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錯

毒妃狠絕色

晚上,穆王妃在聽雪堂設宴,也沒刻意迴避,只用屏風隔開了,男女各自入席,一家人喜氣洋洋地聚在一起,直吃到月上中天才盡興而散。舒愨鵡琻

蕭絕多喝了幾杯,纏着杜蘅只是不放,杜蘅好說歹說,才把他推進了淨房。

白芨乘隙,飛快地探了探頭,杜蘅知道她有事要稟,找了個藉口抽身出來。

“明軒等着回話。”白芨輕聲道。

杜蘅想了想,道:“把人領到花廳,奉了茶,我馬上就來。磧”

白芨聲退下,杜蘅回過身,隨待了婉兒一句:“把衣服送進去。”

婉兒眼睛一亮,聲音止不住就顫抖了起來:“世子妃放心,奴婢一定盡心伺候。”

待她擡起頭來,杜蘅卻早已去得遠了佻。

她心臟怦怦狂跳,開了衣櫃,胡亂挑了件衣服在手裡,腳下似踩着棉花地往正房裡走。

姽兒一把拉了她,急促地道:“世子爺喝了酒,你千萬小心些。”莫要惹禍上身,妄送了性命!

後面這句話,卻只能放在心裡,不敢明目張膽地說出來。

王妃性子柔軟就不說了,兩位舅太太那麼厲害的人物,世子妃也敢當面頂撞,又豈會真是個軟杮子?

世子爺在牢裡住了半個月,這纔剛放出來,又喝了這許多酒,世子妃不到跟前伺候,偏把婉兒推上去,是何道理?

她連付小姐這名正言順的未婚妻都不能容,怎會讓個丫頭沾世子爺的身?

分明是礙着婉兒是王妃的人,自己不好下手,這才借了世子爺的手除掉這顆眼中釘!

婉兒粉頸通紅,垂了頭,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你不知道,世子妃這幾日身子不爽利,服侍不得……”

杜蘅的貼身衣物,並不會送到洗衣房,都是楊柳院帶過來的幾個丫頭負責洗。

旁人或許不曾注意,她卻是一心想要飛上枝頭的,自然多留了個心眼。

若是平日,或許也算不得什麼機會。偏偏世子爺剛坐了半個月的牢,年輕人血氣方剛,熬了這許多時日,再加上酒興,未必就不能如自己的意?

瞧着那張容光煥發,滿懷了憧憬和期待的美眸,姽兒嘆了口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笑了笑:“祝你心想事成。”

“放心,姐妹一場,我不會忘了你的好。”婉兒嫣然一笑,信心滿滿地進了正房,推開了淨房的門。

花廳里門窗都敞着,站在院子裡一眼可以把裡面瞧得清清楚楚,卻又聽不到說些什麼。

杜蘅眼角餘光一掃,就見院子的銀杏樹後依稀有人在探頭探腦,見她目光望過去,立刻縮得不見影子。

穆王府人口看着簡單,這潭水卻未見得淺。

正因爲穆王妃性子軟好說話,下人們才更加人浮於事,不好管束。甚至奴大欺主的事,也不是沒有——不然的話,前世的穆王府也不會敗得這樣快。

這段時間,她一心撲在案子上,成天往衙門跑,也沒有心思和時間來整理東跨院的人事。

除了她從楊柳院帶過來的人,東跨院裡原來伺候的,究竟是個什麼脾氣性子,又懷了什麼樣的心思,都沒有摸清。

現在看來,是該騰出手來,好好整頓一下了。

她可不想在自己家裡住着,還得日日提防,哪天被人算計去了也不知道。

當下微微一笑,也不點破,擡腳進了花廳。

明軒正在喝茶,見她進來,忙放下杯子站了起來:“給世子妃請安。”

“不必多禮,坐下說話。”杜蘅招呼明軒坐下,又使個眼色。

白芨心領神會,悄悄退了出去,自去安排不提。

杜蘅這才望嚮明軒:“說吧,查得如何了?”

明軒輕聲道:“查到了,確是三小姐。”

因這樁案子轟動臨安,每日來聽審的人山人海,再加上六部衙門基本都在那條街上,每天進進出出辦事的不知凡幾。

杜葒性子狡猾,又是喬裝易容了的,要從人羣裡把她找出來,說是大海撈針也不爲過。

饒是明軒最擅長化裝跟蹤之術,也足足在大理寺外蹲守了半個月,才終於找到杜葒。

只是,他並不喜歡多話,所以把這所有艱辛都略過不提,直接給了答案。

他心裡清楚得很,主子要的是結果,過程如何並不重要。

只要事情辦妥了,自然會有獎賞。反之,過程再艱難,事情辦砸了,那也是無能。

況且,他跟了杜蘅這麼長時間,自然曉得她是個什麼性子。

“人呢?”杜蘅精神一振。

“進了燕王府。”明軒波瀾不興地答。

“燕王府?”這個答案,卻完全不在杜蘅的料想之中,不禁一愣:“你看清楚了?”

