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三年

毒妃狠絕色 403三年

天還沒亮,穆王府的校場上已是喊聲振天。

數百個精壯的小夥子,個個赤着上身,整整齊齊地列着隊,不管是橫着看,豎着看,還是斜着看,都是一條筆直的線。

隨着極有節奏的鼓點,整齊劃一地重複着手上的動作,簡單卻充滿了力量。乍看單調乏味,多看幾眼,就會感受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練到一半,天上灑下雨點,很快越下越大,最後成了瓢潑之勢。

校場上的蕭家軍卻是紋絲不動,仍然熱情飽滿,氣勢如虹地操練着,彷彿天上就算落刀子,也絕動搖不了他們分毫祧。

一個時辰後操練完畢,這纔有序散開。每六十人爲一組,分爲數個小隊,或習練箭術,或習練槍法,或舉着石鎖,或相互捉了對練習博擊。

蕭絕只穿一條長褲,手中一枝長槍,舞得密不透風,周身銀光燦然,紫電飛空,看得人眼花繚亂,只覺四面八方都是他的身影,端的是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忽聽他一聲大喝“去!”銀槍脫手飛出似一道閃電,筆直地射向百米之外的巨石,“奪”地一聲槍尖沒入石中,槍尾顫動着,發出嗡嗡地響聲咴。

“好!”喝彩聲如雷般響起。

點將臺上,蕭乾不客氣地批評:“瞎折騰!看着倒是花團錦簇,到了戰場上屁用沒有!”

蕭昆站在他身後,含笑道:“少爺似乎有心事,槍法比平日多了幾分浮躁。”

“哼!”蕭乾把臉一沉:“我看他是過得太舒心順遂了!”

早就立在校場邊等候的婉兒,忙忙地提着籃子迎上來,殷勤地遞了條幹淨的毛巾過去:“世子爺~”

“不用。”蕭絕看都沒看她一眼,從籃子裡扯過自己的上衣搭在肩上,越過她徑直離開。

婉兒微愣,忙舉着手中的傘追了上去:“世子爺,下着雨呢,仔細淋病了。”

蕭絕走得飛快,卻被蕭昆擋住了去路:“王爺有請。”

蕭絕頗有幾分不情願地上了點將臺,冷着臉不做聲。

蕭乾也不廢話,直奔主題:“認義女不可能。你願意也好,不願也罷,佇兒一定要娶。”

蕭絕惱了:“就這麼點破事,還沒完沒了了!”

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絕了,難道這些人還以爲他只是在拿矯?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蕭乾冷冷地道:“男子漢大丈夫,就該一言九鼎,忘恩負義的事,不能做。我也絕不會允許蕭家百年聲譽毀在你的手裡!”

娶個平妻罷了,又不是要他的命!

實在不喜歡,娶回來當擺設就是,難道他們還能天天盯着他去同房?

這麼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鬧得家裡雞飛狗跳,怎麼放心把神機營交給他管!

“又不是我答應的!憑什麼……”

“就憑你是我兒子!”蕭乾打斷他,輕描淡寫地道:“姓杜的如果不同意,讓她直接來找我,再敢鬧就休了她!”

“你敢?”蕭絕乍了毛,漆黑的瞳仁裡閃過狠戾之色。

蕭乾斥道:“沒用的東西!堂堂七尺男兒,讓個婦人牽着鼻子走,成什麼話?”

蕭絕懶得理他,擡腳就走:“她樂意,小爺高興,你管不着!”

別以爲叫了他一聲“爹”就是服了軟,可以得寸進尺,把他當成軟杮子隨便捏!

蕭乾臉一沉,聲音冷凝如刀:“別忘了,她是個刑剋子女的孤寡命。”

蕭絕腳下一頓,猛地轉過身來,眼中幾欲噴出火來:“你再說一遍!”

蕭乾又恢復了不鹹不淡的口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蕭家的香火,斷在你的手裡。”

“想不到,”蕭絕冷眼瞧着他,薄薄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堂堂的兵馬大元帥,竟然會信這些命理邪說!不知蕭大元帥每次出兵,請的哪位高僧名道替你卜算問卦,推算吉凶?”

蕭乾並不着惱,慢條斯理,字正腔圓地道:“事關蕭家血脈傳承大事,爲求穩妥自然是寧信其有的。萬一不幸,被無言那賊禿言中了呢?我蕭乾豈不要絕後?!”

蕭絕怒極反笑:“我和阿蘅成親才幾天?你拿子嗣說事,不是明擺着欺侮人嗎?”

“那你說要多久?”蕭乾反問。

“呃?”蕭絕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幾天看不出來,半年總夠了吧?”蕭乾一臉譏誚。

蕭絕回過神來,嚷道:“這種事誰說得準?婚後數年才生養的比比皆是,我娘婚後十幾年才生了我!”

