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設連環環計

巧設連環環計

“掌櫃的在嗎?”臨近中午,一箇中年發福的男子推門而入,擡袖擦拭着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看也沒看架子上擺着的布料,張口就問。

杜誠立刻從裡間迎了出來:“小人就是。”

“在下龔實樑,”男子微微一笑,遞過一張名貼:“忝爲千金坊的管事,負責採買布料。”

千金坊是臨安第二大成衣坊,專門承接大宗成衣製做,聽說底下光繡娘都有近千人。

每日所需衣料自然相當可觀檣。

正因爲如此,他們都是直接到江南整船採購衣料,根本不會到店鋪裡來。

杜誠接過名貼,一時有些茫然:“龔管事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龔實樑目光在貨架上逡巡,最後定在雪緞上:“有雪緞嗎?兢”

杜誠臉上表情有些羞赦:“本店的雪緞有十幾款顏色,每款顏色都只有三四匹。”

龔實樑伸出二根手指,道:“不管你有多少,我全都要。不過,價格比零賣需低二成。”

杜誠張大了嘴,愣在當場。

優惠兩成,剩下的利潤就少得可憐了。

“龔管事,你跟我開玩笑呢吧?”杜誠的臉色有點僵。

“若不是要得急,我直接從江南調貨,價格還會再低一成。”龔實樑滿臉譏嘲地道:“又豈會到你這種小店裡進貨?”

這倒是實話,不過誰不知道今年大旱,花溪已經斷流,流波河的水位也下降了三四丈,臨安禁航,沒有通天的本事,大貨船根本不能進入京城。

而且,旱情還在繼續,水位仍在持續下降。換言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江南的雪緞很難進入京城,也意味着價格將會水漲船高。

雖說一口氣銷掉六七十匹雪緞,的確能淨賺五六百兩,但倘若短期內無法補貨,店裡少了雪緞,就會相對失去一大批客戶,反而得不償失。

杜誠若是初入商場,只怕會歡天喜,上趕着賣掉貨物以盤活資金。但他做了近二十年的生意,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不好意思,”杜誠心中冷笑,面上仍客客氣氣地道:“只能下回再跟龔管事您做生意了。”

龔實樑微愣:“這可是一二萬兩的大買賣。”

“買賣再大若無利潤可圖也是白搭。”杜誠神色依然恭敬,語氣卻透着冷淡。

“減一成半?”

杜誠搖頭校草仙醫全文閱讀。

“好,”龔實樑瞪了他半天,見他半無絲毫轉寰之意,只得一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咱們各退一步,打九折就行,再加已不可能。”

加一成,每匹加二十兩,七十匹就是一千四百兩的利潤,一天之內淨賺二千多兩,這種好事上哪找?

杜誠喜不自禁,一邊打發夥計給他裝車,一邊不停拱手道謝:“多謝龔管事,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龔實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杜掌櫃寸步不讓,在下心有餘悸,可不敢跟你打交道。”

杜誠笑道:“不是小人厲害,實在是雪緞太緊俏了,整個臨安都進貨無門。”

夥計進門道:“掌櫃的,貨全裝上車了。”

“哎!”龔實樑嘆了口氣,起身付帳:“這雪緞的數都沒湊夠,還差二千匹雲羅,不知上哪去找?”

杜誠附和道:“不知啥時下雨?得航道通了,江南的貨才運得進來。”

“眼下整個臨安城,怕只有石少東手裡有現貨了。”龔實樑嘆道:“可惜,我們和閱微堂是同行,他就算有貨,也絕不會賣給我們。合同已經簽了,若是到時交不出貨,得按三倍的價錢賠。東家四處奔走,磨得腳都起了泡……”

說到這,忽地意識到失言,猛地住了嘴,乾笑兩聲:“嘿嘿,中午多喝了兩杯,瞎扯,瞎扯。”

閱微堂旗下的千色坊,是臨安最大的成衣鋪,擁有二千多繡娘,更有自己獨立的供貨渠道。

眼下全京城的雪緞雲羅都賣得斷了貨,唯有千色坊在日夜不停地趕工。

杜誠心中一動:“我這倒有十幾匹,可惜是杯水車薪。”

龔實樑忙道:“怎不早說?有多少趕緊賣我,價格好商量。”

當下,杜誠又把十幾匹雲羅以比零售價還高一成的價格賣了。

恭恭敬敬地把龔實樑送出門外,數着厚厚一疊銀票,樂得嘴都合不攏。

要是能從石南手裡弄到二千匹雲羅,豈不發了一筆橫財?