明軒自然明白,她這麼問,並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只是不敢相信杜葒有這個本事跟南宮宸搭上線。所以,臉上並未露出激憤之色,只垂着手,默不吭聲。

杜蘅定了定神,道:“你把看到的情況,詳細跟我說一遍。”

明軒壓低了聲音,淡淡道:“她穿了藍粗布的衣裳,梳了婦人的髮髻,用碎花布包着頭,看上去是個少婦,是以我一時沒有認出來。”

杜葒腿腳不便,若是走得久了或是快了又或是長期站立,自然就露出馬腳。

杜蘅挑了挑眉,眼裡閃過一絲訝異,卻並沒有打斷明軒的述說。

杜葒生得雖不如杜荇美豔,也比不上杜蘅秀雅,卻自有一股小家碧玉的俏麗。

有兩個出色的姐姐在上頭,杜葒自小就低調,並不喜在服飾上譁衆取寵。

卻也萬想不到,她一個不曾及芨的千金小姐,竟會穿粗布衣,扮已婚婦人!

可見,這的確是個能忍人之不能忍的狠辣角色。

“我在大理寺外轉悠了半個月,一直在堂外聽審看熱鬧的人羣裡查看,卻沒想到她並沒有來瞧熱鬧。直到最後一天,才終於找到她。”明軒說到這裡,終是忍不住露出幾分自得來。

若不是他機靈,早早地給那條街所有的掌櫃都打過招呼,把所有預訂靠窗位置的客人的信息都抄給他,又哪裡逮得到狡猾如泥鰍的杜葒?

杜蘅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辦得好。”

明軒輕咳一聲,收起得意,繼續道:“今日結案,我猜到她無論如何都會趕去驗收成果。溢香園的掌櫃告訴我,說是來了個衣着寒酸的婦人,訂了二樓臨窗的雅座。我過去一看,果然是她。就在街角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蹲着,等她下了樓,再墜在她身後一路尾隨着她燕王府外,親眼看着她進了燕王府。在外面又守了兩個時辰,這纔回來。”

他說得輕描淡寫,其實卻頗爲不易。

杜葒生性狡猾,又十分謹慎。

蕭絕及一干主審走後,看熱鬧的人羣散去,她卻沒有馬上離開,反而叫了東西,慢吞吞地用了,這纔不急不慌地下了樓。

一路上東逛西看,七彎八拐,左彎右繞,走了大半個臨安城,一直逛到天黑了,這纔回了燕王府。

要不是明軒耐心十足,又擅長追蹤,早就給她甩脫了。

“嗯,”杜蘅端了茶杯,低頭啜了口茶:“還要辛苦你,再去燕王府查一下,看她是什麼時候進的王府,是什麼身份,在哪處做事,當的什麼差?”

明軒正要答話,忽聽“啊”地一聲慘叫,緊接着是嘩啦一聲巨響,杜蘅的手一抖,杯蓋輕輕磕在杯沿,發出清脆地叮噹之聲。

蕭絕的怒吼聲傳來:“來人!把這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

杜蘅猛地站起來,匆匆往外走:“出什麼事了?”

滿院子的人噤若寒蟬,蕭絕臉黑如墨,大踏步從房裡走出來,喝道:“半夜三更的,你不在房裡,亂跑什麼?”

杜蘅一臉莫名:“我有點事要處理,略走開了一會,怎麼啦?”

“什麼事比我還重要?”蕭絕怒衝衝地問。

明知道婉兒懷了異心,竟然把喝醉了酒的他,交到那賤人手裡?

她心裡,到底有沒有他!

杜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溫言問道:“到底出什麼事?”

蕭絕一言不發,橫眉豎眼地瞪着她。

杜蘅瞧了他的神情,已經猜到幾分,不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隱隱又生出幾分憤怒和委屈。

丫頭不把她放在眼裡,不過是說幾句話的功夫,就敢鑽進去自薦枕蓆,他不止不心疼她,竟然還橫加指責?

或者,他以爲她是在故意試探他?

當下忍了氣,主動去牽他的手:“先回房,進去再說。”

蕭絕摔開她的手,沉着臉,冷冷地看着她,不動也不說話。

院子裡的丫環婆子,表情各異,心思也各異,都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等着看一場好戲。

杜蘅不怒也不惱,微微一笑:“院子裡涼快,你喜歡就多站一會,我先進去了。”

說罷,果然不再理他,擡腳就進了房。

一眼瞧見淨房的門大開,浴桶打翻在地,滿地都是水漬。

婉兒跌坐在靠窗的牆下,嘴角一抹血跡,身上只披了件薄得透明的輕紗,雪白的胸脯傲然挺立着,襯着大紅的抹胸,隨着呼吸顫巍巍地起伏着,饒是她是女人,也瞧得面紅耳赤,心臟狂跳。

當下輕嘆一口氣,拾了擦身的大絨毛巾上前,扔在婉兒身上,也懶得假惺惺地去瞧她的傷勢如何,直接叫了兩個粗壯的婆子進來,把人擡出去。

“小姐,”白蘞壓低了聲音,小心探問:“鬧出人命怕不好,是不是請個大夫,給她瞧一瞧?”