蕭乾把眼一瞪:“那是因爲我常年不在家,聚少離多,身體又落下了病,可不關你孃的事。你們小夫妻天天膩在一塊,可別告訴我是你不行!”

蕭絕眼睛瞪得象銅鈴,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吐血。

他不行?

他要是不行,這世上就再沒有行的男人!

蕭乾一副恩賜的樣子,涼涼地道:“那就以半年爲期,如果你媳婦肚子還是沒有動靜,你就給我乖乖把佇兒娶進門!”

說完,也不等蕭絕表態,推了輪椅就走。

“五年!”蕭絕一咬牙,追上去道:“一年不夠,最起碼也要五年。”

實在是煩了這些人沒完沒了的輪番轟炸,答應了,至少這幾年能落個耳根子清淨!

“五年太久,最多一年。”蕭乾討價還價。

“四年!”

“二年!”

“三年,一天都不能再少了。”

“成交。”蕭乾露出奸計得逞的微笑。

他早打聽得十分清楚,杜蘅的身子的確有問題,一直在偷偷地吃藥調理,不能生的可能性很大。這也是他堅持要履行諾言,迎付珈佇進門的原因之一。

他要的是能承王府血脈的子嗣,除非杜蘅能一舉得男,否則,自然有辦法讓蕭絕乖乖履行諾言迎付珈佇進門。

蕭絕狐疑:“你就不怕誤了付姑娘的終身?”

女人青春有限,她都已經二十了,三年後已是人老珠黃,就算有穆王府撐腰,也只能委屈給人當繼室填房了。

“這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辦法說服她。”蕭乾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你只要把你媳婦降住了,到時別後院起火就成。”

傻小子,人家佇兒十九年都等了,還在乎多等這三年?

蕭絕抿着脣不吭聲了。

很不高興他篤定的態度——就這麼看死了阿蘅不能生?

他還真不信這個邪了!非生出個兒子給他看不可!

憋着一肚子氣,頂着一頭溼發回到東跨院時,雨已經停了,屋檐上仍有積水落下,滴滴答答地敲得讓人心煩。

杜蘅見到他這副落湯雞的樣子進門,吃驚地站了起來,頓足埋怨:“這麼大的雨,怎麼也不知道避一避?再不然,讓人撐把傘也好啊!”

急忙吩咐白蘞:“準備熱水,世子爺要沐浴。”

又把他按在椅子上,拿了大毛巾幫他擦頭髮,嘴裡絮絮地念叨着:“這麼大的人,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病了可怎麼辦?”

蕭絕一邊閉着眼享受着她的服務,一邊笑:“哪有這麼嬌貴!”

杜蘅瞪他一眼,才發現他根本沒看,氣不過,狠狠戳了他一指,反被那堅硬的肌肉硌得指尖發麻:“哎喲~”呼了一聲痛。

惹來蕭絕一陣得意的笑:“看吧,小爺可不是繡花枕頭,身體好得很!”

“身體好,也不能隨便糟蹋!”杜蘅氣呼呼地道:“落下了病根,老了後悔也遲了。”

“阿蘅~”蕭絕目光一凝:“昨晚的話,是真心的嗎?”

“你指哪句?”杜蘅漫不經心地問。

“我如果娶姓付的,你就自請下堂?”現在想起來,蕭絕還氣得胸痛。

就算是爲了堵那些人的嘴,這樣的話,也太重了些。

他很不喜歡。

“當然是真的。”

“阿蘅!”蕭絕惱了。

杜蘅淡淡反問:“你會娶她嗎?”

“當然不會!”

“那你還擔心什麼?”杜蘅笑了。

他如果婚後還想娶付珈佇進門,等於背叛了她的感情,她又爲什麼要留在這裡自取其辱?

如果他對付珈佇無意,下堂的事就根本不會發生。

理是這個理,可還是不爽。

蕭絕默了半晌,悶悶地道:“你都不肯爭取一下,直接就把我否定了!”

象個吃不到糖果,胡亂發脾氣的孩子。

杜蘅抿了嘴笑,正要哄他幾句,視線卻被他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吸引,怔忡着半天沒有回話。

兩人雖是夫妻,做那些羞人的事都是在夜裡,黑燈瞎火的,她又急又慌,連碰他一下都覺得羞人,哪裡敢仔細去看他?

這還是第一次,大白天見着他的身體,不禁爲那些傷痛所震憾。

自認識以來,他一直都是強勢的,霸氣的,好象天底下就沒有什麼事能讓他爲難,他也永遠一副強橫到不可一世的樣子。

她就以爲,他果然是堅不可摧,不可戰勝的。

直到今天,此刻,對着那些新舊不一,深淺不同的傷疤,她才徹底悟了——從來就沒有什麼天之矯子,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拿命換回來的!