顧氏百日忌,他都能親自上門,舉手之勞且又是有利可圖的事,他沒道理不肯吧?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越想越坐不住,交待了夥計一聲,拔腿就出了鋪子,直奔閱微堂。結果卻撲了個空,夥計告訴他,石少東去了飄香樓會客。

於是又趕往飄香樓,因走得急,在通往畫屏閣的小徑上,差點與人撞個滿懷。

“沒長眼睛呢?”那人劈頭就罵。

“對不住~”杜誠忍了氣,連聲道歉,擡了頭一瞧,不禁一呆。

這不是賣雪緞的那位嗎?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杜誠喜出望外,眼見兩人就要錯身而過,顧不得失禮,追上去抓住他:“請留步。”

“有事?”那人回頭上下打量他一眼,滿臉狐疑。

“小人杜誠,是瑞祥綢緞鋪的掌櫃。前些日子,你上門來推銷雪緞,還記得嗎?”杜誠一臉熱切地問官路紅顏。

“哦~~”那人恍然:“原來是杜掌櫃,有事嗎?”

“請問貴姓?”

“免貴姓陳,你叫我陳三就行。”

“上次真是對不住了,”杜誠生拉活拽,將他拖進一間雅室:“不知那批雪緞……”

“賣完了。”陳三呵呵笑,比了個手勢道:“幸虧那筆買賣沒成交,以八折的價,一次性賣給千色坊了。”

煮熟的鴨子飛了,杜誠心裡頗不是滋味,怔了半天,問:“你那有云羅嗎?”

陳三奇道:“杜掌櫃消息真靈通。我手裡可不剛好有二千匹雲羅,約了石少東,這就要去談價錢呢。”

杜誠忙道:“是這樣,我剛接了單生意,要二千匹雲羅。石少東出什麼價,按這個價格賣給我,另外再給你二千辛苦費,如何?”

“這……”陳三略感爲難:“不是我不給杜掌櫃的面子。實在是我跟石少東價錢都談好了,只剩最後付款,對不住,咱們下次再合作吧。”杜誠也知道,石南在臨安商界的地位,那叫一個呼風喚雨,陳三斷不會爲二千兩開罪石南。

他一咬牙,道:“二萬!我給二萬辛苦費!”

在商言商,面子再大也大不過銀子。

芸芸衆生,每日奔波忙碌,爲的不就是多掙些阿堵銀子麼?

果然,陳三的眼睛亮了,猶豫了一下道:“你也知道如今的行情,雪緞,雲羅價格一天一變。不瞞你說,石少東給的價錢很公道,每匹一百六十兩。你若是再加二萬,等於每匹一百七十兩了。”

說實話,這個價格比杜誠預想的要高出很多。通常一匹雲羅進價是一百五,零賣也就是一百八。一百七十兩的價格,一口氣進二千匹雲羅,實在有些冒險了。

可一想到龔實樑的那份二千匹雲羅的合同,想着龔實樑給出的超高價格,以及如今臨安城裡雲羅,雪緞供不應求的現況,杜誠剛剛動搖的心,立刻又堅定了起來。

“我剛來臨安不久,”杜誠忙道:“我的目的也是賺信譽,稍微有點利潤,不虧本就行,大家交個朋友。”

“那好,”陳三也是個爽快人,立刻道:“我這就去回了石少東。”