“這等不要臉的昌婦,死了也活該!”紫蘇又是生氣,又是憤怒,罵道。

豈有此理!不過錯眼的功夫,就給她尋到了機會!

這回,是世子爺還明白,倘若讓她得了手,腸子悔青了都沒用!

所以,對付這種一心往世子爺身邊湊的狐媚子,就該殺一儆百,一棍子打死!

不然,她們幾個就算不睡覺,也防不住啊!

白蘞婉轉地勸:“到底是王妃的人,真打死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紫蘇不服氣:“人是世子爺打的,關小姐什麼事?”

“話不是這樣說,”白蘞嘆一口氣:“不管是誰打的,傳出去別人不會說世子爺冷酷無情,只會說小姐刻薄冷血,不能容人。”

姽兒跪在地上拼命磕頭:“世子妃,求您高擡貴手,饒婉兒一命吧!”

杜蘅眉心一挑:“起來說話。”

姽兒卻不肯起來,磕得呯呯做響,白玉似的額頭,很快磕瘀青一片。

紫蘇冷笑一聲:“這話是怎麼說的?她冒犯了世子爺,受了懲戒,你不去求世子爺,倒來我們小姐面前羅皁,是什麼意思?”

姽兒只是磕頭:“不看僧面看佛面,婉兒好歹服侍了世子爺一場……”

白蘞心頭一跳,朝白薇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合力把姽兒扶了起來,笑盈盈地道:“姽兒姐姐,我知道你心善,又念着姐妹的情份。你和婉兒姐姐都是王妃調/教出來的人,按說應該比我們更懂得府裡的規矩。婉兒姐姐衝撞的是世子爺,我們小姐也不好爲個奴才,逆了世子爺之意。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把人夾着往外走,一路輕言細語:“姐姐放心,我們小姐最是心善,等世子爺氣消了,自會替她求情。也請姐姐告訴我一聲,平日有人病了,一般請哪位大夫……”

蕭絕站在門邊,冷眼看着她們忙碌。

杜蘅一口氣梗在胸口,氣得手發抖。

紫蘇心疼得不得了,忙扶了她到牀邊坐下,又是遞茶,又是撫背,低聲勸道:“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賤種,小姐何必跟她治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一邊又吩咐小丫頭到淨房,收拾乾淨了,再打了熱水送進來,服侍着她洗漱,換了乾淨的衣服

,再從淨房裡出來,蕭絕已經在房裡坐着了。

冷着臉,挺着背,表情十分冷硬。

杜蘅也不搭理他,自顧自地爬到牀上,對着牆睡了。

蕭絕枯坐了一會,自覺無趣,只得恨恨地脫了鞋,也上牀睡了。

躺了一會,實在忍不住,曲肘撞了她一下:“錯了沒有?”

杜蘅不動,也不吭聲。

蕭絕靠過去一點,推了推她的肩:“不說話,那就是心虛了!”

半晌,還是沒有回答。

蕭絕再挪過去,手臂試探地環到她腰上:“算了……”

杜蘅立刻狠狠撥開他的手。

蕭絕惱了:“說過多少遍,我對她沒意思,偏還要來試探我!泥人還有土性……”

他連篇累牘地說了一堆,杜蘅只是不理,扔給他一個後腦勺。

蕭絕又氣又恨,有心賭氣睡了,終是捨不得。再次把手伸過去,嘴裡嘀嘀咕咕:“我大人大量,不跟女人計較……

哪知手才一挨她身子,立刻又被狠狠摔開。

蕭絕也來了脾氣,不顧她的掙扎和反抗,用力捏着她的肩,將她強行扳了過來,低聲喝道:“你還有理了……”

忽地觸手溼潤,不禁一呆,所有的怒火飛到九霄雲外,摟在懷裡百般安撫:“喂!你怎麼不講理呢?明明是你不對,怎麼還哭上了?你一哭,豈不是變成我的錯了?”

杜蘅一概不理,只閉着眼睛默默地哭。

蕭絕沒了轍,長嘆一聲:“罷了,是我錯了,行不行?”

杜蘅擡了頭,抽抽答答地問:“錯在哪裡?”

蕭絕翻個白眼,腹誹:我認錯,不過是想哄你高興罷了,居然還追根究底?女人,果然不可理喻!

嘴裡卻不敢這麼答,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惹你哭了,就是我不對。”

杜蘅看他一眼,倒是不哭了,翻過去,繼續給他後腦勺。

蕭絕仰天長嘆:“姑奶奶,就算要我死,也得定個罪名不是?”

“你沒有誠意,不是真心道歉,我不接受。”杜蘅淡淡道。

ps:姐妹們,三八節快樂。。