“說話!”半天聽不到回答,蕭絕十分不滿。

卻在轉頭的一瞬間,身體一陣僵直。

柔軟白嫩的手指,顫抖着撫上了他背部的肌膚。

她閉上眼睛,用指腹去感受那些高低起伏,凹凸不平的線條,體會他曾經經歷過怎樣的痛苦……

以前,不管他怎麼哄,怎麼求,她都只是羞澀地閉着眼,任他爲所欲爲,就是不肯主動一下下。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觸摸他的肌膚。

滋味,好得讓人發瘋。

彷彿一陣電流滾過,酥麻的感覺從她指尖走過的地方倏地躥起,迅速向四肢百骸漫延。

他“噝”地吸了口涼氣,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聲音微啞,帶着幾分警告的試探:“媳婦,你再摸下去,我可不管……”

“蕭絕~”杜蘅微微哽咽着,抱住了他的腰,豆大的淚水落下來,砸在他光裸的後背。

“咦?”蕭絕滿腔的綺念被這滾燙的淚水砸飛,一把將她拽過來,看着她滿眼的淚,吃了一驚:“什麼事?”

糟糕!

誰這麼多事,把老頭子跟他的協議告訴她了?

轉念一想,不對啊!

自己都是剛進的門,再快也沒有他快啊!

“沒事~”杜蘅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垂下眼簾卻看到他緊貼在身上溼漉漉的褲子,“啊”了一聲,跳起來,推着他往淨房跑:“你趕緊去洗澡,我幫你拿衣服。”

騙鬼!

她是那種沒事亂掉眼淚,神經兮兮的女人?

蕭絕翻個白眼,拽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加重了語氣:“說實話!”

“真沒事……”杜蘅臉紅過耳,雙手不安地絞扭着。

她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哭了?

他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罪,她卻不能替他分擔半點,莫名其妙就覺得對不起他,心裡酸酸的,然後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掉出來了……

好象,自從跟他成了親,她就變得越來越軟弱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她暗自警惕。

蕭絕想了想,很小心地問:“還在爲昨晚的事生氣?”

他好象只問了一句,然後她就哭了,可不就是爲姓付的事還賭着氣呢?

杜蘅搖頭,輕輕道:“我又什麼好生氣的?該氣的是娘和大舅太太纔對。”

當然,最傷心,最絕望的,莫過於付珈佇。

只是,她不會傻得在蕭絕的面前提她,爲她博同情分。

“真的?”蕭絕仔細地盯着她的臉看了一遍,卻看不出半點痕跡,不禁有些煩燥:“你放心,娘以後再不會拿姓付的事來煩你了。”

杜蘅不以爲然,卻也不想在這時分辯,“嗯”一聲,推他入淨房:“快去洗。”

“你幫我~”蕭絕乘機拐她。

杜蘅抿了抿嘴,防備地掰着門框:“我給你拿換洗衣服。”

蕭絕哧笑:“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睜眼說瞎話!

哪次他把她拐進去,到最後不把她吃得骨頭都不剩?

杜蘅漲紅了臉,把他推進去,順手把門帶攏了。

“真無情!”蕭絕嘖嘖連聲。

三下五除二,不過盞茶時分就洗了個戰鬥澡,仍然只穿着一條長褲,光着膀子從淨房裡晃出來,身上的水珠也沒擦,順着強健的有肌滑下來,在青色的褲腰上洇出一片深黑的色澤。

杜蘅瞧得頭暈目眩,慌亂轉過了頭,嬌叱:“把衣服穿上!”

蕭絕不以爲意:“大熱的天,光着膀子舒服!我一直這麼穿,習慣了。”

“以前怎樣,我管不着,以後不許光膀子!”杜蘅態度強硬,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嫌熱,我讓她們多加兩個冰盆。”

晚上睡覺時就算了,大白天的也光着膀子晃來晃去,連她這活了兩世的已婚婦人看了都覺得心頭亂跳,差點把持不住。

屋子裡這麼多未婚的小丫頭,不出事纔怪呢!

“怎麼,來真格的?”蕭絕怔了怔,忽地瞄到她頸間可疑的紅雲,心中一動,笑嘻嘻地湊過去:“你覺着不好看啊?”

杜蘅毫無防備,大片麥色肌膚就這麼突然撞進眼簾,頓時羞得滿面通紅,啐了他一口,扭身就走。

蕭絕哈哈大笑,一把將她攬到懷裡,故意拿厚厚的胸肌去擠她的臉,壓低了聲音調笑:“相公我的身材不錯吧?是不是心頭小鹿亂撞啊?”

“你,你沒羞!”她心慌氣促,想要推開他。

腰被他攬住,臉頰貼着溫熱的肌膚,耳邊聽着他平穩有力的心跳,鼻間聞着他身上散發出的熟悉的清香,只覺渾身綿軟無力,不止沒法推他開,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呵呵……”

杜蘅腦子已是一片漿糊,被他打橫抱起來時,迷迷糊糊地想着:完了,他怎麼連聲音都是如此魅惑,真好聽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