“多謝。”杜誠在雅室裡焦急地等待,只覺時間格外漫長。

過了一刻鐘,終於見到石南和陳三從畫屏閣裡出來,站在門口不知道說些什麼,石南忽地轉過頭,朝這邊看了一眼,臉上神色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杜誠做賊心虛,立刻把頭縮了回來。

惴惴不安地等了半盞茶,陳三終於進來,愁眉苦臉地道:“爲二萬兩銀子,把石少東開罪了,也不知是福是禍。”

“放心吧,”杜誠言不由衷:“做生意本來講究的就是願買願賣,石少東見慣大場面,這點小事哪會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想了。”陳三一臉唏噓。

爲怕夜長夢多,陳三再度變卦,杜誠立時便拉着他去驗貨。

跟着他一路出了臨安城,在郊外一座四合院裡,見到了堆了滿滿幾間屋子的雲羅。

杜誠隨機抽取了一百匹查驗,確實都是正品。

之前還擔心他是賊贓,又怕沉了船再打撈上來,顏色品質上會有瑕疵,這時才總算放下一半心來異界之武器召喚師。

“這裡是一千匹,還有一千匹,十天後纔到。”陳三道。

“不要緊,那就十天後,再來取貨也不遲。”

當場簽字畫押,交了二萬訂金,約定了交貨時間。

按他的想法,恨不得這邊一結束,立刻殺到千金坊,找到龔實樑把這筆二千匹的訂單簽下來。

可惜這麼折騰了一番下來,等回到京城,已經是戌時三刻了。

街上店鋪大多已經打了烊,即便沒打烊的,也已關了一半店門。

這個時間找上門去談生意,只怕會給人當成瘋子,只得強捺了心思回家。

這輩子從沒一口氣做過這麼大的買賣,也從沒在一天之內賺過二千多兩銀子,杜誠的心整晚都怦怦亂跳,喝了幾壺茶,卻怎麼也止不住那股子從心裡涌上來的飢渴勁。

許氏深覺詫異:“今兒怎麼啦?”

“沒事,睡你的覺!”杜誠魂不守舍,碾轉了一晚,天還沒亮就起了牀,洗漱畢,連早飯也沒吃,直奔千金坊。

遞了名貼進去,龔實樑很快便出來,見了他吃了一驚:“杜掌櫃?可是昨天的買賣計算有誤,或是銀錢上出了差錯?”

杜誠連忙道:“銀貨兩訖,再無錯漏。”

“這就好。”龔實樑鬆了一口氣:“請喝茶。”

杜誠搓着手,猶豫了一下,道:“龔管事,冒昧問一句,貴坊還需要雲羅嗎?”

“杜掌櫃這麼快便找到貨源了?”龔實樑笑道:“佩服,佩服!還是昨天的價,有多少,我全都收了。”

杜誠摒了呼吸:“實不相瞞,我這剛進了二千匹。”

三十四萬銀子已經花出去了,他可別臨時改悔!

“叮”龔實樑手中的茶杯碰到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猛地擡頭看他:“此話當真?”

“自,自然是真的。”杜誠見他如此模樣,嚇得臉都變了色。

“我跑遍了臨安都沒找到貨源,杜掌櫃真是好手段。不知供貨的是……”龔實樑探問。

杜誠含糊道:“一個朋友。”

龔實樑知他不肯透露了商業機密,微微一笑,轉了話題:“貨在哪,帶我去驗貨。”

杜誠方纔差點被他嚇尿,聽了這話纔算是重新活過來,展了笑顏:“在貨倉裡,不過眼下只有一半,另一半得十天後纔到。把契約簽了,就可前去驗貨。”

龔實樑拿出紙筆,立了份買賣契約,簽字畫押後,把筆交給杜誠:“有件事得提醒杜掌櫃,到時若交不出貨,是要賠三倍的貨款的。”

杜誠一愣,心裡便打起了鼓。

龔實樑笑道:“杜掌櫃若沒把握,不如先簽一千匹,餘下的等貨到了,再籤也不遲。”

杜誠生怕他跟陳三見了面,反把他給撇到一邊去了,簽了契約後,不怕他反悔,當下把心一橫:“我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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