顫抖,皇上呢,一邊逗弄自己的小孫子,一邊淡淡的笑了,“王爺,可起來。”
墨琛依言站起身來,皇上抱着孩子,那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又是那樣的熟稔,好像已經經過千百萬次的鍛鍊一樣,而分明,墨琛並沒有見過皇上除此之外還抱過別人的孩子。
這孩子的到來,恰如其分,一來皇上老懷大慰,可以拯救孤苦寂寞與不開心,二來,對墨琛與樑煙雲的感情罅隙來說,也是可以起到一個彌補的作用。
這孩子的降生,衆人也是其樂融融,看到皇上久違的笑顏,墨琛跟着心頭也是舒展起來,只要皇上好就好,“皇上,那麼兒臣就告退了。”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朕能給你的都會給你,也都會給你的孩子,給天下萬民,你放心就好,你回去以後,好生準備準備,這赤眉軍的事情,務必斬草除根,方見我大天朝手段,不可浪費了最好的時間點。”
“是,兒臣明白。”墨琛去了,腳步輕捷而又穩健,曾幾何時,皇上也是這樣一個驍勇善戰的青年,但是現在呢,一切已經大江東流去了,一切已經徹徹底消失不見,簡直好像是沒有發生過似的。
他羨慕年輕的一代,畢竟,年輕是富有的,也是朝氣蓬勃的,也是機警的,讓人一看就歡歡喜喜的。看着墨琛去了,皇上覺得,自己的決定很正確,並且具有歷史意義,墨琛相比較於趙赫,各種方面都拔頭籌。
墨琛回到王府,與樑煙雲最近也是冰釋前嫌,這過程不足爲外人道,大概男人與女人之間,想要真正的親密無間,就要親密親密,那種親密就是將自己交出去,徹徹底底的交出去,墨琛已經將自己交出去了。
而樑煙雲呢,也是將自己交出去了。
現如今,兩個人那麼對望一眼,樑煙雲嫣然一笑,“你紅光滿面的,看起來精神頭不錯,皇上給你說了什麼,讓我猜一猜。”樑煙雲一邊說,一邊握住了墨琛的手。
最近,樑煙雲與墨琛矛盾厲害,很久沒有過來了,但是現如今,樑煙雲居然會一反常態,會悄然無聲的歸來,說明,這女主人的身份還是樑煙雲喜歡的。
“皇上讓你去殺赤眉軍。”
“阿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琛一邊說,一邊上前一步,拉着樑煙雲坐在了前面的位置,並且輕輕的含情脈脈的摁壓一下樑煙雲的肩膀,樑煙雲心安理得的坐好了,轉動着會慧黠的眼珠子。
“那麼,其二呢?”
“即日起,我水漲船高,已經儼然要做皇太子。”墨琛如此說,樑煙雲立即一怔,皇上啊皇上,終於還是知恩圖報起來,其實一開始自己冒險給皇上做手術,其目的就是讓皇上明白。
這個傲風不光光是需要王爺,還需要她膽大心細的樑煙雲呢,但是皇上呢,人病好了以後,已經轉過頭不理會自己,並且好像沒有自己半分的功勞一樣,這讓樑煙雲很是窩火。
至於其餘的事體,樑煙雲沒有想很多,良久的沉默,讓墨琛發覺好像不對勁,“喂,你爲何不高興?”
“我高興啊,這是天大的好事情,但是做了太子以後,是不是你陪我的時間就會減少,你已經鮮少回來了,我需要你,你知道的。”
“晚上,”墨琛鄭重其事,眼睛熠熠生輝,落在樑煙雲的面上,發誓道:“晚上,我終究會回來的,而很多事情,都是在晚上發生的,不對嗎?”
這一語雙關的話,讓樑煙雲頃刻之間面紅而出,樑煙雲無言以對很久,面上的紅潮終於一點一點的消失了,沉默充斥在了房子裡面,樑煙雲沒有說一個字,墨琛已經笑了,然後從身後抱住了樑煙雲。
“爲何不祝賀我?”
“因爲,你做了太子以後,時間就不多了,你不能多多陪我,我當然心有不滿,你就看不出來嗎?”一邊說,一邊惆悵的嘆口氣,墨琛看着這樣的樑煙雲,發覺樑煙雲也有可愛的一面,不禁微微點頭。
“我總之會陪你的,你要快樂點,莫要總是愁眉苦臉,一二三,笑一個。”
樑煙雲立即笑了,不過臉上的漣漪看起來並不如何的柔和,墨琛嘆口氣,“你簡直笑的比哭都難看。”兩個人就這麼聊天的時候,這邊廂,左曉月來了,陰魂不散的左曉月帶着陰魂不散的夕月來了。
這是樑煙雲沒有想到的,樑煙雲看着左曉月又是責備的看着墨琛,這藕斷絲連的關係,又是什麼呢?墨琛沒有說一個字,而是狠狠的回身,眼睛變得冰冷起來——“你如何就來了?”
“王爺,我是過來看看妹妹的。”她說,手那樣虛弱的握住了門廊,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以前,她並不是這樣的,以前那個飛揚跋扈而又不可一世的左曉月已經消失了,現在的左曉月看上去好像真正成了捧心西子。
樑煙雲是醫者,有望聞問切的意思,看到左曉月這樣子,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左曉月一怔,愕然中,帶着平靜的笑顏已經一步一步的朝着樑煙雲走了過來,在樑煙雲的對面就要下跪。
“你……做什麼?”
樑煙雲沒有想到,左曉月是過來下跪的,因看到左曉月那樣順遂的準備下跪,立即恫嚇一聲,左曉月噤若寒蟬,“王妃不是要我下跪?”
“我樑煙雲是那種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人?”樑煙雲反詰一句,再次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左曉月明白了過來,這才微微的凝眸,“您的意思——”
“坐着,看你氣血不調的樣子,一定是每天壓力山大,我是一個醫者,我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你看看你啊,你要是再這樣憂心忡忡的,你距離大限之期就不遠了。”
這是恐嚇,還是真的呢,是最近左曉月覺得身體不好起來,不過,她總是以爲,是自己在杞人憂天,她還不到三十歲呢,怎會說死就死,那是沒有可能的,而在坊間其實也是吃了點兒藥。
但是不怎麼奏效,現在看到樑煙雲回來,並且熱心的給自己看病,左曉月有一種淡淡的惶恐與不寧,究竟樑煙雲會不會藉此機會將自己斬草除根?
其實,樑煙雲不是那種惡毒的女人,不過在一個惡毒的女人眼睛裡心裡,樑煙雲就變了,變成了一個絕對而又純粹的,報復欲很強的人,樑煙雲深吸一口氣,握住了左曉月纖幼而又冰涼的手。
手腕很瘦弱,簡直好像是街頭乞討的人一樣,那樣瘦弱的手腕,讓樑煙雲握住了也是心驚肉跳,並且是冰冷的,有一種不好的第六感,樑煙雲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左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